秦瑶揉了揉额心，叹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嬷嬷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甩了甩手绢，率先开了口：“回二姑娘，老奴就知道这孩子心思不纯，专门留了个心眼让人看住她，果然不出所料，夜里又偷溜进一个小姑娘，她们二人卷了钱财正准备跑路，刚好被我逮个正着，枉姑娘对她这么好，可真是叫人寒心。”
她一口气说完，朝着地上的阿念说：“事到如今，人赃俱获，我看你怎么狡辩！”
秦瑶问：“阿念，你有什么想说的？”
阿念低着头，道：“阿念知错，愿意受罚。”
“我不是问这个。”秦瑶指了指她旁边的女孩，问：“这是哪位？你不是没有亲人在了吗？”
这女孩虽然跪在地上，但是一脸茫然，似乎并不清楚为何在这里。
“她是……”阿念犹豫了。
秦瑶走了过来，接过翠兰手中的包袱，打开一看，有些惊讶。
这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全是点心药草塞了满满一包。
嬷嬷愣了：“怎么会……”
秦瑶望向阿念。
她没有解释。
“既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那便罢了。”秦瑶用息事宁人的语气说：“都下去吧，明早还要赶路。”
她冲阿念两人说：“你们两个先留下。”
嬷嬷：“姑娘……”
“嬷嬷，你也先下去吧，这边我来就好。”
她语气坚决，嬷嬷不敢再说什么，只好退下。
“阿念，先介绍一下你的这位朋友吧。”
“她是……”
见她支支吾吾说个半天，秦瑶望向女孩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伸出手指沾了点水，在地上写了“十九”二字。
阿念趴在地上：“求姐姐不要怪罪于她！阿念愿受一切责罚。”
秦瑶气极反笑：“那便把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这……”阿念犹豫了一瞬，道：“姐姐可知泸汀县不远处有一小镇，叫作巫神镇……”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巫神镇主要是达西族居住，达西族世代以打猎为生，族人多擅通神之术。
达西族会在尚且年幼的女孩儿中挑选神女，被挑选出的女孩儿将由族长传授通神之术，不得认生父生母为亲，族人也要尊称神女，不可称其姓名。
在每年春季狩猎之始，神女都要随族长举办祭祀，求神灵保佑。
直到后来，有一位神女在春日祭祀中，她的父亲传来噩耗，说是在狩猎途中不幸被豺狼虎豹吃掉了，族人都说是山神不满山中生灵被捕，要神女以身相祭，以平山神之怒。
神女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她从小离开父母，并无深厚感情，可若是不救，是为不孝，若是相救，便要独自一人进深山与山神通神祈求族人平安，若是三日之后顺利回来，则表明山神会保佑达西族狩猎一帆风顺。但若是三日之内没有回来，就说明山神要娶神女为妻，族长就要开祭坛，贺山神大婚。
这位神女在族人的压迫下，独自一人进了山。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直到第三天也终于过去，神女还是没有回来，就在众人都觉得她不会回来开祭坛时，神女拖着一身伤痕回了巫神镇。
族人都大吃一惊，等反应过来后义愤填膺。神女在山中经历千辛万苦终于回到心心念念的镇上，结果却遭到众人怒斥，伤心欲绝之下一跃跳入祭坛中，熊熊烈火吞噬了神女，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雷声滚滚，狂风大作，自此数年，巫神镇次次狩猎从未空手而归，在山中死伤也渐渐变少。
传说真假难辨，反正自此以后巫神镇的神女每到十八岁以后就要在祭坛中被祭给山神成为了传统。
“十九是巫神镇如今的神女，她天生失语，族长说她是被山神选中做了标记，所以就选了她做神女。”阿念有些同情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秦瑶心生怜悯，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混账传统，竟然拿条活生生的命做祭品……”
阿念道：“姐姐，今日偷东西是我之过，可十九的阿奶对我有恩。我自幼流浪，小时候差点饿死在街头，是十九的阿奶把我捡回家养活的，后来我讨不到饭时，也是十九偷拿贡品给我吃。
“十九生父生母抛弃了她，是阿奶一手把她养大，虽然族长把她养在山神庙中，但是她总能偷偷溜出来侍奉阿奶。如今天寒地冻，老人身体不好，前几日吹了风染了风寒，十九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找我。”
秦瑶于心不忍，招了招手让十九过来，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十九眨着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手指比划的飞快。
阿念解释道：“她说听风声。”
“风声？”
“姐姐忘了。”阿念笑道：“这神女擅通神之术，虽然我不知真假，但是十九总是说能用此法找到我。”
秦瑶叹道：“终是可怜人，阿念，若是下次这样，莫要如此，来找姐姐，我为你找法子。”
她拉起十九的手，说：“明早我让人送你回去，这有些银两，为你阿奶请位好点的大夫。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俩快去歇息吧。”
一夜未眠。
天刚亮嬷嬷就喊醒秦瑶。
“二姑娘，该启程了。”
秦瑶向来苦寒，夜里受了冷，有些发热，好不容易交代好让人送十九回去后就倒回了马车里。
只听嬷嬷在外反复叮咛：“二姑娘，坐端正。”
秦瑶无奈，只得撑着身体坐正。
她问道：“阿念可在？”
车外回道：“姐姐，我在这里，怎么了？”
“进来。”
阿念掀开帘子携着一股寒气进来，秦瑶打了个哆嗦，说：“坐我身旁。”
阿念照做。
秦瑶倚着她，滚烫的额头靠在阿念冰冷的脖子上，惹得她惊道：“姐姐，你怎么这么烫！”
“无碍。”
话虽如此，语气确实病怏怏的。
阿念斟酌了一番，下定决心似的，把冰凉的手贴在秦瑶额头上，说：“姐姐，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替你降温。”
“嗯。”说完，秦瑶便闭上重重的眼帘。
嬷嬷似乎一直在外面偷听，过了一会儿唤了几声“二姑娘”，见没人答应，正要挑开帘子，阿念开了口。
“姐姐睡了，有什么事等她醒了再说。”
“老奴叫的是二姑娘，旁人搭什么腔？别以为二姑娘给你两颗枣吃就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
阿念暗暗骂了声“糟老婆子”，说：“你也知道你是老奴，是仆人就好好闭嘴，不知道你家主子在休息吗？真没规矩。”
“你这小丫头片子，我可是二姑娘的教导嬷嬷！”
“我管你是馍馍还是包子呢。”
“你！”
“好了——”秦瑶睁开眼，叹了口气：“我坐正便是了。”
阿念一脸担心。
秦瑶笑了：“没事。”
窗外一片皑皑，尽头绵延出一座高耸的城楼，这便是京城。
“阿念，你过来”秦瑶扶了扶额头，冲阿念招了招手，细声道：“帮我捏捏肩膀。”
阿念照做。
“放心。”秦瑶轻语道：“我一定会让你顺利进秦府。”
“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秦瑶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瞳孔里倒映出自己雪白的脸。
她说：“因为孤身一人的滋味太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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