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鬟倒吸一口气,那声尖叫横在心口,想喊都喊不出来,只是恐惧的往后退,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刘桃枝看都没有看绿鬟一眼,只是面无表情地垂着眸看着手里因窒息而疯狂挣扎、脸色逐渐变的青紫的李萱华,就像是掐着一只鸡。
绿鬟眼睁睁看着刘桃枝干脆利落拧断了李萱华的脖子,看着李萱华不到三十秒就在刘桃枝的手里断了气。
她直接被这血腥恐怖的一幕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浑身哆嗦到说不出一个字。
刘桃枝将李萱华的身体像垃圾似的随意地往旁边一扔,然后蹲下身来。
“别——”
绿鬟拼命往后退,想说别杀我三个字都说不出来。
月亮冲破云层,洒在这座阴冷僻静的殿宇内,也洒在刘桃枝那张阴沉狠戾的脸上。
绿鬟看着刘桃枝拔出腰间的短刀,放在自己手心上玩了玩。
然后缓缓指向了她。
她被吓得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让她断断续续开口。
“你不能…杀我!”
“我是…我是太后娘娘…的贴身女官!我若…若死了!娘娘…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刘桃枝就像一头凶狠的猛兽般盯着她,月光落在他的脸上,让那道几乎贯穿了半张脸的伤疤愈发明显。
他的目光从绿鬟的脸上缓缓扫过,落到她不断渗血的手臂处。
他当然知道不能杀绿鬟。
殿下吩咐过,这个宫女…暂时动不得。
只是刘桃枝没料到,今夜会撞上绿鬟。
殿下说了,李萱华要消失的悄无声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绿鬟看见了。
她万一说了出去…
刘桃枝死死盯着绿鬟那张脸,冷冷瞧着她那副惊惧无比的模样,身上杀意凛然,内心深处却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还是缓缓收回刀,站了起来。
“今日之事,你若敢吐露半个字。”
刘桃枝俯视着绿鬟。
“…消失的,就不止她一个了。明白?”
绿鬟瘫坐在地上,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是软的,呼吸困难,连连点头。
她手臂处的伤口不断渗血,但从未有过的恐惧却让她早已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她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感受到——
在这深宫里,死亡可以如此轻易,如此悄无声息。
刘桃枝目光又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绿鬟也不敢再留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身边,又怕他反悔后立刻杀了自己。
她连忙手脚并用的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就往外面跑,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
刘桃枝眼神幽黑,盯着绿鬟的身影,直到她在自己的视线里一点点消失。
他收回目光,准备转身去处理李萱华的尸体。
当他的视线余光扫过地面时,脚步微微一顿。
有个东西似乎遗落在了地面上。
而那个小小的物件,此时正借着清冷的月光,静静地反射出微弱的光。
刘桃枝眼神里闪过自己都未曾察觉过的细微波动。
他犹豫了一瞬,走上前去蹲下身,伸出了手,将它拾了起来。
那是个用石头镌刻的小小挂坠。
中间穿着一根细细的红绳,一看就是被人长期贴身佩戴之物。
这物太过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特别的。
刘桃枝瞥了一眼,本想直接将它弃到一旁的枯井里。
然而他放开红绳的那一瞬,又多看了这么一眼。
那石头的模样呈现在月色之下。
——似乎显现的,是个小狗的轮廓。
那确实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块小石头,河边上随处可拾的那种,但是却被人用粗糙拙劣的技艺雕刻成了小狗的样子。
细瞧起来,非但不好看,反而有些丑陋呆笨。
小狗的表面被磨损的有些光滑,甚至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刘桃枝凝视着,心口突然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
此时掌心上这只挂坠就像是一把钥匙一样,骤然开启了那些早已被尘封的、遥远的、模糊的幼时记忆,在他如今这早已被死亡和血腥笼罩的心上硬生生撬开一道微小的缝隙。
“狗儿哥哥,这是…送给我的吗?”
