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因祸
河间王很有耐心，指导郑蓁华绑线、下饵和抛钩，每一会儿功夫，就有一条鱼上钩了。郑蓁华力气小，还是河间王帮着她遛鱼，最后把好大一条鲤鱼拉上了岸。
郑蓁华高兴得大呼小叫。
河间王一低头，发现自己把小女孩圈在怀中，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放开了手。
郑蓁华围着鲤鱼转了一圈，抬头问道：“殿下，您说这鱼有多重？”
河间王提起鲤鱼掂量一下，答道：“约有八斤。”
“这算不算大？”郑蓁华追问：“您钓过最重的鱼，有多重？”
河间王微笑着看了看郑蓁华，点头称赞：“确实挺重的。”不过他没有说自己的钓鱼成就，想来是不止八斤的。
郑蓁华约摸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再追问。河间王把鱼放在一个特制的篓子里，又放回河里。
两人继续钓鱼。
又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平静的河边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蓁华，蓁华……”赫兰蛟的声音传来，惊走了本要上钩的鱼儿。
郑蓁华大为恼怒，跳起来骂道：“你叫魂啊！”
赫兰蛟看她头上有草，仿佛插着草标似的，又古怪又好笑，不由上前想帮她摘下来。郑蓁华退后两步，警惕地盯着他。
赫兰蛟着急地比划。还是河间王走过来，帮郑蓁华摘掉了头上的杂草。
“哦！”郑蓁华整理了一下头发，一边说道：“多谢殿下。”
赫兰蛟看看河间王，又看看郑蓁华，虽然不开心，还是行了一个礼：“见过王叔。”
河间王随意应了一声，将鱼竿交给郑蓁华，看着她跑向河边，这才转头对赫兰蛟说道：“郑氏，是太皇太后侄孙女，年纪还小，汝怎可因口角，将她弃于河边？”
赫兰蛟低头认错。
河间王不过十八岁，比他大了八岁而已，但辈分摆在那里。况且他说的有道理，赫兰蛟也只能听着。
河间王略说了两句，又见他是一人回来的，推测赫兰蛟也是意识到了不妥，这才折返。河间王远远看着，有寺人骑马，跟在后头，正往河边赶来，便住了口。
一会儿功夫，又有鱼儿上钩。
“殿下……”郑蓁华力气小，又不会遛鱼，她死命把着鱼竿，不愿松手，大声呼唤“拔什”来帮忙。
河间王朝赫兰蛟努了努嘴，赫兰蛟纵身一跃，跳下河岸，朝郑蓁华奔去，很快就帮她把鱼拉了起来。
谁知他使力过猛，把鱼竿掰断了，鱼死里逃生，跳进河里，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河水溅在郑蓁华的脸颊，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怒骂赫兰蛟：“都是你，你会不会钓鱼啊！你，你…我真不想理你……”
“我也不是故意的呀……”赫兰蛟望着河面的涟漪，讷讷道。
河间王听着小儿女的口角，看着张牙舞爪的郑蓁华和脸上讪讪的赫兰蛟，笑了起来。
寺人赶到，河间王便吩咐他们再去取几柄鱼竿来。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快到晌午时分，感觉有些晕。
他回到岸边，坐到草丛里，闭目养神。
那头吵架停了，郑蓁华跑过来，凑近观察河间王，见他脸色发白，忙问：“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她有听说啦，河间王自小体弱多病，这一点和她有些相似。她打开手上挂着的金丝囊，取出一颗小药丸，递与河间王：“殿下，这是家里为我调制的‘白驼散’，您可要试试？”
白驼是迭剌部圣物，迭剌部建立北齐，皇族族徽便是白驼。郑家就曾是北齐的统治者，难怪取名叫“白驼散”呢。
河间王接过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郑蓁华不错眼珠子地盯着他，见他虽然流了很多汗，但依然肤色皎皎，便是坐在草丛里，也自有一种潇洒不羁的气质。
“好多了，多谢女郎！”河间王笑道，长长的睫毛在如玉的脸上投下了两道扇影。
也不知怎的，郑蓁华一下子脸红了。
赫兰蛟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又憋屈又生气，恨恨道：“鱼竿呢，怎么还没有送来？！”
郑蓁华转头骂他：“汝王叔身体不适，汝只顾玩乐，这是为人子侄的道理吗？”
哇，她自己跟长姐吵嘴，这会儿跟他说为人子侄的道理？！
赫兰蛟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捡起石子将河面砸得扑通扑通直响。郑蓁华一见好不容易聚拢的鱼群四散逃走，也生气起来，恨不得将他踹河里。
