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殷被他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李祖娥尖叫一声,径直扑过去,拦在高洋面前。
“陛下!”
她此刻也顾不上皇后的仪容,只用自己的身体替儿子挡住箭头,一双眸里已涌上水光,哽咽道:“您…您要杀殷儿!您就先杀了臣妾!都是臣妾这个母亲的错!是臣妾没有教好他!”
马背上的高殷怔在那里,颤着手,泪流满面。
高绍德也连忙挺身而出,直接抱住了高洋的腿,哭着为哥哥求情:“父皇!父皇息怒!儿臣…儿臣可以替阿兄射!父皇不要射阿兄!”
一旁的高延宗也突然站出来道:“陛下息怒!太子殿下年纪尚小,气力未足。这弓,怕是太硬了些!”
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漂亮的翻身,直接跃上了高殷的马背,坐在了高殷身后。
所有人惊呆了。
“你…!”
高洋的箭下意识偏转了一点,惊怒交加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侄子。
而高延宗却丝毫不惧,直接从身后夺过高殷手里的长弓,双手握紧,猛地发力,那柄长弓瞬间咔嚓一声,在他手里断成两截。
全场皆惊。
“陛下您看!”
高延宗面不改色举起两截断弓,带着少年的桀骜不驯:“陛下您看,这弓确实不经用,连臣侄都能轻易折断!太子殿下仁厚,不愿在陛下面前抱怨弓劣,只默默承受,结果反倒是让陛下误会了!臣侄斗胆,请陛下明鉴!”
这番说辞让暴怒的高洋都怔住了。
换了旁人,这等狂妄放肆之举恐怕早就被高洋下令拖下去砍了。
但是高延宗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从小就被高洋养在身边,十二岁都还可以躺在高洋肚子上和他嬉笑。
而他也显然很清楚高洋的性情和心思,也很了解自己在高洋心里的位置。
高延宗直接让人拿过自己的铁制长弓,一把将弓弩塞进高殷的手里,同时从身后牢牢环住颤抖僵硬的高殷,左手托住他持弓的手臂,右手则完全裹住高殷拉弦的右手。
“太子殿下,让臣助您一臂之力。”
高延宗在高殷耳旁低语。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腰腹发力,猛地开弓,高殷瞬间也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只觉得那重如千斤的铁弓轻巧了不少,长弓瞬间拉的满如圆月。
箭头瞄准浑身颤栗内侍头顶的茶盏。
“稳住。”高殷宗低喝一声:“放!”
他松开了自己的手,高殷也在他的引导下松了弦。
箭矢呼啸而去,凌风破空,直接击碎了内侍头顶的茶盏。
瓷器碎裂的声音让全场惊呼,毫发无伤的内侍直接瘫倒在地。
高洋看着马背上辅佐着高殷一箭射穿茶盏的高延宗,身上的戾气不知不觉散了去,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高延宗跳下马,又将惊魂未定的高殷扶下来,而后对着高洋躬身行礼道:“臣侄僭越,请皇叔责罚。”
高洋神色阴沉沉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突然猛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好好!”
“高延宗!!徒手断弓!箭碎茶盏!这份胆气!这份神力!延宗真不愧是我高家子!有朕当年的风范!!”
他一把将手里的强弓掷到旁边内侍的怀里,震得那内侍一个趔趄。
然后高洋走到高殷面前,高大的身形投下浓重的阴影,将高殷笼罩其中。
“太子。”
高殷苍白着脸,强忍恐惧,礼道:“父皇。”
他俯视着高殷,声音又变得冰冷:“朕再给你半个月时间,到时候朕要你就用延宗那样的硬弓,于奔驰之中三箭齐发,皆中靶心。”
“另外,半个月后的秋猎,你身为储君若是到时敢丢了朕的脸……”
高洋冷笑一声:“朕饶不了你。”
他话里的言外之意让高殷身子猛地一抖,更加惊惧了。
以往的骑射,他还小,所以可以不用参加。
但是高洋这句话的意思,他半个月后就要和那些宗室子弟一起秋猎,不仅要猎杀活物,还不能输给别人。
那些人的骑术都比他好,他如何能够比得过?