一个稚嫩的、带着惊喜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响起。
儿时那些模糊的碎片如今零乱的就像破碎的光影,在这个月夜里突然向他涌来。
那时候…
他还没有进入高家成为所谓的苍头奴,还不是满手染血的刘桃枝。
他在兵荒马乱的乱世里艰难求生,为了半块馊掉的饼,和别的野孩子打的头破血流。
在漏雨的破庙里……
有个小女孩…
一边用破布条给他包扎打架时受的伤,一边哭的满脸是泪。
在河边…
他用捡来的破石头和碎瓦片,笨拙地刻了一个石头小狗,送给了她做生辰礼物。
那个小女孩的脸…
刘桃枝早已经记不清楚了。
他能记得的就是她很瘦很小,耳垂上……
似乎有着一颗小痣?
小禾…
这个名字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和“刘狗儿”这个名字一起埋葬的过去,突然在此刻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突然撞进了他如今满是血腥和阴暗的世界里。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绿鬟的脸。
她是小禾?
那个曾经挡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似柔弱却倔强的女人。
那个刚刚还在他面前恐惧害怕到发抖的女人,皇太后身边的贴身女官。
她怎么会是小禾?
如果…她真的…
真的…
…就是小禾呢。
刘桃枝缓缓握紧了手里这个普通的石头狗挂坠,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绿鬟回去后,忍着疼给自己上完药,才发现自己那个一直贴身戴着的石头小狗挂坠不见了。
但是她又不敢回去寻找。
李萱华刚刚还死在那里,那个刘桃枝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走。
李萱华就这样死了。
死在了她面前。
然后消失了。
也许娘娘会追究,可是——
刘桃枝是…是长广王的人。
长广王为什么让人来杀李萱华?
因为她向太皇太后告密…
还是因为…她和娘娘的关系?
绿鬟思绪像一团乱麻般混乱。
虽说她跟在李祖娥身边这么多年,曾经也亲眼目睹过高洋杀人的血腥场面,但是眼睁睁看着那个刘桃枝把李萱华活生生掐死在自己的面前,她一时还难以接受。
何况,死的还是李萱华。
绿鬟自幼跟着李祖娥,从小便也认识了李萱华。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起昔日初见时那个明媚鲜活的李家娘子,再想到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想到她如今已不知道被丢在那个乱葬岗任野狗啃食的处境,眼眶忍不住有些发热。
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死一个人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而自己…还能活多久?
她的下场会和李萱华一样吗?
然而绿鬟不能对外透露一个字,甚至连李祖娥都不能说。
所以她前去侍候李祖娥时,也免不了因此而心不在焉、神情恍惚。
李祖娥下意识问道:“绿鬟,阿萱呢?怎么没看见她?”
往常李萱华这时候也会前来侍候,今日却不见她身影,李祖娥只觉得有些奇怪。
而绿鬟此时听到这个名字却是手一抖,玉梳齿突然勾断了李祖娥的一缕青丝。
她痛得“嘶”一声,蹙眉回头:“绿鬟!”
绿鬟心里一惊,方才如梦初醒地连忙跪下,颤声请罪。
“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
她心慌意乱,又想到不能露馅让李祖娥知道,为今之计也只能扯谎了,情急之下她只能捂住肚子。
“奴婢…今天…肚子疼得厉害…方才走了神…请娘娘恕罪!”
