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笼的门在江燃身后哐当一声撞上,余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震颤。
周屿靠着冰冷的铁丝网,慢慢滑坐到地上。右腿大腿外侧肌肉火烧似的抽痛,嘴角破口渗出的血珠蹭到了手背上,黏腻冰凉。台下的人群正被江燃的人驱散,嘈杂声低了下去,只剩下凌乱的脚步声和偶尔几句不满又不敢高声的嘟囔。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和汗味似乎更浓了。
他喘匀了呼吸,抬手抹了一把脸,汗水混着那点血,抹开一片狼狈。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面具被摘掉了,所有伪装都被撕开,暴露在惨白灯光下,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刺痛感。
“还能走吗?”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周屿抬眼。是拳场的工作人员,瘦高个,看着他的眼神里混杂着敬畏和同情。
他没说话,撑着铁网试图站起来。右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工作人员下意识伸手想扶,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不用。”周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咬着牙,凭借左腿和手臂的力量,硬生生站了起来。每一步,右腿都像被钝刀刮过骨头,痛感尖锐地窜上脊柱。他拖着腿,一步一步挪下拳台,走向更衣室的方向,背脊挺得笔直,忽略掉身后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
更衣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节能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空气里是陈旧皮革、消毒水和男人体味混合的难闻气息。
他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拧开密码锁。柜门弹开,里面孤零零挂着一件附中的校服外套,和几件换洗衣物。下面是那双看起来旧却干净的白球鞋。
他把身上那件被汗浸透、沾了血迹和尘土的黑色背心脱下来,扔进角落的垃圾桶。冰冷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镜子里映出少年清瘦却肌理分明的上身,皮肤白,更显得腰腹间几处新鲜的青紫淤痕触目惊心。锁骨下方有一道已经结痂的细长划伤,是三天前留下的。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拿起毛巾,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水冲刷过头脸脖颈,刺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水流冲淡了嘴角的血痂,带来一丝刺痛。他闭着眼,水珠顺着黑发不断滴落。
“从明天起,滚回来上课。”
“别再让我在这鬼地方看见你。”
“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江燃的声音,低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某种危险的意味,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
他关掉水龙头,抬起头,水痕顺着下颌线不断滴落,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只有眼底沉着一片化不开的浓黑。
慢慢算?
他扯了扯破皮的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
换上干净的校服衬衫和长裤,将那股地下世界的血腥暴戾气息仔细掩藏起来,他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苍白、安静、甚至有些孱弱的转学生。
只是嘴角那点破损和红肿,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他背上书包,锁好柜门,拖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右腿,走出更衣室。
拳场已经差不多清空了,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在打扫。看到他出来,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从后门走出去,夜风猛地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后巷阴暗潮湿,堆放着垃圾桶,空气里有食物馊掉和尿骚的混合气味。和周屿第一天转学来时,在校门外后巷闻到的一样。
他深吸了一口这污浊却真实的空气,胸腔里的滞闷感稍微散去一点。
巷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造型嚣张,线条流畅。一个人影斜倚在车上,指间夹着一点猩红,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是江燃。
他还没走。
周屿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视线落在空处,仿佛没看见那个人。
擦肩而过的瞬间。
“喂。”
烟味混合着薄荷的凛冽气息逼近。
江燃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
周屿停下,没回头。
“明天早上,”江燃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侧脸的轮廓,“校门口。别让我等。”
语气平淡,却比刚才在拳场里的暴戾更让人心悸。
周屿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没有应声,也没有停留,拖着那条依旧作痛的腿,一步一步,走进了更深沉的夜色里。
身后的目光,像实质一样,钉在他的背上。
直到拐出巷口,那目光似乎才消失。
周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抬起手,看着手背上那点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
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此刻清晰映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
他慢慢握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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