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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

十二月的晋阳已经寒风凛冽,连日的雨下个不停,似乎形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使得天地都陷入了一片灰蒙萧索中。

李祖娥正对着窗外发呆时,绿鬟来报: “娘娘,太原王求见。”

绍儿……

自上次见过绍儿,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怀了高湛的孩子,她还不是这般模样……

如今的她,腹中怀着高湛的孽种,怎么还有脸面对绍儿?他该如何看待自己这个母亲?

一瞬间,李祖娥的脑海里浮现无数念头,心头涌现万千情绪,羞愧,不安,逃避,她只想躲了开来,缩在这一方宫殿里,像一只把自己裹得死死的茧,不去听外面的流言蜚语,不去看世人的异样眼光,也不去想,未来究竟要如何继续在这深宫之内自处。

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不见,自得知自己怀孕之后,她已多次拒见高绍德。

宫女领命而出,可这次高绍德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想要直接闯入昭信殿,他的声音穿透浓浓的雨雾,从殿外传来:“母后——母后——”

声声母后在李祖娥的心底泛起了涟漪,心也开始抽痛起来,她缓缓站起身来,一只手扶在案边,手指泛白,另一个手不由自主地抚触着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神色苍白恍惚。

“母后,您为什么不见儿臣——母后——你不想儿臣吗?你不要儿臣了吗?母后——”

面对儿子的声声质问,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绿鬟见此,忙出了内殿:“殿下,娘娘身体不适,您不能这样吵闹,您赶快回去吧。”

高绍德却不管不顾,推了绿鬟便要往内殿走,无奈被高湛特命的太监拦住,他负气绕到轩窗外,直接站在雨中:“母后——今日你若是不见儿臣,儿臣就站在这外面等到你出来为止。”

时间仿佛静止了,她透过轩窗可以看见高绍德站在雨中的身影,绿鬟撑伞还未开口相劝,已被他一把推开,他的语气里满是怒意:“滚开——”

李祖娥的整个身子都已经颤抖了起来,她想要冲出殿内将她的儿子搂进怀里,她想看一看他是不是又变化了,可是她不能,也不敢。

她不能这个样子出现在高绍德面前,她害怕看到他鄙夷失望的眼神,害怕听到他冰冷失望的话语。

她不能,她不能。

李祖娥捂住唇,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泪水已经不知不觉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流过手背,滴落在精致的白玉案上。

雨水铺洒而下,模糊了轩窗,也模糊了高绍德倔强站立的身影。

“母后——您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您怀了九叔的孩子,所以您才不敢见我!母后!您回答我!”

高绍德的嘶吼声穿透雨幕,重重砸进她的心窝。

“您告诉我,您回答我!您是不是有了孽种,您是不是怀了他的孽种?!”

“啊——”

高绍德在雨中愤怒地嘶吼,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啊——您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孽种,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李祖娥的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一片血红,儿子此时尖锐刺耳的质问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了她的心脏,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绍儿……”

她想说话,可是却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喉咙般发不出声音,只自喉间溢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你知道父皇是为什么会死吗?根本就是他日日在父皇的酒里动了手脚,下了慢性毒药,他知道父皇嗜酒,他让父皇发疯发狂,不然父皇怎么可能失去理智,你皇兄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皇兄为什么会死吗?母后你知不知道,六叔为什么突然就召皇兄回到晋阳,赐死皇兄,是他,是他放出谣言,是他跟六叔说邺城有天子气,是他害死了皇兄,母后你怎么可以有他的孩子,你怎么可以留下他的孽种!”

一记惊雷仿佛配合着所有人的心境和情绪应声响起,闪电映亮了半片天际,大雨倾盆而下。

“您回答我!”

高绍德声音里含着绝望,含着愤怒:“回答我啊!母后!”

站在雨中的高绍德嘶吼着、哭泣着,愤怒着,也无力着。

站在殿内的李祖娥泪如雨下,她扶着玉案才撑住身子,她颤着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您以为他是真心爱您的吗?您以为您生下他的孽种您就可以永受荣宠吗?可是您忘了,他只不过是为了报复父皇,他只是想要玩弄您,他那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怎么会有心,怎么会有感情?这个孽障将成为高家永远的耻辱,将会成为整个北齐的耻辱您知道吗?您知道吗?”

李祖娥的手抚上隆起的肚子,感受着那个生命在她的身体里跃动,她的眼泪一滴滴砸落滴在手背上,腹中胎儿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动的越发厉害,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痛楚。

“知道我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吗?因为我就是想让他看着她最爱的女人在我身下辗转承欢、□□,我就是要让你痛苦、让你后悔、让你内疚一辈子!”