李祖娥瞧着绿鬟,有些疑惑。
这丫头跟了她几十年,从未有过这般毛手毛脚,魂不守舍的模样。
但是看到她脸色煞白的模样,李祖娥也没有深思,不禁放缓了语气,有些关切道:“可是吃坏了肚子?脸色这般难看?既然不舒服,便下去歇着吧,让其他人来侍候便是。”
绿鬟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连忙磕头便退了出去。
李祖娥看着绿鬟仓惶的背影,眉头微蹙。
这丫头今日表现太过反常,然而此刻她也有无数烦心事压在心头,无暇顾及。
绿鬟躺到床上时,只听见窗外的风声掠过寂静空旷的皇城,似狂怒,似呼啸,似呜咽。
她闭着眼睛,半睡半醒间,仿佛梦回到了那个漏雨的破庙里,见到了那个总是会挡在她面前的小男孩。
他们都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而那个小小的石头狗挂坠…
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惟一一份生辰礼物。
可是…
她却把它弄丢了。
不知过了多久,绿鬟感受到窗边传来轻响。
她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好似有人站到了她窗外。
绿鬟的心顿时揪紧了,把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好一会儿,那脚步声没有了,窗边没有了任何动静。
她等了许久,才掀开被子,鼓起勇气推开窗子,赫然看见月光下静静躺着那个石头小狗的挂坠。
旁边还有一小瓶药膏。
绿鬟呼吸一滞,猛然后退半步,浑身哆嗦起来。
——是刘桃枝吗?
他是何意?警告?!
她把窗子猛地关上,不敢再往外看,也不敢再细想。
而高湛那边从密道回来后斜倚软榻之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新得的香囊,脸上带上一丝慵懒满足的笑意,显然还沉浸在刚刚那场私会之中。
和士开将他这段时间沉溺情爱如失了智般的状态看在眼里,心里已是焦急不已。
但是他也明白高湛的性子,执拗固执,好不容易逼那李祖娥低了头,如今正是沉迷其中难以自拔的时候,若是强行劝阻反而会惹他动怒。
和士开观察着他的神色,也露出笑容,语气里带着羡慕和恰到好处的恭维。
“臣观殿下近来真是神色清爽,意气风发,竟比往日更添几分丰神俊朗之气了,想必也是因明月入怀,殿下如今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高湛心情正好,闻言懒洋洋瞥了他一眼,神色里亦禁不住带着几分得意。
“就你会说话。不过是出去透了透气而已。”
和士开见马屁拍的受用,继续笑道:“是极是极。殿下如今这般开怀,臣自然也为殿下开心。娘娘那般冰清玉洁、仪态万方的人物与殿下您正相配,只是……”
他话锋一转,笑容微敛,脸上也带了几分担忧。
“只是殿下,这透气……如今这邺城内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您和那位…虽是情之所至,但毕竟…人言可畏啊。臣方才听闻宫中似乎已有些许微末流言,虽不成气候,但终究是……有碍殿下清誉。”
高湛眉头微微一蹙,却又很快舒展开来,带着些许张狂和不屑的冷哼一声。
“流言?呵,让他们说去便是。”
他神色颇为傲然自得。
“本王现已掌控京畿,母后如今一心只想让高殷那个小崽子把位置让出来,好让她的宝贝儿子登基。而六哥嘛,他眼里如今只有那张龙椅,恐怕正忙着笼络人心,谁有闲心来管本王这些风流韵事呢。”
他玩弄着香囊,懒懒道:“说不定,六哥此时正巴不得本王多些荒唐事,沉溺于此,无心他顾呢。”
“再说了,本王往来…甚是隐秘,已是极为低调了。”
和士开躬身道:“殿下所言极是。常山王眼下的确是无暇他顾。然而……”
他压低声音,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殿下,眼下虽看似风平浪静,然政争之事,瞬息万变。杨愔等人伏诛,不过数月,血迹未干啊。臣非是劝殿下绝情,只是臣一直觉得殿下乃天纵之才,胸怀经纬,目光当不止于眼前之乐。因此恳请殿下,多思一步。”
“待常山王正位之后,这局势……又当如何?殿下总不能……一直如此低调下去吧?”