这明明就是在为难自己。
可是高殷不敢提出任何异议,只能垂眸默默应道:“儿臣领旨。”
这时,一名禁军将领疾步来到高洋面前,跪倒行礼道:“陛下!永安王已被押解回京!囚车已至城外!”
这句话也让所有人脸色微变,却又不敢表露明显,只能纷纷低头掩饰神色,李祖娥也内心大震。
高浚?
高洋面不改色,眸里却杀意骤起,他微微眯眸,唇边扯起冷冷的笑:“好啊。”
“终于把朕这忧国忧民的好弟弟请回来了。”
他带着人转身离去,留下其他人皆惶惶不安,心惊胆战。
李祖娥回到自己寝殿时,都还未能从演武场上的惊魂中彻底回过神来。
高绍德已被乳母带下去安抚,高殷刚用了安神药汤,正在昏睡。
她坐在儿子床边,看着他仍显苍白的脸色,眼里满是疼惜,眸子里也隐隐浮起了一层水光。
高洋今日就能用箭对准自己的儿子,那日后…
李祖娥不敢往下想。
她甚至不敢回想刚刚的画面和自己眼里的高洋。
她知道,此时的高洋早已不复当初。
他变了。
变得可怕,变得陌生。
昔日那意气风发、野心勃勃,南可令梁朝不敢轻举妄动,北可令契丹、柔然俯首称臣,西能让山胡闻风丧胆,改良币制、施行均田令、兴建学堂、完善律法的英雄天子,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昏聩暴戾,他的手上早已沾满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
他甚至…
要对自己的亲儿子,亲兄弟下手。
李祖娥想到那日高浚、高涣两兄弟的话,他们虽然性情耿直,然而脸上的担忧却不是假的,他们是真心为了这北齐好。
然而,高洋如今已容不下忠臣的肺腑之言。
他的耳里,似乎只能听见那谄媚的、迎合的声音。
难道,帝王做久了,都会如此吗?
李祖娥想起这些,便觉得心里乱得很。
直到绿鬟打断了她的思绪:“娘娘,段昭仪求见。”
李祖娥稳了稳情绪,拭了拭眼角的泪:“宣。”
她走到正殿,段蕙疾步走来,行礼道:“妾身见过娘娘。”
“娘娘,太子如何了?”
段蕙显然也是听说了演武场一事,素来明媚的脸上此时满是忧色,见到她就连忙问道。
李祖娥示意她坐,叹了口气道:“无事。只是有些…”
她顿了顿:“有些被吓到了…太医给他开了些安神汤药,他喝下已经睡了。”
段蕙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高殷也算是她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当初她住在高府时,高殷才两三岁,软软糯糯的像个雪团子,可爱极了。
她就经常陪着一起玩耍嬉闹,心里早就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孩子般。
看着李祖娥眉间那抹萦绕的愁色,段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陛下今日…定是喝多了,您也知道,他如今朝事不顺,心中郁结,每次饮完酒后便性情暴烈。但是他…他平日里最疼爱太子殿下,想必也是一时冲动了,何况…陛下虽说如今性情有变,但姐姐乃陛下发妻,情意自是不同他人,姐姐也不要太过担忧。”
一番话说得李祖娥眼圈微红,那种后怕和恐惧在段蕙的安抚里突然全都涌上了心头,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撇过脸去。
段蕙见此转移话题,又道:“对了,听说…”
她凑近李祖娥,压低了声音道:“陛下抓了永安王。”
李祖娥轻轻应了一声。
“说是那永安王跋扈嚣张,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又试图勾结朝臣,意欲…”段蕙声音更轻:“谋反…”
李祖娥心里一震:“怎么会…”
她此前只想着大概是因为那高浚的耿直又触怒了高洋,却没想到竟会是这种理由…
如果只是因为触怒圣上为由被捕,倒还可能有所转旋的余地,但是如果被冠以谋反之罪,就算他是亲王…
也定然是活不成的了。
段蕙神色也有些复杂,叹了口气:“听闻陛下让人前去青州宣他前来觐见时,他竟还装病抗旨,不肯回京,这岂不就是心虚?”
