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内的风雨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
当狂风卷起昭信殿内的重重帷幔,当高湛炙热滚烫的吻覆在她犹带着泪意的唇上时,另一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正痛苦地蜷缩在荒僻简陋的偏房里,病得昏昏沉沉。
刘桃枝如一道幽影般穿过皇城之中的重重雨幕。
他本来只打算送个药、偷偷看一眼便走。
可是当他推开轩窗,望见那个正躺在角落里昏迷不醒的女人时,那只曾要过无数人性命的手狠狠颤了一下。
小禾。
这个早已被他刻意遗忘的名字就这样突然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站在那里望了许久。
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推开了那道门,怎么就坐在了绿鬟的床边。
昏暗的烛火下,刘桃枝这才发现,其实她和小时候,并没有变多少。
只是…更坚强,也更勇敢了。
那些本来模糊的记忆突然在这一刻清晰的像面擦拭干净了的镜子,一点点照出他们曾经那些在乱世中如同蝼蚁般求生,颠沛流离的过往。
在破庙里,在自己和别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浑身是伤时,在他为了一口吃的,从野狗口里为她抢回半个热腾腾的包子时,她总是会哭着拿破布替他包扎伤口,说:“狗儿哥哥,疼不疼啊。”
“疼不疼啊。”
自从他们走散之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第二个人再问过他这句话。
谁能料到当年那个只会躲在自己背后哭、瞧起来那般怯生生的小姑娘,如今竟有勇气在天子发怒的时候,为护主而纵身上前呢。
而他…
而他都只能战战兢兢地俯跪在这些帝王贵胄们面前,不敢抬头。
刘桃枝低垂着眸,在这个僻静荒芜到连野狗都不屑过来的房间里,第一次允许自己完全释放那份残存无几的柔软。
不是作为高家的奴仆刘桃枝,不是作为帝王鹰犬、人人畏惧的刘都督。
而且当年那个…那个会替小禾争抢食物、敢纵身挡在小禾面前的刘狗儿,是那个…尚未满手染血,变成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工具的刘狗儿。
他的目光从绿鬟那弯弯的柳叶眉上,因疼痛而深深蹙起的眉尖上,那仍然沾着眼泪轻轻颤抖的睫毛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她耳垂边的那颗小痣上,心猛地颤了一下。
“狗儿哥哥,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了怎么办?”
“那我也会找到你。”
“怎么找?到时候我们都不一样了。”
十岁的刘狗儿认真地看着小禾。
“喏,你耳垂上有颗痣,只要我看见,我肯定可以一眼就认出你。”
可是在高家,在皇宫,他们曾有过那么多次的擦肩而过。
他都没能认出,这就是他的小禾。
刘桃枝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一下她的脸颊,手却停在她的那颗痣上面,轻轻发着颤。
许久许久,他还是握紧了拳头,慢慢缩回了手,含糊低语了一句,声音轻的像是根本听不见。
“还是那么傻。”
他喃喃着,不知道在问谁:“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偏偏是你呢。”
然后只听得绿鬟蹙眉,也呢喃着。
“娘娘…别…别打娘娘…是奴婢…奴婢的错…”
刘桃枝望着她,心想,真傻…这个时候…这个时候还想着别人。
“狗儿…狗儿哥哥,别…别打架。”
这句呢喃让他身子僵在那里许久,他死死咬住牙关偏过脸去,站起来就要走,他不想再面对这个称呼,不想…不想让绿鬟知道,知道现在的他有多可怕,多不堪,多残忍。
可是绿鬟的声音却像是一根绳子般,紧紧扯住了他的脚。
“冷…好冷…”
刘桃枝的脚步停在门边,外面惊雷突然炸响,半边天的闪电劈开了沉沉的夜幕,雨水顺着他那张看起来无比凶悍冷酷的脸颊不停往下流,他站在那阴影里,如同世上游荡无根的幽魂。
“渴…”
他终究还是转过身,倒了一杯茶,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绿鬟满是伤痕的身子,将水递到她苍白的唇边。
刘桃枝那双已经屠戮无数人的双手此时正动作轻柔地托着她的身子,将她环在怀里。
