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鹿苑
“阿母，我不想去，”郑蓁华在母亲怀里滚来滚去：“不若去姨妈家中，她的狸奴一定是想我了！”
“胡说！”章夫人一声轻叱：“上次坠马还不够么？！小心惹你祖母生气！”
郑蓁华撅起了嘴，很不开心。
章夫人爱抚着女儿的小脸蛋，取笑道：“这是怎么啦？往常要是知道可以去城外玩儿，你还不一蹦三丈高？！”
“可是狩猎，都是男孩子玩的，我去凑什么热闹？！”郑蓁华还是不太情愿。
章夫人便换了个法子说动她：“是谁妄称‘从凤之功’，却连这点心思都不肯花？你就这么肯定，你的菀柔姐姐已经十拿九稳了？”
一旁的李媪偷笑起来。
激将法起了作用。
郑蓁华坐直了身子，微微沉吟：“这倒是可虑之事！若论骑射，菀柔姐姐和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长姐的对手。这是她大出风头的好时机……”
李媪和章夫人互相看了一眼，知道郑蓁华终于动心了。章夫人使了个眼色，李媪自去收拾行囊。
章夫人揽过女儿说了很多嘱咐的话，郑蓁华看向窗外，思绪却不知飞向了哪里。
这次秋狩，皇帝奉太皇太后移驾鹿苑。除了之前还留在宫里的郑氏贵女，太皇太后额外召了平城其他数位出众的贵族少女伴驾，年龄从二六到二八，用意十分明显。
而郑蓁华不过七岁，章夫人十分怀疑，这项殊荣是赫兰蛟在太皇太后跟前求的，否则为什么郑芷清不在其中。
“女郎年幼，汝当悉心照顾，若她有行事不妥之处……”章夫人缓缓道：“保氏，汝及时规劝，万万不可让她丢了郑家的脸……”
李媪知道，这位三夫人是汉人，又是妾室扶正，所以很怕受到兀烈贵族的鄙夷。三夫人对女儿极其宠爱，但又注重脸面，因而李媪宽慰她道：“夫人多虑，在外人跟前，女郎是很懂事的，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章夫人微微皱眉：“然而公子蛟是天潢贵胄，行事鲁莽，女郎总跟他在一处，若是有什么不妥，只怕惹来非议。”
李媪一想，这话有几分道理，连忙应了。
章夫人又道：“女郎与长房的兰生素来不睦，但立后之事，切莫让女郎掺和进去。她相助菀柔之事，只是胡闹，你也当劝她做事遮掩些，不可与兰生吵闹，让人笑话。”
“诺。”李媪再次应了。
第二日，睡眼惺忪的郑蓁华被叫了起来，章夫人亲自给她梳头，李媪伺候她换了骑装，坐着印有郑家族徽标记的马车，往鹿苑去了。
过了晌午，马车晃晃悠悠终于到了鹿苑，躺在李媪怀中昏昏欲睡的郑蓁华忽听一声大叫：“蓁……从女弟……”
李媪松了一口气，哪有大庭广众之下叫女郎名字的。
郑蓁华被吓得一激灵：“到了么？”
李媪替她理了理头发，扶她下了车，赫兰蛟早就等着了，见她下车，拉着她就想走。李媪连忙上前阻拦：“殿下，女郎舟车劳顿，还需休整一下，不若明日再来找女郎玩吧！”
赫兰蛟道：“我是带表妹去用膳的。今日我们猎了鹿，鲜嫩美味，蓁华，咱们赶紧过去吧！”
郑蓁华便问：“这鹿是你猎的吗？还是大伙儿的功劳？”
赫兰蛟才十岁，还未独自猎鹿，自然是跟随赫兰罕猎得的。
郑蓁华看了看他的脸色，又问：“陛下想来也在用膳？”
赫兰蛟回道：“这是自然。”
郑蓁华挣脱了他的手，露出倦色：“我累得很，在太皇太后和陛下跟前，少不得扮成淑女的样子。不行，我要先去睡一会儿。”
“如此…”赫兰蛟想起前些日子她刚遭了大罪，便不再勉强她，“也好，你休憩一番，明日我们也去猎鹿。”
“再说吧！”郑蓁华随意敷衍了几句，然后就有寺人带着她去了营帐。
“蓁华……”郑菀柔老远就看到她，赶紧迎了上来：“一路可好？我跟太皇太后请求，让你与我住一个帐子，方便照应，太皇太后准了……”
“嗯，那就好！”郑蓁华于姐妹中最喜欢她，闻言并无不悦。
李媪打量了一下郑菀柔，心中有些不喜：这位女郎是不想和郑家长女住一起，才拿我们女郎做筏子吧？！
郑菀柔避开李媪的目光，挽起郑蓁华的手，亲亲热热地进了营帐。她已经命人备了饭菜，但是瞧着不算可口，郑蓁华勉强用了些。
郑菀柔道：“这里是猎宫，比不得宫里，妹妹只能将就些。等明日，我们一起去打猎，说不准我们也能打到猎物。”
郑蓁华看了她半晌，道：“菀柔姐姐，你怎么不在太皇太后和陛下跟前伺候呢？是特意等我的吗？”
郑菀柔拽了下衣角，道：“是，也不是。我不善骑射，何必丢人现眼呢？！”
郑蓁华嘻嘻笑了起来：“姐姐，菀柔姐姐，你虽不善骑射，这不是有我呢么？妹妹是来帮你的呀，姐姐可不要妄自菲薄！”
郑菀柔迟疑地看向她：“蓁华，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郑蓁华附耳过去，叽叽咕咕说了一堆，郑菀柔不停地点头。李媪在一旁看得好笑，郑蓁华年纪小，鬼主意多，郑菀柔虽然比她大，却愿意听她的意见。