“不过他倒是个好官,听说他被捕回京时,沿途百姓竟有上千人哭着送行…”
段蕙言语中透露丝丝惋惜:“只是妾身看来…永安王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祖娥深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后身份,而这深宫之中皆是耳目,稍有不慎就会带来麻烦。
她抿了抿唇,谨慎的没有开口,其实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垂着眸,黯然神伤。
“好了,姐姐,你也别太过忧心。”
段蕙又安抚道:“陛下决议,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一介妇人,又怎懂前朝之事,不过私下言说两句罢了。只是…姐姐还是要为太子殿下多考虑考虑……”
段蕙说着说着,语气也别有一股沉重在其中,脸上也渐渐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霾和担忧。
高洋的性情转变,既让前朝群臣战战兢兢,终日如同笼罩在阴云之中,又何尝不让她们这些身处后宫,朝夕相伴的妃嫔们担忧恐慌呢。
她们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段蕙才起身离去。
夕阳西落的时候,高殷才醒来。
当时,高绍德和高宝德两兄妹正坐在外殿轩窗边的矮几上下棋,李祖娥怀里正拥着李难胜,默默看着他们兄妹对弈。
清脆的笑声传入耳内,高殷正好可以望见她们。
秋日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铺着锦毡的地上,也笼罩在他们的身上,绘成了一副温馨至极的画面。
天际日色依然很亮,透过轩窗往外时,却见大块的阴云和晚霞重叠,给明亮的天色添了几分颓衰阴沉之色。
高殷看着置身于落日余晖中的她们,只觉得这一幕如暖流般裹住了他的心,温暖地让他鼻间发酸,眼底发热,也缓缓驱散着前面那些让他手脚都为之僵硬恐惧的情绪。
高绍德率先感受到了哥哥的视线,转头看了过来,立刻欢天喜地地跑来:“阿兄醒了!”
高宝德和李难胜紧随其后。
高宝德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扑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撅嘴告状:“阿兄!二哥太坏了!他玩棋耍赖!”
高绍德不满反驳道:“什么我耍赖!明明是你棋艺不精!笨蛋!”
“你才笨蛋呢!”
“那你叫母后和难胜评评理!难胜,你说,是不是二哥耍赖!母后,你说是不是?”高宝德拉着高殷衣袖撒娇道:“阿兄,你快起来给我报仇!”
高殷看着他们吵吵嚷嚷的天真模样,露出无奈的笑意,眼里又流露出一丝隐隐的羡慕。
李祖娥让绿鬟都带她们先下去吃些点心,然后坐到高殷身边,端给他一杯蜜水,又温声问道:“饿了吗?”
高殷接过蜜水,看着日色洒在母亲的面容上,朦朦胧胧的。
她的眼神里没有责备,怒斥,只有怜爱。
他突然只想到了父皇那暴怒的神情,那字字句句的怒斥,那声废物,高殷第一反应是自己让母后这般丢脸,甚至还连累母后被父皇训斥了。
可是李祖娥这样一句温柔的话,让高殷只觉得鼻子有些酸。
而他一颗心也瞬间被沮丧和失落的情绪覆盖,不安地垂下了眼眸。
他将水递给绿鬟,站起身来,径直跪到了李祖娥脚边:“母后…是儿臣没用。”
高殷微微仰头,眸里含泪:“是儿臣让父皇、母后失望了。”
李祖娥没有让他起身,而是坐在一旁道:“殷儿,你知道今日,你父皇为何如此生气吗?”
“因为…因为儿臣没用…”
高殷低声道:“儿臣…射不中靶子…还不敢…还不敢射人…”
“父皇是不是…”他有些哽咽:“是不是厌恶儿臣了?”
李祖娥沉默了一会,缓缓摇头道:“不,殷儿,你父皇不是厌恶你,是担忧。”
“你父皇今日所为,并非苛责你的射御之术,而是忧心你身为储君,却太过怯弱。”
李祖娥将他扶起来坐下,道:“殷儿,你是北齐太子,是北齐未来的君王。你要记住,一国之君,可以仁厚,但不可无威,可以宽和,但不可以无断。”
高殷垂下眼睫,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听不清。
“可儿臣…儿臣实在不忍…”
李祖娥握住他的手道:“仁心是美德,但若因仁弱而优柔寡断,反会害人害己。殷儿,今日那内侍若真因你犹豫而死,那究竟是你的仁慈救了他,还是你的懦弱害了他呢?”
