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凰没有与他说笑的闲心,腰贴在软榻,男人近在咫尺。
她笑笑,“习武嘛,既然大人允了,我也该珍惜机会。”
裴熠轻笑一声,俯身凑近。
她立时闭上了眼。
“……”裴熠只将锦被拉起,盖在她身上。
随后,他直起身。
“你安寝罢,我走了。”
走?
明凰望着他的背影,立时会意。
走回公主府。
“大人慢走。”
裴熠随意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
屋内香炉内的清香燃尽,只留满屋的余香。
这原是点来安神的,此时明凰心中却闹个不停。
这半个多月,她对裴熠的想法一直在变。
一开始,他那般凶恶地对她,她心中毫无负担只想将他杀了报仇。虽说从前爱过,可世间谁规定女子一生只能爱一个?杀了便杀了。
慢慢地,他给了她这么一个藏身之所。虽说困于这院中,也只不过是少些自由,她却能为复仇做些实在的事。毕竟,今后要是出去了外边,没点保命的技能真真是不行。
今夜,他又这般地像放风筝似的,将她的心拉扯过来,又拉扯过去。
明凰反应过来,她根本没占据任何上风。
他在戏耍她。
明凰得出结论:她还是太仁义了,做不到冷情冷面不带一丝感情。
都说女子是水做的,思绪也如那流水斩也斩不断。
古往今来,女子好像总是会败在一个“情”字。
明凰不觉得这是坏事。
因为这恰恰说明——女子仁义。
不像有些男子,当上皇帝后连糟糠之妻都能杀。
也不像话本子里的有些男子,为了上位可以将心上人拱手相让,更有甚者,说什么杀妻证道。
明凰觉得她不是那种人,也做不来那种事。
她是心悦裴熠,可他不心悦她,还帮着别人亡她的国。她杀他,便算不得不义。
烛台滴下最后的烛泪,火彻底灭了,整个屋内陷入了一片昏暗。
她如今住着的这裴府宅邸,便是提了退婚后,裴熠的居所。
裴熠走了有一会了,腿脚快的话,想必也该到离城北的公主府了。
明日还得早起习武,她翻了个身,再不睡该晚了。
这一夜,明凰做了个梦。
梦中,她凤冠霞帔,和一男子共同牵着红绸拜堂。
堂上,坐着的是父皇和母后。
他们笑得欣慰极了。
母后甚至还用绢帕抹了抹眼角的泪。
梦中,她似乎十分欢喜。
满堂皆是贺喜,可红盖头突然掉落,她看到那头男子的脸——裴熠。
他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和慕容姝极为相似的女子,挽着他的手臂笑得娇俏。
下一刻,他扔下红绸。
从身后掏出一柄长剑,直直刺进她的胸口。
“!!”
明凰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昏暗,伴着自己粗中的喘息,门外传来了丫鬟们窸窸窣窣的声音。
口干得紧,她掀开被子下榻。
冬应恰好推门走进来,看着大口喝水的明凰,惊道,“咦?小姐醒了,今天可真准时。”
明凰感受着清凉流过喉咙,舒爽了不少。
点点头,“嗯。”
“荆曼师傅就快到了,小姐洗漱完便出去吧。”冬应放下铜盆,冲她福身。
外头天色仍旧暗沉沉的,只天边露出一点浅蓝色的光,躲在大片浓云后,照得整个世界阴沉沉的。
有人推门而入,明凰恰好走下台阶去迎,“荆师傅早。”
可看到来人时却愣住了。
裴熠穿一件鸦青色的长衫,额发皆以如意冠束起,看上去颇为神清气爽。
他看见明凰愣怔的动作,挑眉笑了,“你倒是准时。”
“你不是去公主府了么?怎会……”
“何人与你说了我去公主府了,”裴熠徐徐走向凉亭,看见立在正屋檐下的冬应,“你,过来。”
明凰看着冬应诚惶诚恐地走向裴熠,这才发觉,春念不见了。
“那个丫鬟,因为嘴碎被打发了。念在你伺候主子还算尽心,我便留你一条狗命。”
“谢,谢大人。奴婢必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不敢有半分懈怠。”
裴熠拿起茶盏倒茶,冬应则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虽说这小妮子也曾讲过她的闲话,可明凰觉得这是她年纪太小还未好好教导的缘故,人倒是个机灵的苗子,若是好好指引,必定不错。
“你拿走一个丫鬟,不给我补一个么?”
明凰的话音刚落,院门口,追风和荆曼走了进来,后首还跟着一个瘦削的女子。
三人冲着裴熠行礼,“大人。”
裴熠喝着茶,应道,“这不是给你带了新的么?”