高湛手里动作微微一顿,挑眉,望向和士开。
“之后?那你倒是说说。”
和士开微微倾身,放缓声音却字字清晰。
“殿下,若新帝登基,那废帝便如失水之鱼,再无倚仗。届时,若殿下仍与……废帝之母过往甚密,新帝会作何想?他今日也许乐见殿下沉溺私情,可待来日坐稳江山后,此事…岂非成了现成的、可拿捏殿下的绝佳把柄?届时只需有心之人在新君面前稍加渲染,便可治殿下一个□□宫闱,勾结废帝之罪。到那时,殿下纵然手握军权,怕也是百口莫辩,处处受制。”
高湛脸色沉了下来。
他自然知道和士开说的有道理,可是他如今才刚尝到掌控李祖娥的甜头,也正是**上头之时,让他放弃这难得的亲近时机,心里万分不情愿,流露出烦躁的神色。
“照你这么说,本王难道就只能永远这样,远远看着?吃不着,也碰不得了?士开,我才刚…刚让她态度软化了些许!你让我现在撒手?绝无可能!”
和士开见高湛那副偏执模样,知道单纯劝诫已然无用。
他心里暗自思索,话锋一转。
“殿下…若您的目光,只是局限于眼前方寸的床笫之欢,自然处处受制,需看别人脸色,担惊受怕。”
“除非…”
高湛看向他:“除非什么?”
和士开微微一笑。
“除非…有朝一日,您能身处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届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您喜欢谁,便是谁的恩宠。再无太后制约,再无皇兄猜忌,再无流言可伤您半分半毫。”
他的声音里极致蛊惑。
“那才是真正的畅快肆意,为所欲为啊。”
和士开此时的一番话,就犹如冰水夹着烈火,突然浇醒了高湛此时那已经被情爱冲昏的头脑,又点燃了他心里一直潜伏下去的野心。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为所欲为…
这些字眼简直让他心跳加速,血液奔涌。
高湛此时理智和**交战,既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只沉沦享受于当下的美好,却又忍不住觊觎贪念更高的权位和荣华。
他突然想到了高演曾允诺过自己的,像是要给自己的沉沦找理由般,内心挣扎,强辩道:“六哥…他可是答应将来若登了基…就立本王为皇太弟…将来…将来那位置…”
和士开静静看着他。
“殿下…您真的相信,皇太弟这三个字吗?”
他平静的语气直接戳破高湛那美好的幻梦,也彻底点醒他近来荒唐肆意到不顾名节和不顾后果的行为。
“古往今来,能顺利从皇太弟之位登上大宝的,能有几人?莫说是皇太弟了,就算是太子能顺利承乾者又有多少?”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今日之承诺,安知不是来日的催命符?
“何况…名位未定,仅凭一语承诺,岂可轻信?就算真立了您做皇太弟,可常山王如今自有子嗣,他日若子嗣长成,殿下这位皇太弟…又该置于何地呢?”
和士开一连串的反问一针见血,直逼核心,也让高湛彻底沉默了。
他紧紧攥着那只香囊,缓缓抚摩了半晌,才轻声道:“本王明白了。”
和士开神色微缓,深深一揖。
“殿下英明。小不忍则乱大谋,能屈能伸,方为英雄。此时的暂且放手,是为了日后更长久的拥有。臣也愿意誓死追随殿下,共图大业。”
高湛并未言语,只是挥手让他退下。
他将香囊拿到鼻息之下,深深嗅了一口。
虽然他并不想接受,却也不得不承认,和士开说的字字在理。
情爱固然甘美。
然而权力……
惟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才能让他真正肆无忌惮地拥有一切。
高湛这边倒真的收敛了,李祖娥那边却得知了李萱华失踪的消息。
李祖娥让人暗中搜寻,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
这么大的活人…
堂堂皇太后身边的女官,竟然在这宫里凭空消失,踪迹全无。
细思起来简直令人胆寒。
当晚,李祖娥就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十五六岁时候的李萱华。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骑装,骑在马上,远远地回头朝自己看了一眼。
李祖娥看不清李萱华的脸,只能感觉到…
她在笑。
就像儿时纵马扬鞭朝自己而来的模样。
她笑容明媚,声音清脆如黄鹂一般远远传来。
“阿娥!”
可梦里的李萱华却骑马转身,离她越跑越远。
她那红色的身影逐渐凝成了一团鲜亮肆意的火焰。
渐渐的,她的身影被彻底吞噬在了黑暗里。
清晨,李祖娥坐在妆台前,思绪似乎还停留在那个梦里。
“绿鬟。”
她的目光从同样心神不定的绿鬟身上扫过,突然问:“…你有家人吗?”