高殷微微一怔,默然不语。
“你父皇的方式或许过激…”
李祖娥眼前浮现高洋癫狂暴戾的模样,喉头微哽,但依然坚持为高殷心里的父亲留足体面。
“但那是他害怕…”
“这江山,是你父皇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如今,北齐十万将士埋骨他乡,西魏柔然虎视眈眈…你父皇怕的是…”
“是他百年之后,你既镇不住朝堂上的虎豹,也压不住边境的豺狼,他怕的是留给你一个群狼环伺的江山…而他最疼爱的长子,却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李祖娥将高殷抱在怀里,轻轻叹息:“殷儿,延宗今日替你解围,并非只是因为他射御比你强,而是因他敢在雷霆之下挺身而出。你父皇欣赏的,正是这份胆魄。”
“作为君王,仁是根本,不可或缺,没有仁心,便是暴君,终将失尽人心,但是光有仁德,没有刚硬果决,便是软弱,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高殷垂着眸,低低道:“……儿臣知道了。”
连续多日,高殷都待在演武场上,从日色未起一直练到日暮西垂。
这般苦练也是成效显著,至少能接连射中靶心。
又是一箭射中红心时,夕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
整个演武场都笼罩在最后的余晖里,晚霞将天际染的五彩辉煌,明艳的橘里透着一层层粉蓝,粉蓝中缠着淡淡的碧紫,在淡蓝色的天幕上晕染涂抹开来,斑斓绚丽。
高殷那长长的影子渐渐也消失在了地面。
而他却仍然不知疲倦地一遍遍重复着拉弓的动作。
突然一双温热的小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一个清脆又刻意压低,带着狡黠笑意和小小得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高殷身体瞬间紧绷,又迅速放松下来,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整个后宫除了他那古灵精怪的妹妹高宝德,就不会有人如此放肆的了。
他故意沉吟:“嗯…是绍德?”
“不对不对!”
高宝德咯咯笑着松开手,蹦到他面前:“阿兄,是我呀!”
只见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衫裙,像个发光的小太阳。
她身后跟着高绍德和李难胜,高绍德怀里还抱着一个油纸包。
高宝德一把拿过高绍德怀里的油纸包,打开献宝似地递到高殷面前:“阿兄!你看!我们偷偷让御膳房做的!有你最爱的桂花蜜糖糕!还有枣泥酥!”
高绍德道:“是啊!可香可甜了!阿兄你练了一天肯定很饿,你快吃!”
李难胜则是温温柔柔递上手帕:“太子哥哥,擦擦汗。”
高殷看着三张稚嫩可爱的小脸,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瞬间觉得连日的辛苦和压抑都散了去,他笑了笑,放下弓,率先接过李难胜的手帕,正想说些什么,头顶的树上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一个身影猛地倒挂下来,一张笑嘻嘻的脸突然出现在高宝德面前。
“哇!好香的糕点!见者有份!”
众人吓了一跳,高宝德更是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糕点都差点掉到地上。
只见高延宗此时就像只灵活的猴子倒挂在那粗壮的枝桠上,他猛地一松腿,身体在半空中灵巧的一翻,稳稳落地,动作干净利落,带起一阵风,他看着高宝德得意地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小公主胆子还是这么小!”
他眼疾手快的,顺手就从高宝德护着的油纸包里捞走了一块最大的糕点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道:“唔!真好吃!谢谢小公主!”
“高延宗,你吓死我了!”
高宝德气得跺脚:“那是给阿兄的!高延宗!你还我!”
高延宗三两下咽下糕点,又贱兮兮地做了个鬼脸:“小公主,我也是你阿兄啊。再说了太子殿下这么大度,分我一块糕点又如何?小气鬼!不如下次我教你爬树?”
“谁稀罕!”
高宝德追着高延宗跑,高绍德冷哼一声,难得的没有像两年前那样上前揍他,李难胜站在高殷身旁,看着他们打闹,忍不住抿唇轻笑。
闹了一阵,大家都累了,暮色已浓,天上的星子也都渐渐显现出来,仰头望去,只见苍穹广阔,深蓝色的天幕上星光点点,如银河倒垂,一轮圆月点缀着挂在树梢,皎洁的月色如同清泉流水一般淌过宫檐枝叶,光影浮动,月影婆娑。
秋风虽凉,吹在身上却是无比舒适。
大家一时不想回去,便索性在演武场旁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
高绍德将带来的糕点摊开,大家分着吃。
突然草丛深处,越来越多的闪烁着幽幽绿色的光点,如同坠落的星辰一般,不停从旁边的草丛、树影间轻盈地飞舞过来,逐渐汇成了一片流动璀璨的星河。
“哇——!!是萤火虫!!”