那双素来没有温度的眼眸此时正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看着那水一点点流进她的唇齿,有些则溢出来,顺着她的下巴流到了她的脖颈上、锁骨处,形成一滩蜿蜒的水迹,微微发着亮。
绿鬟虽未被当场杖毙,但是也受了好几杖,再加上高湛那狠狠踩的一脚,力度之大,足以让她肋骨断裂,请来的大夫都说,她能不能捱过去,得看造化。
“疼…小禾…疼。”
短短几个字却让刘桃枝瞬间红了眼眶,他突然想起那时候当初的小禾在破庙里发高烧时,也总会迷迷糊糊喊疼。
他拿过一旁那放在桌上早已冷掉了的半碗药,颤着手喂到她唇边,声音也开始发着抖。
“小禾…”
这个名字再次从他的口里念出来时,早已变得艰涩无比,像含了块石头在嘴里。
刘桃枝此时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只凭着本能,凭着本心去对待她,对待这份人生中曾获得过的仅有的温暖。
在这一刻,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小禾死。
“喝药…”
他将绿鬟的头枕在自己的怀里,身体僵硬地像石块,却动作轻柔地一点点将药汁喂进去,就像哄着儿时那个总爱哭的小女孩:“喝完药…喝完药就不疼了。”
“别吐,别吐出来。”
“喝下去…小禾。”
刘桃枝声音低低的,这个名字被他咬着发颤,又带着悲痛的恳求。
谁料绿鬟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身子一僵,还来不及动,她的目光便落在他的脸上。
刘桃枝僵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做好了她尖叫出声和一脸恐惧害怕的准备。谁料,她却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狗儿哥哥…”
她飘忽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就像小时候叫过他无数次那样。
“是你吗。”
他微微垂着眸,正迎上了怀里绿鬟望过来的目光,有些涣散恍惚,又像是很清醒,他心里一痛,却抿紧了唇,不敢说话。
绿鬟却用力抬起了手,冰凉的指尖触上了他脸颊上的那道伤疤。
“你又…打架了吧。”
“怎么还把脸…划伤了呢。”
“痛不痛啊…”
绿鬟的指尖一点点在刘桃枝那道伤口上划过,彻底击碎了他心头的坚冰。
刘桃枝这才发现,他也还会痛,他…他还是个人。
他的眼泪骤然砸在绿鬟的脸上,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不痛。”
两人的泪交织在一起往下滚落,像夜幕沉沉时往下坠的星子。
绿鬟却像是又累了,微微阖上眼,轻轻呢喃。
“…别打架了。”
“狗儿哥哥…累。”
她的声音轻的像是听不见:“小禾…想睡觉了。”
“别…别睡。”
刘桃枝将额头抵在她的额间,声音里带上哽咽:“小禾,听话。”
“陪哥哥…陪哥哥说说话。”
绿鬟似是扯了一丝笑意,声音依然柔柔的:“好啊…哥哥…哥哥说,小禾…听着呢…”
“以前…睡觉前…哥哥…也会给小禾…讲故事呢。”
“好…”
刘桃枝声音有些低哑,带着涩意轻轻回应着:“哥哥…给小禾讲。”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会有这么多话,绿鬟始终身子滚烫,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渐渐的,只剩下他一个人抱着她在那里喃喃自语,絮絮叨叨的声音,混着她微弱的呼吸声和窗外疾风骤雨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
刘桃枝第一次在心里祈求…
祈求这世上所有的神灵,祈求哪怕今后让自己去下十八层地狱,也别让小禾死。
而李祖娥半夜则是被噩梦和窗外的惊雷吓醒。
她梦见了绿鬟,绿鬟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眼睛还瞪的大大的。
然后绿鬟的脸一会儿变成了高殷,一会儿变成了高洋,一会儿又变成了高绍德,他们都在流着血泪,问她,问她为什么不救自己。
李祖娥呼吸急促地坐起身来,浑身都开始发抖,她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蜷缩起来,直到被高湛从背后拥进怀里。
“阿姊?”
李祖娥转过身去,揪住高湛的衣领:“陛下。”
他顺势将她圈进怀里,手指轻轻从她柔软的青丝中穿过去,语气里带着安抚。
“…又做噩梦了?”
李祖娥靠到高湛胸口,眼里瞬间又盈满了眼泪,浸湿了他胸口的衣服,她声音里带着哭腔,语气中满是恳求。
“陛下,你让我去看一眼绿鬟,好不好?”