“若朕的孩子有丝毫差池,朕会让高绍德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在你面前。”

“他只不过是为了报复父皇,他只是想要玩弄您。”

“别碰我——脏。”

李祖娥似乎又回到了那黑暗的梦境里,她发不出声音,动弹不了,可是高绍德的声音还继续穿透雨幕传来,如同抡着一把巨锤,一锤锤地敲碎着她的心,将她的心、将她的灵魂都砸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您是不是爱上他了?母后您是不是爱上他了?母后您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了吗?母后您现在真的是为了我吗?”

“不要说了!”

她捂住耳朵:“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求求你,绍儿。”

她终于发出声音,尖利的不像是她,只像是个疯子。

她哽咽不已,腹部的疼痛一波接着一波,她却浑然不觉,她只想要阻止高绍德继续说下去,可是高绍德还在继续,每一句话都如同利剑一般将她的心穿透。

“殿下,求您快回去吧。”

“滚,滚开!”高绍德狠狠地推开绿鬟:“滚开!”

“家家…”高绍德直直地跪下来,淋透的身体在雨中溅起一地水花:“倘若您执意生下这个孽种,那么,从今以后,您再也无我这个儿子了。”

他说罢,重重地、缓慢地往地上磕了三个头,雨水模糊了他的面容,分不清泪水雨水,却能够感受漆黑眼眸里的湿润与冰冷。

他站起身,决绝地、踉跄地往外走去。

“不要——不要走——”

李祖娥看到高绍德的背影远去,只觉痛彻心扉,强撑起身子往外跑去:“绍儿——不要走!!”

她穿过屏风帷影,推开身旁宫女的阻拦,不顾一切地朝高绍德跑去。

在她打开内殿宫门的那一刻,高绍德已走到昭阳殿大门口,当她跑到内殿门口的那一刻,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说,不要离开母亲,母亲只有你了啊——

可是在看到高绍德背影的那一刻,这些话都哽在她的喉咙里,化作无尽的泪。

高绍德在大门打开时候脚步停了一瞬,过了几秒,终是没有回头,在她的视线里、在大雨瓢泼中远去。

她腹中的胎儿仿佛也感染到了这尖锐而痛楚的情绪,在里面躁动不安起来,那一阵阵腹部收缩的痛楚,排山倒海而来。

李祖娥紧紧地抓着廊柱,大口大口地呼吸,汗珠从额间滚滚滴落下来,她感受着那个孩子,它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她的身体,降临人世,她感受着宫缩带来的每一分疼痛,这些疼痛远远比不上高绍德的一番话。

她感受到大片大片的热流涌出她的身体,顺着大腿而下。

“娘娘!”

宫女见到地上汇集了一滩水,纷纷大叫起来,绿鬟湿透着身体跑过来:“快扶娘娘进去,娘娘恐怕是要早产了。”

众人纷纷将她扶进去躺下,绿鬟急促而镇定地安抚着她:“娘娘,没事的,太医奴婢早已吩咐人去请了,稳婆马上也会到了,陛下马上也会到的。”

她的手被握住,身体却似乎早已与灵魂脱离,感受不到痛意,只有冬日里无尽的寒意,和围绕在她耳边的嘈杂。

李祖娥只眼神恍惚地望向窗外,一声声的呢喃:“绍儿,不要——不要走——”

她不生……不会生下这个孽种……

她此时只觉万念俱灰,根本不愿去想腹中的这团血肉。

此时腹中的,已然不是她的骨肉,而是吸食着她血肉的恶魔,是牢牢禁锢着她灵魂的枷锁。

是她的孽,是高湛的孽。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的心跳共跳也抵不住此刻的绝望悲痛,它是她的孩子……更是她的耻辱,她的噩梦,她的枷锁。

她不要,不要它。

而如今,她也要解脱了么。

李祖娥恍恍惚惚地躺在床上,感受着那团血肉此时要迫不及待的离开自己的身体,到这个肮脏无比的世上来。

它知道自己要面临怎样一个肮脏的世界吗?它知道自己要面临怎样一个,一个如此恨它的娘亲吗?

它的娘亲啊,从始至终,都不希望它来到这个世上。

外面北风凛冽,呼啸着吹过高高的宫墙,雪夹着雨砸在轩窗上,发出碎玉般的清脆鸣响。

接生的嬷嬷和太医匆匆赶到,宫殿内宫女太监脚步急促,她静静躺在床上,忍着腹中剧痛,额间冷汗涔涔,意识恍惚,却一言不发。

周围的人都在絮絮叨叨,给她拭汗,教她怎么用力。她却在这种痛意和恍惚中想起了曾经生高殷的时候。

那是她和子进……

和子进的第一个孩子。

那是她第一次做娘亲,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那个小生命的时候,高洋眸底浮现的雀跃和泪光。