绿鬟微微一怔:“…娘娘?”
李祖娥垂下眸,温热的茶气氤氲着她的眉眼,声音更轻了。
“或是…心仪的人?”
绿鬟脸色骤变,连忙跪倒在地。
“娘娘!娘娘何出此言!奴婢…奴婢心里只有娘娘!”
她以为李祖娥是在怀疑她的忠诚,或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要把她打发走甚至更糟糕。
李祖娥望着绿鬟,轻轻叹息一声。
“起来,跪着做什么。”
她顿了顿:“哀家并非疑你。只是问你…可有什么牵挂?或是…可有想去的地方…”
“或者…若是…你有心仪的人…哀家便许你出宫…如此…”
绿鬟还未等她说完,便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李祖娥的双腿,双眸含泪。
“娘娘…娘娘要赶奴婢走?可是…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娘娘,奴婢…奴婢…”
李祖娥扶住她:“不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是…”
她眼眶微微发热,那些话哽在喉咙里,她该怎么解释…
她只是担心…
担心这凶险无常的深宫之内,绿鬟跟在自己身边,难得善终。
李萱华已经莫名失踪了,生死难料,绿鬟留在她身边…
焉知不会成为下一个李萱华。
常山王野心勃勃,称帝在即,高殷被废只是时间问题。
何况高殷尚未完全被废,她身边的女官就已失踪。
若是高殷被废,她这个皇太后,到时候成了废帝之母,今后命运只怕是更加凶险难测,绿鬟留在身边,恐怕也只是凶多吉少了。
那些暗地里虎视眈眈的势力,那些满是阴谋算计的政敌,盯着她们就像是盯着肉块的猛兽。
倒不如趁她如今太后尊位还在,还能做主为绿鬟谋个好前程,送她出宫,或许配她人。
也好过陪着她在这深宫里苦苦熬着,日日担惊受怕。
“娘娘,奴婢哪儿也不去!”
绿鬟也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拼命摇着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奴婢这辈子,就陪着娘娘!娘娘生,奴婢生,娘娘…娘娘别赶奴婢走…奴婢从六岁便跟着娘娘了,若无娘娘,若无李家,奴婢早就饿死在街头,早就成了孤魂野鬼,娘娘如今就是奴婢惟一的亲人,奴婢这条命,也早就是娘娘的了,如果…娘娘不肯再要奴婢…”
“…奴婢惟有一死了。”
李祖娥眼泪也不禁砸落在绿鬟手背。
“傻…傻子。”
她轻轻笑着,却止不住泪水滚下来。
她颤着手拭缓缓拭去绿鬟脸上的眼泪。
“我已深陷泥潭,无可脱身。”
“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不该把这辈子都葬送在这里。”
“趁着现在…我还是皇太后,还能说得上话,还能为你安排一二。我给你准备好户籍路引,还有一些金银细软。我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远离这是非之地,去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好不好?”
李萱华的突然失踪也让李祖娥从侥幸和自我安慰里清醒过来。
她能感觉到,邺城立刻就要变天了。
而如今…
她能为这个忠心侍奉自己二十多年的女孩做的最后一件事。
就是给她自由,也给她一条活路。
绿鬟眼泪瞬间决堤,将李祖娥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仰着头。
“奴婢知道娘娘在担心什么,奴婢不怕,奴婢哪儿也不去!娘娘离不开奴婢,奴婢也离不开娘娘!”
她确实恐惧,确实害怕。
可是她们也曾朝夕相处这么多年。
她怎么能在这种关头抛下李祖娥,一走了之。
绿鬟泪眼婆娑地摇头。
“奴婢若是走了,您身边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了。那些豺狼虎豹再来,谁替您挡着?谁给您报信?”
“奴婢不走,死也不走。”
“这辈子…是生是死,奴婢也跟定娘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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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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