河间王见两人又吵起来，无奈起身劝架：“王侄，女郎，勿怒，勿怒……”
郑蓁华见他起来，过来相扶：“殿下真的没事了么？”
“无妨！”河间王安慰道：“女郎无忧。看，鱼饵多多！”他拿起一个背囊，果然里面有满满一罐鱼饵。
郑蓁华笑靥如花。
河间王心中称赞：这位女郎长大后必然不似凡人！
此时，寺人捧着渔具，匆匆赶来。未免二人再起争执，河间王让赫兰蛟和郑蓁华一左一右坐于身侧，三人继续垂钓。
待到日头西斜，三人陆续有了收获，很快赫兰蛟就和郑蓁华和好了，他挪了位置，坐到了郑蓁华的一侧，不时瞅瞅她的鱼情，或是帮她遛鱼。
又过了一会儿，大部队回宫了，路过河边，见有三人钓鱼，便围过来看。为首的正是赫兰罕，看到弟弟凑在郑蓁华身边，他不由眯了眯眼睛。
“收获如何？”众位贵女很是好奇。
郑蓁华神气活现地展示自己刚钓的一尾活鱼。
“哇！这么大！”大家惊叹起来。
郑兰生与她闹惯了，此时不假思索地说道：“吾妹不善骑射，只会钓鱼，让诸位见笑了！”她今日猎了一只兔子和两只羊，在众女郎中一枝独秀，此刻坐在马上，神情倨傲。
郑蓁华瞪了她一眼，反驳道：“谁说我不善骑射，我的‘雪将军’受伤了，我骑不惯别的马！”她想也不想，立刻找了一个借口。
雪将军？
赫兰罕转瞬想到她从骊特商人那里买的小白马，取了这么个名字，可见是非常喜欢了。他紧了紧缰绳，不太愿意再看到郑蓁华，有些不耐起来。
谁料郑兰生却不愿休战，嘲笑道：“受伤？找什么借口呐，你从马上摔下来后，叔父大怒，已经将‘雪将军’处死了！”
郑蓁华闻言色变，差点尖叫：“你胡说！”
众女郎相互看了看，都露出揶揄之色。郑蓁华小她们那么多，一看就是个孩子，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再说了，这不是她堂妹么？不护着她，还揭人家伤疤！
郑冉见她们闹得不像样子，策马上前阻止：“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宫吧！”
“你不准说我的‘雪将军’！”郑蓁华不依不饶，脸色变得惨白，她不信父亲会处死她的爱马。
赫兰罕和赫兰蛟一见她这副样子，就暗道糟糕，郑蓁华性子乖戾，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连赫兰罕身后的阿依娜尔也露出担忧之色。
偏偏这个郑兰生也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半点都不愿相让。她微微一笑，似是挑衅：“你回家看看自己的马还在不在，不就知道了？”
“长姐！”原本在一旁看戏的郑葳庭试图阻止。
“住嘴！”郑冉一声呵斥。
郑兰生到底怕哥哥，撇撇嘴，不再说话。
赫兰蛟上前拉住郑蓁华的手：“女郎莫急，明日我再寻一匹白马，比‘雪将军’更好，你看如何？”
河间王冲他摇摇头，不让他提这一茬。
果然，郑蓁华泪盈于睫，拼命抽气，不想哭出来。郑菀柔知道不好，下马抱住她，轻声安慰：“妹妹，别急，有什么话，我们回去慢慢问清楚……”
赫兰罕冷眼看着，抿着嘴，一言不发。这个郑兰生，真是…
郑冉拱手道：“陛下，臣送女弟回去。”
赫兰罕点了点头。
郑冉上前，抱起已经僵立当场的郑蓁华，郑蓁华突然发狂，又叫又骂，从地上硬抓起一把泥土，被郑冉扛在肩头后，还不忘扔向郑兰生。
众女郎看向涨红了脸的郑兰生，拼命忍笑。
你说，你惹小孩子干什么？！把自己也当成小孩么？连这么小的妹妹也无法驾驭，日后如何统领后宫？！
郑冉抱着郑蓁华上马，郑菀柔不放心，也跟在身后，他们径直回到营帐。
李媪一见这情形，惊讶不已：“这是怎么啦？”
郑冉叹气：“蓁华这脾气，也实在是大了些。保氏好好安慰她吧！”
李媪惊疑不定地看向郑菀柔，郑菀柔等郑冉走了，才说道：“妹妹才知道，原来‘雪将军’…呃…已经……”
李媪一听就明白了。这事本就是她故意瞒着郑蓁华的。
此时没有外人，郑蓁华憋不住伤心大哭起来：“保氏，呜呜，我的‘雪将军’……父亲为何如此啊？！父亲太狠心了，呜呜……”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媪赶紧给她拍背。
“妹妹，蓁华妹妹……”郑菀柔不住安慰：“你那日是被抬回家中的，叔父婶母吓得眼睛都直了，还不敢让祖母知道……也难怪叔父生气……”
虽然有李媪和郑菀柔照顾，但当晚，郑蓁华还是发起了高烧。李媪给郑蓁华喂了一丸“白驼散”，而郑菀柔去请了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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