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北齐风华 > 第50章 恩威

第50章 恩威

558年,北齐再度出现旱灾和蝗灾。

高洋在邺城求雨未应验,暴怒之下就让人毁了西门豹的祠堂,并掘了他的坟墓,与此同时,征发民夫捕捉蝗虫并挖坑掩埋。

高演因他这毁祠掘墓之事前去劝诫,反遭高洋怒斥,并以高演对待手下严苛为由借题发挥,召来那些被高演惩罚过的人,用刀子逼着让他们说出高演的不是。

幸而是那些人最终未能挑出高演一丝错处,高洋不得已才罢休,只斥责高演今后再也不许鞭打郎中。

与此同时,高洋特意派遣长广王高湛负责赈灾之事,高湛回京述职时却被高洋以“赈灾不力,处置失当,致使民生凋敝,险生民变”为由,狠狠痛斥鞭打了他一顿。

高湛干着赈灾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不但没有封赏,反而无缘无故的就被高洋寻了错处痛斥,还赏了一顿鞭子,回府后心里的委屈愤怒更甚身体上的疼痛。

他趴在床榻上,衣衫褪至腰际时,背上、臀上皆是鞭痕交错,有些地方皮开肉绽,痛的他是脸色苍白,额角全是冷汗。

和士开跪坐在塌边,正小心翼翼将药膏涂在他的伤口处。

每一次触碰都让高湛肌肉紧绷,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丢脸!真丢脸!!

而且他受刑的时候,高绍德那个小崽子还在身边,明明他最得皇兄宠爱,却不肯为自己说句话!

高湛猛地一拳砸在榻沿,牵动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和士开!你说皇兄要给本王升官,官呢!”

从秋冬一直等到了春夏,高洋那边不仅什么动作都没有,还动不动就斥责、鞭打!怎么,他是什么牲畜吗?!

他愈想愈气,忍不住把所有的气都撒到和士开身上,转头就瞪着和士开吼道:“你看看!看看本王背上是什么?!这就是高洋赏本王的官?还是是他用鞭子抽出的爵?!”

“本王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高湛越想越恼火,这段时间受的辛苦劳累全部涌了上来,心里的不满委屈就像火山一样对着和士开喷发了。

“本王忍着恶心去赈灾!本王顶着大太阳去看那些饿得眼睛发绿差点把本王都吃了的流民!!本王低声下气地去跟那些推诿扯皮的狗官周旋!本王掏空府库地补进去,就是为了不给他留把柄!结果呢!!”

“就他妈因为一个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煽动起来的抢粮铺子!就因为我没变出粮食喂饱所有人!他就…他就……”

高湛气得说不下去,索性抓起药碗砸向墙壁,剧烈的动作牵动着伤口,传来的强烈痛楚让他闷哼出声,眼泪裹着着愤怒屈辱的怒火滚落了下来。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什么赈灾…呸!!”

他继续发怒:“他就是故意把这个破差事塞给本王!他早就算准了!拨那点粮款连塞牙缝都不够!派来的混账东西不是贪就是懒!我他娘的是神仙吗?!是能变出米还是能变出银子?!他妈的明知道这是火坑!他就等着本王栽进去出了岔子好名正言顺地抽我!!”

和士开垂着眸继续给他涂着药,等他终于发泄完,才开口道:“殿下,您说得对。陛下,就是故意的。”

高湛被他这平静的样子弄得怒火一滞,更愤怒了:“那你为何不早说?!为何还要眼睁睁看着我跳进去?!看着我被他当众羞辱,打得皮开肉绽,你很得意是不是?!还说升官!升个屁的官!”

“殿下,这火坑,您是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陛下要打您,需要的只是一个由头。赈灾,就是那个由头。”

“由头?”

“如今北齐天灾肆虐,民怨沸腾,陛下自己因求雨未应毁祠掘墓,尽失民心。他的心里憋着一团火、一股气,自然需要人去承受,而您,年轻气盛,有才能,又是他需要倚重却又必须牢牢捏在掌心的亲弟弟,就是他出气的最好靶子。”

“所以…无论我怎么做…”

和士开道:“对。无论您怎么做,这顿打,您都躲不掉!只要您接了这宗差事,粮食不够是您的错,流民生乱是您的错,粥稀了是您的错,粥稠了那就是耗费国孥,还是您的错!甚至您若真把灾民安抚得妥妥贴贴…”

高湛冷笑一声,抢先回答:“那便是邀买人心,其心叵测。这顿打,只怕是会更重,更快!”

他握紧拳头:“他就是要看我像条狗一样…被他抽打…”

和士开却突然道:“殿下可曾听过漠北人是如何驯鹰的?”

