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基地的清晨，总是在一声声急促的哨音和冰冷的呵斥中拉开序幕。林雁站在队列里，感受着北方深秋清晨特有的干冷空气刺入口鼻。昨日的疲惫尚未完全消散，沈秋那双交织着悲愤与厌恶的眼睛，和陳默那句冰冷的背景介绍，更是在她心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生存任务剩余时间：17小时05分】的提示，如同背景音般持续敲打着她的神经。
今天的训练场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刀疤教官的脸色比平日更加阴沉，像块浸了水的青砖。他背着手在队列前来回踱步，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一个学员的脸。
“昨儿个，出了点事儿。”他开口，声音沙哑而压抑，“咱们这院子里，进了脏东西，不过现在嘛…哼，已经清理干净了。”
他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学员们私下交换着眼神，显然都听说了昨天训练中“钓”出一个日本探子的事情。一种无声的紧张和猜忌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但是！”刀疤教官猛地提高音量，吓了所有人一跳，“保不齐还有没抖落干净的渣滓！上面下了命令，往后，你们的眼睛都给我放亮点儿！身边的人，是人是鬼，都得给我瞧清楚了！”
他停在一个面色苍白、眼神有些闪烁的男学员面前，猛地吼道：“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那男学员吓得一哆嗦，差点跳起来。
林雁的心微微下沉。处长和陈默的“清理”行动显然开始了，而这股肃杀之风，不可避免地刮到了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学员身上。猜疑和检举，将成为新的常态。她必须更加小心。
接下来的体能训练格外严酷。负重跑步，匍匐穿越满是泥水的障碍，对打练习也几乎变成了真实的斗殴，教官们在旁边冷眼旁观，甚至偶尔出声煽风点火。林雁咬紧牙关，凭借着意志力和【过目不忘】带来的对身体协调性的细微提升，勉强跟上了节奏，但身上又添了几处新的青紫。
中午休息时，气氛明显压抑了许多。学员们三三两两地坐着，埋头吃饭，很少交谈。王大勇凑到林雁旁边，压低声音说：“听说了吗？好像又要筛人了…‘候鸟计划’要提前。”
林雁心里一紧。她记得这个名字，昨天在处长门外隐约听到过。
“啥是‘候鸟计划’？”她故作不知地问道。
“不知道具体，”王大勇摇摇头，咬了一大口窝头，“反正听名儿就不是啥轻松活儿，估计得往外派，危险着呢。但要是选上了，肯定能立功。”
正说着，那个上午被教官吓唬过的苍白脸学员李文昌，端着碗蹭了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勇哥，林姐，聊啥呢？”
王大勇皱了皱眉，没搭理他。林雁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谁也不想和看起来就心虚的人扯上关系。
李文昌讪讪地笑了笑，没话找话地说：“今天教官火气真大…吓死人了。咱们可得互相照应着点，别被当了典型…”
他的话还没说完，集合哨又尖锐地响了起来。
下午的训练科目是侦察与反侦察理论课。讲课的是另一个戴眼镜的教官，说话慢条斯理，但内容却十分实用，包括如何识别跟踪、如何利用环境摆脱盯梢、如何记忆关键信息等。
林雁听得格外认真。这些知识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她强大的记忆力此刻发挥了作用，几乎将教官讲的每一个要点、举的每一个例子都原封不动地刻录了下来。
理论课结束后，照例是实践考核。教官拿出一叠照片，快速地在每个学员面前展示三秒钟，要求他们立刻说出照片中人物的显著特征、所处环境、可能职业等信息。
前面的学员大多支支吾吾，只能说出“是个男的”、“戴着帽子”、“好像在街上”之类模糊的信息。
轮到林雁时，教官抽出的是一张街景照片，人物众多，环境复杂。照片只在她眼前停留了短短三秒便被抽走。
“报告教官，”林雁平静地开口，“照片拍摄于前门大街附近，左侧招牌有‘瑞蚨祥’字样。中心偏右位置有一名身穿深灰色长衫的目标男子，约四十岁，戴黑色圆顶礼帽，帽檐下有轻微压痕。其左手提一个棕色皮质公文包，角部有磨损。他正在与一名黄包车夫交谈，车夫车牌号尾数为73。目标男子右后方不远处，有一名穿着蓝色工装裤的男子正在看报纸，但报纸拿反了。此外，街边第二个摊位是卖糖葫芦的，插糖葫芦的草把子上方偏右第三串少了一颗山楂。”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一口气说出了大量细节。
整个场地鸦雀无声。所有学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连那位戴眼镜的教官都愣了一下，才下意识地拿起照片仔细对照，脸上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完全…正确。”教官推了推眼镜，深深地看了林雁一眼，“观察力…很不错。”
站在一旁的刀疤教官冷哼一声，没说话，但看林雁的眼神更加复杂。陈默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檐下，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李文昌突然举起手，大声说道：“报告教官！我…我举报！我怀疑林雁有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文昌身上。
“哦？”刀疤教官眯起眼，“有什么问题？说！”
李文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说：“她…她记性太好了！好得不正常！刚才那些细节，正常人怎么可能看三秒就记住？我怀疑她…她是不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或者…或者她根本就不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他在暗示林雁可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同谋，或者根本就是敌人派来的。