话刚落音,她便感受到高湛的身子僵硬了。
然而她此时正深陷情绪之中,并未察觉高湛气息的变化,反而落泪不断,止不住地抽泣着。
她这副脆弱无助的模样,像极了高湛幼时见过的那只受了伤又被淋湿了羽翼的美丽雀鸟,令人心疼,却又滋生一股莫名的占有欲和摧毁欲,想把她锁在这金笼子里,永远圈养起来。
“她跟我…跟我快三十年了…就像…就像我的姐妹一样。”
“阿湛…”
此时这个称呼从她的唇里唤出,显得格外婉转动听,尤其是用这样软软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唤出来时,让高湛的呼吸都忍不住重了两分,手也不自觉地拥得更紧了些。
他凤眸里情绪翻涌,却紧抿着唇,并没有开口。
自从李祖娥从昏迷中醒来,整个人倒是乖顺了不少。
不再像以前那般抗拒他,也不再像昔日那般冷冰冰的了,甚至晚上相拥而眠时还会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
她像是终于可以看到自己了。
虽然有时候,他仍然会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阻碍。
可是,这已是难得的平静时刻了。
平静里透出丝丝暖意来,让人都觉得不像是真的。
他一方面满足于她的乖顺和依赖,一边却又开始不安,只贪心地想要更多,想要她眼里只看着自己,念着自己,想着自己。
高湛特意让人把昭信殿里所有尖锐的利器都收走,就是为了不再给她做傻事的机会。
他也时常睡不安稳,半夜惊醒,总是梦见她离开皇宫,躲得远远的,毫无音讯,又或是拿着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用满是恨意的眼神冷冷看着自己。
直到醒来看到她依然乖乖依偎在自己怀里才缓缓松了口气,心里酸涩又满足。
白天,他除了上朝、处理政务,就是来昭信殿,有时候陪她用膳,有时候则是看她抄写佛经,有时还会像个孩子似的缠着她同自己玩握槊。
而晚上他则更加以抵死的缠绵来证明,来感受,感受她是真实的,只属于自己。
高湛依然是无比的期盼,期盼有一天,她能够用曾经看过元善见的眼神看着自己,炙热情深,或者用曾经看高洋时的眼神,那么温柔,又或是像儿时看自己那样,如同一汪春水,可以将他整个人都融在春风里。
他刻意遗忘他们之间所有的不快,也给那些不快都妥妥当当地找全了理由。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因为阿姊不爱自己,她只是言不由衷、性情所致罢了。
如今于他而言,只得到了阿姊的身体怎么够,只让她这轮月亮坠在自己的怀里,困在这座皇宫里怎么够?
得让她的心也属于自己,让她这个人永永远远都无法离开自己。
得要一个…要一个让她能同样心疼心软地爱着,且让他们这一辈子都无法分离的血缘羁绊。
高湛掩饰着那些完全不受控制的阴暗想法,也愈发带着股扭曲偏执的温存体贴,想以此完全占有她的心。
可如今她在自己怀里,第一次用这么柔软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却还是在为了别人,这让高湛眸色渐暗,心里又不悦起来,连带着胸口处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高湛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但依然控制着情绪,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静。
“怎么?阿姊还惦记着那个贱婢?”
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身上又流露出隐隐的杀气。
“你是觉得朕罚她,罚错了?”
李祖娥微微一怔,含着泪急忙摇头。
“不…不是…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只求你让我看看她是否还安好…就看一眼…”
她重新将头埋回高湛的胸口,泪水更加汹涌,声音哽咽。
“阿湛,我只要…只要知道她还活着,求你了。”
高湛感受着胸口传来的湿热和她的颤抖,心里那根刺又钻了出来,只觉得酸涩和烦躁在胸口来回冲撞。
情感上,李祖娥这番泪眼婆娑的模样确实让他心头一软,恨不得立刻就答应她。
然而理智上…
“安好?”
他冷冷开口:“哼,一个帮着主子算计龙嗣、意图断绝朕血脉的贱婢,你还指望她能如何安好?朕如今留她一条命,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天大的恩典!”
他说着说着就想起了李祖娥让那贱婢私自去买绝嗣药的事,心里头就又起了气,只觉窒闷憋屈的厉害,伤口处仿佛也更痛了。
这一痛高湛又想到心口这道伤还是李祖娥此前拿簪子刺的,眉眼彻底沉了下来,像是笼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他越思就越觉委屈,索性松开手,坐到了床榻边,而后故意重重咳起来,一边偷偷瞥着她的反应,心里既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也想借此机会试探…
试探她究竟会不会心疼自己。
李祖娥听到高湛的咳嗽声,身体下意识僵了一瞬,她抬起手似乎是想替他抚一抚伤口,但最终只是靠近了些,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又轻轻唤了一句。
“阿湛…”
她顿了顿,放软了声音,以极其温柔的姿态祈求着。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罚我,怎样都行…可她跟了我三十年,三十年…如果她真因我而死,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安宁…”
可是高湛见她此时丝毫不关心自己,就知道问绿鬟那个贱婢,心里的怒火和妒恨再也压不住,腾一下就燃了起来。
他反手握住李祖娥的手腕,将她的手重重按在自己胸口的那处旧伤上,语气里带着委屈和怨恨。
“你就知道问她!”
他瞬间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咬牙质问。
“李祖娥!你为那个贱婢哭碎了心,为她这般低声下气,在你眼里,所有人都可以比朕重要是不是?!”
“你只在意她的命,可你怎么忘了…”
“忘了你当初是那么狠心想要朕的命!”