高宝德满脸惊喜,伸出小手去触碰那些飞舞的光点。
高绍德也看呆了,高延宗躺倒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满天星斗和飞舞的萤火,嘴里还叼着一根草,含糊道:“这有啥!在夏天,那护城河边的萤火虫比这里的多多了!”
高殷也放松下来,靠在身后的兵器架上,看着月色和萤火出神。
高宝德突然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阿兄,你以后当了皇帝,是不是想去哪玩就可以去哪儿玩?到时候带上我好不好?我想去看好多好多萤火虫!比这里多一百倍,一千倍!”
高殷被妹妹天真的问题逗乐了,想了想,还是认真地说:“当了皇帝…责任很重。不过…如果有可能,阿兄一定会带宝德去看最美的风景,看比这里还多一百倍的萤火虫。”
高宝德心满意足点头:“阿兄最好了!”
高绍德咽下嘴里的糕点,道:“等阿兄以后做了皇帝,我就要当北齐第一大将军!我要像父皇一样厉害!不对…要比父皇还厉害!把那些欺负我们的坏人都打跑!!”
旁边的高延宗嗤笑一声:“就你?你想当大将军,得问过我高延宗同不同意!”
他一个翻身越起来,摆好姿势,一边打拳一边得意道:“我将来可是要当天下第一的猛将!可以于千军万军中取下敌人首级的那种!”
高绍德不服气:“哼!高延宗!你少瞧不起我!等我长大了,肯定会比你还厉害!你别忘了,你上次可是被我按在地上打呢!”
高延宗翻了个白眼:“矮冬瓜,我要是不让你,你能打赢我?!”
“你叫谁矮冬瓜!!”
高绍德怒了,一把站起:“你不服,那就来比比!”
“比就比!”
眼见这两人又要干起来,高宝德连忙道:“哎呀,你们两个太讨厌了!!都把我的萤火虫吓跑了!”
高绍德哼一声,被妹妹一扯,还是乖乖又坐了下来。
高殷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问道:“难胜,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
李难胜那稚嫩的小脸上露出认真的神色,想了想,道:“我想…想做医女…”
她顿了顿:“想天下人都可以吃饱饭,穿暖衣…不打仗。我上次和爹入宫的时候,就看到好多人都躺在路边饿死病死了,他们都好可怜…吃不起饭…也没银子买药…”
高殷看着李难胜那被月光照亮的稚嫩脸庞,那双清澈眼眸里盛满的悲悯让他心头一颤。他又想起了母亲所说过的为人君主,应当心怀天下,眼里不知不觉也流泻出一丝柔软。
他伸出手轻轻接住一只萤火虫,看着那雀跃在掌心上的微光。
“嗯…那孤要做一代明君…将来要让天下的麦穗都变得和这萤火虫的光一样密,让百姓们米缸里的米和天上星星一样多。”
高延宗噗嗤一声笑出来:“太子殿下好大的口气!到时候麦穗真要是这么密,那田里的耕牛怕是都要累得罢工!”
他故意用胳膊肘捅了捅高绍德,调侃道:“到时候咱们大将军可都得派兵去帮着收麦子了。”
高宝德抬起手,笑嚷道:“那我也去!”
众人哄然大笑起来。
“你们都说了你们的,那本公主呢…”
高宝德眸子灿若星辰,稚气的小脸一脸认真:“就想永远和阿兄、和父皇母后在一起!做北齐最快乐的小公主!”
在此刻,在这皎皎月色、灿烂星河之下,没有君臣身份,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权谋诡谲,没有太子殿下和宗室亲王,只有年幼的他们那犹带稚气却又无比珍贵的愿望,和他们满心憧憬期待的未来。
第二天晚上,高宝德在自己寝殿的轩窗下,看到了一盏用萤火虫做的小灯笼。
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北齐最快乐的小公主~用护城河边的萤火虫,换你的桂花糕~”
纸条后面还画了个鬼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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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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