林雁的心猛地一沉。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过于突出的能力，在这个环境里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刀疤教官的目光像毒蛇一样转向林雁：“你怎么说？”
林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她不能暴露系统，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报告教官！”她挺直脊背，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我从小记东西就比一般人快一点。家里以前开杂货铺，账本看过一遍就能记住。这…这不算什么特别的本事吧？难道记性好也有罪吗？”她最后反问了一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不解。
这时，王大勇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自己蠢就看不得别人聪明…”
几个平时也看不惯李文昌胆小怕事又爱搬弄是非的学员，也发出了低低的附和声。
戴眼镜的教官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超常记忆力的确存在，不能仅凭此就断定有问题。李文昌，你的举报缺乏证据。”
刀疤教官瞪了李文昌一眼，斥道：“滚回去！没事别瞎嚷嚷！”
李文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灰溜溜地缩回了队伍。
但林雁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阴暗处悄然滋生。她必须尽快获得更多的“功德”，提升自己，或者…找到更硬的靠山。
傍晚时分，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学员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食堂。林雁故意落在最后，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突然，那个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再次响起：
【触发支线任务：辨忠奸】
【任务要求：使用技能【忠奸明镜】，识别出身边潜在的威胁或可靠者】
【成功奖励：功德 200，技能经验大幅提升】
【失败惩罚：可能忽略危险】
林雁心中一动。【忠奸明镜】？她立刻集中精神，尝试激活这个尚未使用过的技能。
刹那间，她的视野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周围走过的学员身上，隐约浮现出极其淡薄的光晕。大多数人身上的光晕是近乎透明的白色，偶尔夹杂着些许灰色。而那个李文昌，身上的光晕却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浑浊的浅黄色，甚至边缘还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纹路。
就在这时，陈默从她身边走过，准备离开训练场。林雁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他。
令她惊讶的是，陈默身上浮现的光晕，并非她预想中的深黑或浑浊之色，而是一种…略显沉郁、但底色却透着些许青白之色的光晕，像雨前的天空。那青白色虽然不耀眼，却异常清晰、稳定，与李文昌那浑浊摇摆的浅黄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是…什么意思？林雁愣住了。系统的标注瞬间涌入脑海：【忠奸明镜】可视察目标之功德气运。灰白为常人或心存疑虑者，浑浊灰黄为心术不正、背信弃义之徒，黑气缠身则为大奸大恶或血债累累之人。而青白之气，则多属心存底线、尚未完全堕落，或身处灰色地带却仍有坚守之人。
陈默…竟然是青白色？这个发现让林雁感到极大的意外。她原本以为，这个冷酷的军统教官，身上应该是更暗沉的颜色。
陈默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脚步微顿，侧过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她的脸。
林雁立刻低下头，心脏怦怦直跳，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陈默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继续迈步离开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林雁才缓缓松了口气。虽然风险依旧存在，但【忠奸明镜】带来的信息，让她对周遭环境的判断有了一个全新的、至关重要的维度。
【支线任务完成：辨忠奸】
【成功识别潜在威胁（李文昌），察觉特殊目标（陈默）】
【功德值 200】
【技能【忠奸明镜】经验值大幅提升】
【当前功德：363】
收获颇丰，但林雁的心情并未轻松多少。李文昌的威胁是显而易见的，但陈默那复杂的“青白色”，却让她更加捉摸不透这个上司。而隐藏的敌人，或许远不止一个李文昌。
她抬起头，望向训练基地那四四方方、被高墙围起来的天空。夕阳已经彻底沉没，只剩下天边一抹残存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迹。
在这暗流汹涌的深渊里，这双刚刚睁开的“明镜”之眼，究竟能看到多少真相，又能为她照见怎样的前路？
夜色，正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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