高湛微微一怔,看向和士开。

和士开道:“他们要先折断它的傲骨,不准阖眼,磨尽野性,再赐它肉食。如此反复,直到它认主畏威,纵其猎兔。”

高湛冷笑一声:“所以他高洋是猎人,我就是他架上的扁毛畜生?!”

和士开突然贴近高湛耳畔:“不,殿下您是海东青。”

“正因如此,陛下忌惮您,却又需要您。”

他的指尖轻轻从高湛的伤口处点了点,痛得高湛浑身又是一颤。

“他打断您的骨头,让您疼,让您怕,让您惧,让您刻骨铭心地记住,您的生死荣辱,皆在他的一念之间。更要让满朝文武都看看,连他的亲弟弟办事不力,他都严惩不贷,这就是帝王之心。”

高湛若有所思,沉默良久,脑海里却突然闪过李祖娥的脸。

他将头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隐隐的哽咽和不安。

“……阿嫂…阿嫂若是知道了…怕也是会觉得我是个没用的废物了…”

在这一刻,身体的疼痛,精神的屈辱,都尚且比不上那个他心里无比在意之人的看法和目光。

他潜意识里如今最在意的,竟还是那遥遥宫墙之内,她轻视的目光。

和士开手上动作微的一顿,眸里流露出一缕暗色。

“殿下错了,皇后娘娘知道了,只会更怜惜殿下。”

他将药膏重重按在一道绽开的伤口边缘,高湛直接痛得浑身一颤,也顾不上去追问和士开这句话的意思了,只咬着牙嘶声吼道:“你轻点!你要痛死本王是不是?!”

“殿下,记住这疼。”

和士开面对他的怒火却丝毫没有惧色,反而微微俯身低语道:“它将会是您晋升高位的台阶。”

“你还要骗我?他不弄死本王都好了!”

“臣不敢欺骗殿下。”

和士开收了药膏:“陛下的棒子打完了,接下来就是蜜枣。如今北齐天灾肆虐,司马消难叛乱,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何况,杨愔在朝中势大,已非常山王所能制衡,太子又年幼懦弱,陛下此时需要…您这只能撕碎群狼、却又因畏惧而不敢叛主的猎鹰。”

“这顿打,就是给您套上锁链。等您臣服谢恩时,他自会赏肉。”

高湛将额头抵在榻上,久久沉默。

突然,他低笑出声。

“本王记住了。”

他抬起头,眸里戾气翻涌,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本王是那海东青,绝不会做那任他高洋拿捏宰割的扁毛畜生!”

和士开垂眸,微微一笑:“…鹰隼敛翼,非为不飞,乃待风起。”

“殿下暂且装乖,将来自有挣脱锁链,翱飞九空之时。”

三天后的朝会上,赵道德宣旨:“诏——”

“即日起,任命尚书令长广王高湛,加录尚书事,总领朝政;骠骑大将军、平秦王高归彦,迁尚书左仆射,佐理机要;原尚书左仆射杨愔,改授尚书令。”

高湛也由此完全的、真正地进入到了北齐的权力中心。

八月份,高洋此前征发三十万工匠在邺城三台旧址基础上所建的金凤、圣应、崇光三台正式建成。

高洋十一月从晋阳回到邺都后登上三台,并在乾象殿宴请群臣,并大赦天下。

宴会上,梁国也派使臣来朝,高洋兴致高涨,后又特赐高演、高湛等亲王美人无数。

他们一并谢恩。

然而,七天后,高洋饮酒后再度醉杀近侍,高演流泪劝诫,高洋大为恼怒,以高演擅自带走自己的宫女为由,手持佩刀将其狠狠打了一顿,导致其重伤吐血。

娄昭君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时,高洋仍用刀柄狠狠砸在高演的头上、肩和背上,他正披头散发,模样疯癫,一边捶打,一边怒骂:“看朕不打死你这欺君罔上、觊觎朕东西的混账!”

高演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蜷缩在地,地面上已是血迹斑斑。

殿内内侍皆是低头屏息,不敢言语。

娄昭君径直闯入,看此情形,脸色大变,发出一声凄厉悲愤的怒喝:“高洋!!”

“你给哀家住手!!”

她又急又怒,也顾不上太后礼仪,径直冲了过来,不顾一切扑到高演身上,用身体护住奄奄一息的儿子。

娄昭君骂道:“你这逆子!你——你竟如此疯魔?!他是你的亲弟弟!是你一母同胞的手足!他不过是劝你少喝些酒,少造些杀孽,何罪之有?!你竟—你竟下此狠手?!”

“你要杀他是吗?”

