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教室里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等待,周末近在咫尺的气息无声地发酵。
周屿坐在窗边,摊开的物理习题册很久没有翻页。笔尖悬在纸面上,留下一个越来越深的墨点。同桌女生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在他的校裤口袋里。
“小心点,江燃好像在打听你转学之前的事。”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进他紧绷的神经。
他不需要猜江燃能打听出什么。有些东西,纸包不住火,尤其是对于江燃这种显然习惯了为所欲为、并且有能力为所欲为的人来说。
身后的目光如有实质,比下午的阳光更灼人。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感觉到江燃的视线,懒散的,带着点玩味的审视,像猛兽打量着爪下已经无力逃脱的猎物,思考着从哪里下口更有趣。
下课铃如同赦令,猛地炸响。
几乎是同时,教室后排响起桌椅被粗暴推开的刺耳声音。
“周屿。”
江燃的声音不高,却像冷鞭抽在骤然喧闹起来的空气里,瞬间压过所有收拾书包的嘈杂。不少已经站起来的学生动作僵住,小心翼翼地看向后排。
周屿合上习题册,动作不紧不慢,将笔袋和书本一样样收进书包。拉链拉上的声音在短暂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背上书包,站起身,转向后门方向。
江燃就堵在门口,单肩挎着那个看起来空瘪的书包,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随意地转着个篮球。他没看周屿,视线落在指尖旋转的篮球上,仿佛刚才那句点名只是随口一提。
但所有人都知道不是。
周屿垂着眼,朝他走过去。
距离几步远时,江燃停止了转球,五指一扣,将篮球抓在手里。他这才抬起眼皮,目光在周屿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侧身,让开了门口。
“走。”一个字,不容置疑。
周屿没说话,沉默地率先走出教室门。江燃立刻跟上,几乎贴在他身后,那股混合着烟草和薄荷的气息再次笼罩下来,形成一个无形的囚笼。
走廊里的学生纷纷避让,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他们一前一后走过。
没有去车棚,也没有往校门方向。
江燃用篮球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周屿的后腰,示意他拐向教学楼后侧那条僻静无人的林荫道。那是通往旧体育馆和校内废弃小花园的路,放学后几乎没人。
周屿的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拐了进去。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叠在落满枯叶的地面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香樟树叶的沙沙声,和他们踩在落叶上的细微声响。
走到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树冠如盖,投下浓重的阴影。
“就这儿吧。”江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
周屿停下脚步,转过身。
几乎在他转身的瞬间,江燃手里的篮球猛地砸了过来!速度极快,力道凶狠,直奔他的面门!
周屿瞳孔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偏头抬手格挡!
“嘭!”
篮球砸在他抬起的小臂上,弹飞出去,撞在后面的树干上,又沉闷地落地。
小臂一阵发麻的痛感。
江燃已经逼到眼前,两人距离近得几乎呼吸可闻。他比周屿高了小半个头,垂着眼,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刮过周屿瞬间冷下来的脸。
“身手不是挺好么?”江燃嗤笑,伸手一把揪住周屿的校服领口,将他猛地掼在背后粗糙的树干上,“装那副乖孙子样给谁看?”
后背撞上树干,震得周屿闷哼一声,几片枯黄的树叶簌簌落下。
他抬起眼,眼底最后那点伪装的温顺彻底剥落,只剩下冰冷的黑沉:“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江燃重复着,揪着他领口的手收紧,布料发出细微的呻吟声,“我他妈还想问你呢,周、屿。”
他俯下身,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周屿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裹着危险的寒气:“或者说……我该叫你别的什么?‘蝮蛇’?嗯?”
最后那个代号从他唇齿间碾出,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
周屿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一瞬,尽管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瞳孔深处那细微的震颤没能逃过江燃的眼睛。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周屿偏开头,避开他几乎贴上的呼吸,声音绷紧。
“听不懂?”江燃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掐住周屿的下颌,强迫他转回头,拇指粗暴地按上他结痂的嘴角,碾磨着,“需要我提醒你?城西地下拳场,三个月,十七场,十二次KO,最短记录四十七秒。专挑对手肋骨和关节下手,狠得让人骂娘。因为总他妈戴个黑面具,得了这么个名儿。”
他每说一句,手指的力道就加重一分,周屿嘴角那点痂痕再次被碾破,渗出血丝,染红了江燃的指腹。
“转学?”江燃盯着他痛得微微收缩的瞳孔,笑得冰冷,“是混不下去了,还是惹了不该惹的人,跑来躲灾了?”
周屿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他没想到江燃的动作这么快,挖得这么深。那些他试图掩埋在过去的血腥和泥泞,被对方如此轻易地抖落出来,暴露在夕阳树下。
他猛地挣扎起来,手肘试图顶开江燃的钳制。
但江燃的力气大得惊人,膝盖死死顶住他的腿,将他牢牢钉在树干上,动弹不得。挣扎间,校服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崩开,露出小片锁骨和下面一道已经淡去、却依旧隐约可见的旧疤。
江燃的视线落在那道疤上,目光凝了一瞬。
周屿趁他分神,屈膝就朝他腹部顶去!
江燃反应极快地用大腿压住他的膝盖,另一只手松开他的领口,却顺势向下,猛地探入他敞开的校服外套和衬衫下摆,冰凉的手指直接贴上了他腰侧紧绷的皮肤!
周屿浑身猛地一僵,所有动作瞬间停滞。
那只手带着薄茧,冰凉而有力,紧贴着他腰侧最敏感的那片皮肤,甚至能感觉到肌肉因为紧张而剧烈的跳动。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和侮辱性的动作,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肢体冲突。
江燃的手指在他腰侧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感受到掌下身体的瞬间紧绷和细微颤抖。他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周屿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混合着威胁,一字一句地灌进去:
“我不管你是谁,以前是干什么的。”
“现在到了这儿,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再让我发现你去那种地方,再跟我动一下手……”
他的手指恶意地在那片皮肤上滑动,带来一阵战栗的寒意。
“我就把你扒光了绑校门口旗杆上,让所有人都看看,好学生底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周屿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愤怒和屈辱泛起不正常的红潮,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死寂。他死死盯着江燃近在咫尺的眼睛,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江迎毫不退避地回视,眼底是**裸的掌控和一种近乎疯戾的兴致。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穿过枝叶缝隙,落在两人身上,一个强势禁锢,一个僵硬屈从,像一幅定格在暴力边缘的油画。
许久,周屿眼底翻涌的暴戾和杀意一点点压了回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他极缓极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江燃感受到他身体的放松,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般的弧度,按在他腰侧的手又用力揉了一把,才慢条斯理地抽出来,甚至还替他拉好了皱巴巴的衬衫下摆。
“这才乖。”
他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仿佛刚才那番疾风骤雨般的逼迫从未发生。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在手里掂了掂。
“明天周末,”他看着周屿依旧苍白的脸和红肿破溃的嘴角,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早上九点,市中心篮球场。别迟到。”
说完,他不再看周屿,转身拍着篮球,不紧不慢地走了。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咚、咚、咚,敲在寂静的空气里,也敲在周屿的心跳上。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周屿还靠着树干站着,一动不动。
夕阳彻底沉没,暮色四合,树林里暗了下来。
他慢慢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刺痛的嘴角,指尖沾上新鲜的血迹。
然后,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粗糙的树干上!
砰的一声闷响,指骨瞬间红肿破皮。
他喘着粗气,额头抵着冰冷粗糙的树皮,肩膀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扒光了绑旗杆上?
呵。
他在越来越浓的暮色里,极轻地笑了一声,带着一种冰冷的、玉石俱焚般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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