他不满又伤心,一边将她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伤口处,似乎是想让她也感受一下那股锥心的痛楚,一边带着孩子气的情绪委屈控诉着,眼尾泛了红,隐隐涌起泪光。
“这么久了,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朕这里的伤还痛不痛!在你眼里,她是姐妹,那朕呢!阿姊!朕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还是一个只会强迫你、折磨你的暴君?!是不是?!”
李祖娥被高湛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和连声质问弄得愣在那儿。
她泪眼婆娑看着高湛胸口的那处伤疤,有些狰狞地横在他的心口上,却又像是落在他身上的一点朱砂,在她的泪眼里缓缓晕染开来。
那是一道李祖娥从未留意过、也是故意逃避的伤。
因为每当她看到这个伤口,就像是在被不断地提醒…
提醒她自己的儿子究竟死在谁的手里,提醒着她对高湛应有的恨意。
而她如今不仅委身“仇人”,还这般低声下气的哀求。
他竟然还要她心疼,要她关心?
他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李祖娥的手心被拉着紧紧贴着高湛的伤口,仿佛正透过胸膛感受到了他那剧烈急促的心跳声,她眼泪砸了下来,下意识想撇开脸。
高湛却不容许她躲避,反而伸手又掐住了她的下巴,逼她转过头来面对自己。
“你看啊,阿姊。”
他的眼眸紧紧锁住李祖娥,强硬地拉着她的手从他的伤口处按紧,一点点抚过去,再顺着他的胸膛缓缓往上,从他的手腕处拂过,最后落在了肩膀上。
那里也有着她曾因抗拒和恨意而留下的印记。
“阿姊,你为什么不问问朕痛不痛呢?”
他又低声逼问了一句。
李祖娥紧紧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高湛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一手掐住她的后颈,让她贴近自己,李祖娥被迫仰起头,感受着他炙热滚烫的呼吸几乎落在她的唇上。
“你说话啊!你不是想见那贱婢吗?”
“怎么,为了她哄朕两句都不愿意?!”
李祖娥心里也压着委屈,被他以极其强势的姿态圈在怀里,微颤的指尖触碰着他的肌肤,只觉得有一团火就那样顺着她的手指燃了起来,整个人也被困在了烈焰里,烧遍全身都带着疼。
她不愿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他,可是她想到了绿鬟,绿鬟那丫头还不知道…
不知道怎样了。
她究竟被送到了哪里?
她那日被高湛踢的那么重,又有没有太医去给她医治?
李祖娥看着高湛的脸,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不容她躲避,抗拒,明明是如此亲密无间的姿势,她那长长的睫毛上却始终悬着眼泪,颤颤巍巍的就像清晨沿着花枝往下坠的露水。
她那一滴泪从眼角滚落下来砸在高湛的手背上时,烫得高湛的心也在发颤。
高湛愤怒又执拗盯着她,就是等她一句服软,哪怕是言不由衷。
最终,她轻声开口了,又哀婉唤了一句。
“阿湛。”
高湛看着她那如一汪春水般的明眸徐徐荡漾着,自己的影子从模糊到清晰,心也疯狂跳动起来。
他喉结滚动着,让炙热的视线逐渐往下,然后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唇上,又俯身吻了下去。
帷幔在冷风里飘动着。
幽暗的烛火影影绰绰地勾勒着两人交缠的身影。
许久,他将头深深埋在李祖娥的颈窝处,声音里带了几分落寞。
“阿姊。”
他也低低唤道:“我也会痛的。”
“不是身体,是心。”
这一刻,他整个人看起来那般委屈脆弱,好似他并不是帝王,只是一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阿姊,你就不能…不能待我好一点吗?”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李祖娥的声音才轻飘飘响起,流露出一丝疲惫。
“怎么好?”
高湛也像是被她问住了,半晌没有回答。
许久,他才闷闷道:“阿姊以前怎么对朕好的…还需要朕来教吗?”
李祖娥如今最讨厌的就是高湛总是提起以前。
每提一次,她都会觉得讽刺,就像是在拿刀一次次地在捅她心窝子,就像是在不断地提醒着她,她如今有多不堪。
可高湛却丝毫不觉,只当曾经那些是人生中最快乐,最珍贵的回忆。
而他也只是想回到那些时刻。
不是什么北齐天子,长广王,只是作为她的阿湛。
他低声道:“阿姊那时候,待我多好呀。”
那是因为曾经的高湛值得。
李祖娥在心里说,却没有说出来。
她如今不想再激怒他,激怒他,只会让那些无辜的人受罪。
倒不如,顺着他。
李祖娥垂着眸,手无意识地轻轻抚了抚高湛的背。
高湛一怔,抬起头来,眸色又变得亮亮的,炙热起来,流露出隐隐的期盼。
“阿姊。”
他又握住李祖娥的手,缓缓摩挲着,然后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高湛低低开口,像是在和她说,又像是在安慰着自己。
“没关系…”
“阿姊,我们还有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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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囚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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