不等高洋开口,娄昭君便站起身,直视高洋,声音微颤却带着凛冽,眸里含泪却锋利如刃,厉声逼问道:“你要杀他是吗?!!你要杀他,你今日便先杀了哀家!!”

高洋似乎没料到娄昭君会前来,怔了一瞬,听到娄昭君这样疾声厉声的当众怒斥,他眸里酒意稍退,暴戾却未消:“母后!是他…是他先顶撞儿臣!他…他还擅自带走儿臣的宫女!他…”

娄昭君打断他的话:“高洋!我不管你杀多少人!不管你是真的疯癫还是醉酒生事!但是,你绝不能动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否则,你就是想要哀家的命!!”

娄昭君语气里的强硬和威胁让高洋握紧了手,他紧紧抿着唇,低头垂着眸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母亲抱着浑身是血的高演泪如雨下,那握紧刀柄的指甲早已泛白。

第二天,高洋又特意宣高湛入宫,高湛才听闻高洋差点把自己六哥高演都打死的事情,此时高洋宣他,顿时内心惊恐至极,只当皇兄要杀自己六哥不成,难道又要弄死自己?

然而高洋之令,他不敢不从,战战兢兢入了宫后,却发现高洋并不是要杀他,而是让他陪着自己前去地牢,说是探望高涣、高浚二人,这才隐隐松了口气。

高湛小心翼翼,暗自观察着高洋那看似平静的神色,又在心里揣度高洋特意让他陪同前去是何含义,难道是故意要让自己看看,违逆他的人有何下场?

高洋靠在御辇上,手里依然拿着酒壶,时不时灌上两口,御辇后面跟着高湛、刘桃枝、赵道德等人。

十二月的邺城正下着雪。

此时的雪花就如飞花一般簌簌飘落,凛冽的寒气迎面而来,冷得人直打哆嗦,高洋却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寒意,松散着发,衣襟大开,酒液顺着他的胸膛一直往下淌。

一行人默默行至北城地牢,雪地里留下一串长长的足迹。

高涣、高浚两人距今下狱关押,已有一年。

高洋将他们兄弟二人关在狭窄的铁笼之中,囚禁于北城的地牢之中,吃饭大小便都同在一室,因此地牢之中早已是臭气熏天。

还未靠近地牢高湛便已闻到那股浓烈熏人的臭气,他微微皱了皱眉。

高洋走到地牢外,站在那里久久未动,气氛瞬间变得紧绷压抑,高湛他们也不敢说话。

他们仅仅隔着一扇门,高洋却像是没有勇气走进去。

高浚、高涣两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突然扑上前拍打着牢门:“皇兄!皇兄!是你吗!”

他们的声音嘶哑,带着极致的恐惧和哭腔唤:“阿兄!阿兄!!放了臣弟吧!臣弟知错了!!”

他们二人的哭声求饶夹杂着锁链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地牢里发出声响,混着外面的风雪似乎形成了一首悲鸣的乐曲。

高湛垂着眸,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站在高洋身后,高洋伫立在门口,也仿佛凝成了一尊雕塑。

突然,高洋开口了。

他竟哼唱起一首含糊不清的歌谣。

他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混着些许醉意的、含糊地回荡在这地牢里。

“十二月里的鸿雁…飞呀飞。”

“兄弟姊妹…排成一行行…穿过白毛风…落脚在何方?”

地牢深处烛火摇曳,映着高洋那张醉醺醺的面庞,他倚到了冰冷的石墙上,眼神迷离,透过那朦朦胧胧的烛火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晋阳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那时候高涣、高湛尚未出生,高澄、高洋、高浚三人年幼,他的父亲高欢还未发迹成为东魏的权臣。

外面风雪肆虐,他们一家人却紧紧依偎在火热的炕上,听高欢用低沉温暖的声音教他们唱着这首童谣。

高欢昔日的声音仿佛和高洋的歌声重叠,在阴森的地牢里轻轻回响着。

“阿干唤阿干…莫要走散散…”

地牢里面静了一瞬,竟传来高浚那带着抽泣哽咽的和声:“雪茫茫一片…何处是暖帐…”

“鸿雁的翅儿折在雪地上…”

高湛、高涣他们听不懂高洋唱的是什么,但是高浚听懂了。

他也想起了那个雪夜,有阿耶,阿母,阿兄…

也想起了父亲高欢曾经说过的话。

“鸿雁若是离了群,便会被白毛风吞掉。你们兄弟也是一样,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你们手足之间都要彼此爱护、帮助,这样才能像鸿雁一样,穿过风雪,去到温暖的春天。”