那时候她是如此惊叹于生命的神奇,如此欣喜于做父母的喜悦,又怎会想过,她曾经冒死诞下的孩子,就那样死在了那个冬天的雪夜里,而未来有一天,这种神奇,竟会变成她这辈子难以磨灭的耻辱,和难以挣脱的枷锁呢。

她的眼前走马观灯一般的浮现着过往的种种。

她的殷儿,她的绍儿……

还有这个……

这个本不该来到世界上的孽种。

她不会生下它。

高湛带着来到昭信宫的时候,和士开和胡皇后也正好来到殿外。

雪雨还未歇,高湛不等侍从掀开辇帘,撑好伞,便一脸焦急径直从辇上跳下来,侍从反应稍慢,和士开撑着伞快步走过来,一把推开笨拙的侍从,替高湛挡住雨,快步跟上他的步伐往里殿走去。

此时稳婆已经进去接生,太医焦急地站在外面,见到高湛,众人纷纷跪下:“拜见皇上。”

“她情况怎么样?”

高湛顾不上衣襟头发半湿,担忧而急切地问道。

“回陛下,娘娘的情况……不容乐观。”太医道:“娘娘受了极大的刺激,导致见红,此时胎儿不足月,恐怕——不仅胎儿有危险,娘娘的生命也会有危险——”

“你说什么?!”

高湛一只手提起太医的衣襟,满脸狰狞:“刺激——什么刺激——”

他重重往太医身上一推,望向宫女:“什么刺激?谁?谁来过昭信宫?朕不是说了谁都不许见她,谁让她受了刺激?!”

众位宫女此时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皆是战战兢兢,浑身颤抖。高湛心里更急,怒气更甚,抽出剑一剑便抹了一个人的脖子,鲜血喷溅在众人的身上,也在他金色的锦袍上染上一片暴戾的红色,宫女纷纷尖叫跪着往后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告诉朕——谁来过!!!”

“陛下饶命,太原王,太原王来过……”

“高绍德!”

高湛怒火中烧,怒吼一声:“来人——”和士开见他如此,连忙道:“陛下,陛下,现在最要紧的是娘娘啊……”

此时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喊叫传出殿外,高湛扔掉手里的剑,疾步上前想要直接进去,门正好被稳婆打开:“陛下,参见陛下——”

陆嬷嬷脸上全是汗水,却是十分镇定,冷静而快速地道:“陛下是要保孩子还是娘娘,两个可能只能保住一个了。”

“什么叫只能保一个?啊?都保,丢了任何一个朕要灭你九族?!”高湛脸色狰狞,厉声道:“和士开,给朕将宫内所有的稳婆都找过来!”

“陛下,尽量保住娘娘吧。”和士开道:“陛下还年轻。”

和士开说此话也是极其大胆了,而高湛却听了他的话没有发火,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抬脚大步往内殿走去,稳婆刚说了一句:“陛下不能进……”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高湛一脚踹到一边,他如一阵风一样的冲了进去,和士开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在了外面,意味深长地望了身旁满脸幸灾乐祸的胡皇后一眼。

高湛急切地走进殿内,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稠的血腥味。

他这一生手上所沾染的鲜血无数,曾经鲜血溅到他的脸上他都可以面不改色,可是却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害怕。

高湛从未见过妇人生产的画面,不知竟有如此凶险血腥。

他疾步来到李祖娥的榻边时,李祖娥的气息已经极度微弱,美目微阖,那张让他痴恋的小脸此时已经煞白的毫无血色,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已经枯萎的花,失去了生命气息,静静地躺在那儿。

而绿鬟跪在床边,急得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不住地哀求着:“陛下,娘娘……”

她没有反应,只是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床面都被鲜红的血染红。

众人一遍又一遍让她用力,可是她一动不动,只有通过还在起伏的胸膛和微弱的呼吸才判断出她还活着。

众人见高湛进来皆是吓了一跳,连忙俯跪行礼,他不管不顾地冲到床边,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阿姊,我来了。”

“阿姊,我来了。”

他将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庞上:“阿姊,阿姊,你用力好不好,你用力我们的孩子就能出来了,阿姊,我爱你,我爱这个孩子,我不想失去你们。”

他害怕地几乎语无伦次,连声音都在颤抖。

李祖娥轻声呻吟了一声,他露出几分欣喜,眼眸里却已经泛起水光,忍住哽咽:“阿姊,我说了,一定会将这个孩子视如珍宝的,阿姊——”

“高……高湛。”她睁了睁眼睛,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阵穿檐而过的雪风。

“是我,是我,阿姊。”

他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我在这里,在这里。”

李祖娥的脸上似乎浮现了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凝视着高湛:“高湛……”她轻轻启唇:“我不会……帮你生孩子的……”

她低低地喘着气,似乎是用尽力气说出了这句话:“你休想——”

她似乎很满意看到高湛脸上期待褪却、神色变得苍白的样子:“我这一辈子——都恨你,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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