二来，菀柔是庶出，不为大夫人看重，章夫人还是妾室时，蓁华女郎也受到过白眼，可能……也有同病相怜的缘故。
用过午膳，郑蓁华到底老老实实去了太皇太后处请安，又与诸位贵女见礼，这才回帐子休憩。
第二日又是行猎，郑蓁华换了一身骑装，跟在几位姐姐后面。
“蓁华，我替你挑了一匹温顺的马，”赫兰蛟挤了过来，牵着一匹枣红马。郑蓁华看了一眼，露出嫌弃的神色。
我就知道！
赫兰罕心中冷笑：她就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这枣红马模样平平，脾气再好、耐力再强、速度再快，她也看不上。弟弟还废这个功夫干嘛？！
他不再管这些小孩儿，带着郑冉和阿依娜尔等人，扬长而去，西风烈烈，鹰扬犬吠，身后扬起一片尘土。
见皇帝走了，其他贵女赶紧挑选马匹。
第一个冲出去的就是郑兰生，她骑了一匹黑色的神骏，一马当先，紧随皇帝身后。
郑蓁华冲郑菀柔使了个眼色，郑菀柔点点头，也骑上了早就挑选好的棕色马匹，和其他女郎们出发了。
赫兰蛟催促道：“蓁华，快快，我们赶紧跟上！”
郑蓁华自从上次坠马，就有些害怕骑马了，心中打起退堂鼓，但又不愿让人看出来，闻言皱眉：“你自去好了，管我做什么？”
牵了马转头就走，却与大部队不是一个方向。
赫兰蛟看着众人的背影，又看看郑蓁华，跺跺脚，还是跟着郑蓁华走了。
郑蓁华牵着马，随意乱逛，来到河边，望着滔滔河水，便有了打鱼的念头，望向身后的赫兰蛟，问道：“你带线了么？”
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明明说好要打猎，这会儿又打鱼。
赫兰蛟气不顺：“你昨天又没说，我怎么会带？！你昨天不是答应我一起行猎吗，这是怎么啦？说话不算话！”
郑蓁华大怒：“我何时答应你了！你想打猎，何必跟着我？跟着我，又发什么脾气？！”
赫兰蛟一听这话，也生气了：“你，你！呵，我是不必跟着你，你自个儿玩儿吧！”说着，他跨上马就跑了。
郑蓁华气极，看着他的背影，想找石子扔他，偏偏他跑得很快，等她捡起石子，他却跑远了。
郑蓁华恨恨地将石子砸进河面，河水“咚”地泛起波澜。
“呀……”只听一声长叹，似有一些幽怨。
郑蓁华吓了一跳，不妨这里还有人。她大着胆子凑近一看，原来一个男子躲在河岸边的草丛里，一旁还放着一竿渔具。
北地草原，葳蕤翻腾，似接天碧浪，人藏在其中，还真是不容发现。
被人打扰，男子索性站了起来，直了直腰。
郑蓁华不认识他，却认识他腰间的狼纹金质蹀躞带，于是收敛脾气，上前行了礼，道：“不知殿下在此，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没想到小女童转眼跟换个人似的，这么规规矩矩。男子也回了礼，带着笑意道：“无妨！你想钓鱼？我正好有渔具，你要试试么？”
郑蓁华见他如此好说话，喜出望外，正要答应，又谨慎地问了一句：“不知殿下是那位大王？恕奴有眼不识泰山。”
男子大笑起来，眉眼间尽显风流。他的轮廓比兀烈人浅一些，应该有汉人血统，这让郑蓁华觉得亲切。
呀，真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郑蓁华看得眼睛都直了。
“小王赫兰显。”
郑蓁华小脑瓜子记性很好，一下子就想起来赫兰显是先帝幼弟，算来比今上还长了一辈，不过年纪比今上大了没多少。听说他身子不是很好，难怪之前没怎么见过他。
“河间王殿下！奴郑氏，行四，见过大王！”郑蓁华可算放心了，“奴想学钓鱼，还请大王不吝赐教！”
赫兰显见这个小姑娘又可爱，又很会说话，爽快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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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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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 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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