高浚瞬间在地牢里泣不成声。

春天,他还能看到春天吗。

高浚的歌声混着二人断断续续的抽泣悲声,仿佛也勾起了高洋此时那一丝残存的悲悯和温情,他像是也看到了那些于风雪夜里紧紧依偎取暖的兄弟们。

他靠着牢门,微阖双目,低声喃喃道:“阿干…阿干在这呢…莫怕…出来…出来暖和暖和…”

他似乎真的在犹豫,在考虑是否要放他们一条生路。

高湛一直冷眼旁观。

高洋和高浚两人那些温暖的回忆对他没有丝毫触动,但是他却太了解高浚、高涣两人对自己的威胁。

因此看到高洋脸上流露出来的片刻柔软和犹豫,他心里猛地一惊,下意识上前一步,冷声低语道:“陛下,猛虎安能出穴?此二人心怀怨望,若出牢笼,必为后患!”

高湛声音虽然不大,却也清晰传入了牢里兄弟二人的耳内。

高浚的心里本因高洋的反应而涌现些许生的希望,此时听到高湛这句话,瞬间只觉得活命的希望都被他亲手碾碎。

被囚禁一年的绝望愤怒此时如潮水一般淹没了高浚,也冲垮了他仍然残存的理智。他猛地冲上前抓住铁栏,手腕上沉重的锁链重重撞在铁栏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他如同发疯的野兽一般怒吼高湛的小名。

“步落稽!!!”

“皇天在上,你这般挑拨兄弟之情,将来必定不得好死!!”

高浚这声满是凄厉、怨恨、绝望的嘶吼和诅咒,就如同一盆冰水狠狠浇在高洋的身上,将他从那股带着醉意的恍惚和温情里惊醒了。

那少许温暖的回忆在他的脑海里散的一干二净,那一点点被风雪和歌声勾起的温情也瞬间荡然无存。

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了高湛这句警告。

“猛虎安能出穴?!”

是啊。

猛虎安能出穴!若他们出了狱…

若他们出了狱,殷儿仁弱,将来如何压得住他们!

高洋睁开眼睛,脸上已是狰狞的杀意。

“好…好!”

“好一个皇天在上,不得好死!你们竟然还敢诅咒朕的亲弟弟!”

他狞笑一声,直起身来。醉态也一扫而空,只剩下浓浓的戾气和阴冷:“朕这就让你们去见皇天!刘桃枝——”

刘桃枝应声上前,开了牢门,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只见高涣、高浚两人被关在铁笼里,铁链缚身,模样如同地狱恶鬼,高湛侧过脸去,高洋已经背过身。

刘桃枝手持长矛,对着铁笼里的两人便是凶狠乱刺。

高浚、高涣两人刚开始还试图以手抵抗,然而一年来的囚禁早已经让他们瘦得几近脱骨、不成人样,狭窄的铁笼又让他们无处可躲,只能徒劳用手格挡,惨叫。

鲜血四溅。

直到他们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里面血肉模糊一片,浓烈的血腥气混着那股腥臭味袭来,令人作呕。

高洋没有转身,只是垂着眼眸,面无表情道了两个字。

“烧了。”

他缓缓走出地牢,里面的火焰瞬间蔓延,吞噬了那两具毫无气息的身体,皮肉烧焦的臭味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从阴暗的、处处散出腐烂腥臭气息的地牢里出来时,他们都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

此时已近夕阳西下,那温暖的日色笼罩下来,让高洋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牢狱里的那股血腥味、腥臭味散的一干二净。

萦绕在他鼻间是那一簇簇开在雪里、盛放于枝头的梅花香。

雪下得很大,在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那些他们来时的足迹,早已经被新的白雪掩埋。

雪在日色下折射着莹白的光,映得整个世界都是那般干净、无暇。

高洋抬头看着外面,火光照亮了他背后的世界,干净的雪落在他的脸上。

他似乎又听到了父亲高欢在哼唱那首熟悉的曲调。

“鸿雁的翅儿折在雪地上…”

在这一瞬间,曾经捅进高澄身体里的那把匕首似乎也捅在了他的心里,烧尽高涣和高浚两人身体的那把火,似乎也完完全全烧掉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他没有再乘御辇,而是拿着酒壶,一边低声哼唱着,一边踉踉跄跄踩到了雪里,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歌声又重新变得醉醺醺的,幽幽回荡在这偌大的皇城里。

“十二月的鸿雁…飞啊飞,兄弟姊妹…排成一行行。”

“穿过白毛风…落脚在何方?”

“阿干唤阿干…莫要走散散…”

“雪茫茫一片,何处是暖帐…”

“鸿雁的翅儿折在雪地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恩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我在虫族监狱写小说

宁得岁岁吵

不小心与嫡姐换亲后

狩心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