明凰朝荆曼走近,拱手,“荆师傅。”
荆曼颔首算作回应,“小姐,这位是我远房表妹,荆霜。”
她身后,那名身形瘦小的女子怯怯走出来。先是给裴熠行了个大礼,又冲明凰福身,“小姐。”
女子瘦小,头发梳成丫鬟的样式,依稀可以看到发丝有些泛黄干燥。长相寻常,扔在人堆里便找不见的普通小丫头,只那双圆眼像黑曜石一般,乌黑发亮。
“我这小表妹自幼在乡下长大,这还是头回进城。她有些拘谨,小姐别见怪。”荆曼指了指檐下,又冲着荆霜吩咐,“你去那里候着,有什么待会冬应会教你。”
冬应得了裴熠的应允,爬起来给荆霜带路。
“是。”荆霜行了大礼,额头碰到地上,发出闷响。
接着动作利落地爬起来,跟着冬应往檐下走去。
穿着寻常丫鬟的衣服,可动作却利索,个子小小的,倒是乖巧。明凰看着荆霜,估摸着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比冬应还要小上一些。
“小姐,那咱们开始罢。”
荆曼的话把盯着荆霜看个不停地明凰唤回神,她点点头,“是,师傅。今天咱们学什么?”
“裴大人说想看看小姐这些天来练得如何,那便与我来一场简单的近身战罢。”
“近身战?”明凰想到被荆曼无数次扫堂腿扫翻在地的回忆,看了裴熠一眼。
那人拿着把扇子缓缓扇着,还朝她点了点头。
五更天,扇扇子,像个疯子。
明凰暗暗翻了个白眼。
荆曼眼神一凝,率先出招。
到底还是练了许多次,明凰凭着肌肉记忆立时往后仰,堪堪躲掉了这一掌。
“荆师傅,你还没喊开始。”
“敌人可不会等你准备好,小姐。”荆曼笑着,左手带着凌厉的掌风,又往她的颈间攻来。
明凰往右脚后退了一步,侧身躲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荆曼的动作慢了,她居然能看清了。
荆曼被力牵引着往前扑了几分,下盘稳住身子,把上身又拉了回去。接着,她出腿了。
速度之快,明凰被逼得后退。
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和对立的荆曼隔着几尺的距离,她屏息凝神,想着该如何才能不被她那么快制服。
明凰抢先动手,右手并指成刀,直直地插向荆曼的脖子。
荆曼脑袋只轻轻一偏,同时,一把就捏住了明凰出招的那只手腕。
明凰心里一慌,赶紧想把手抽回来,另一只手顺势就去抓荆曼的胳膊肘,想把她拧开。可她的手刚碰到荆曼的衣服,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一股劲一推一扭,不但没抓住对方,反而被扣住了上臂。
随着荆曼五指一发力,明凰整条胳膊立刻又酸又麻,使不上一点劲。
“太急。”
荆曼负手而立,淡淡地开口。
下一秒,明凰又扑了上去。
荆曼立时展开架势迎接。
几招过后,她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步步后退。
荆曼的攻势一波接一波,毫不留情。
她的手、肘、肩,每一次过招都让明凰手臂酸麻,逼得她步步踉跄着往后,几乎要退到院墙根下。
明凰喘着粗气,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只能凭着本能格挡,脑子里一片空白。
太快了。
一旦荆曼使出连贯的招式,她根本无法抵挡。
越过荆曼,凉亭下坐着裴熠。
他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
那眼神带着兴味,更多的是轻蔑。
他居然在小瞧她?
就这几秒的空挡,荆曼一记手刀再次劈向她的面门。
明凰下意识闭上了眼,可练了无数次的动作,肌肉早已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她猛地抬手去挡——
砰!
一声闷响。
挡住手刀的瞬间,一股大力传来,震得她半边身子都麻了。
但也正在这一瞬,因为距离极近,她注意到荆曼为了追求这一击的速度,支撑身体的左脚脚跟微微抬起了一些,重心似乎有一刹那的不稳。
就是现在!
明凰几乎想都没想,抽出那只好不容易才缓过一点劲的左手,像蛇一样灵活地一拳捣向荆曼的腰腹。
她感觉到自己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片柔软,虽然力道很快被对方紧绷的肌肉化解,但确实打中了。
荆曼的动作瞬间停滞了。
那劈到一半的手刀硬生生停在半空。
整个院子的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明凰趁机猛地跳开,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看着荆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居然真的打中了她。
荆曼缓缓放下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她轻笑,“尚可。”
明凰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撑着一旁的墙壁喘息。
“师傅,你也太生猛了。”
“不错,才练半月就能挡住荆曼一击。”裴熠从凉亭走向她们,“虽然挡得十分勉强,倒也不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了。”
荆曼侧身,冲裴熠拱手道,“小姐练功扎实,不是疲懒之人。”
明凰喘着气,有汗珠从额头滴落,正正砸到眼睫,辣得她“嘶”了一声。
有人递来一块白绸方巾,她眯着一只眼,另一只眼看过去。
是裴熠。
“谢谢。”她接过,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不错,接着练。练得好了,说不定哪天我大发慈悲便放你出去了。”
明凰的左眼仍旧火辣辣的,她看着似笑非笑的裴熠,巨大的疑惑感涌上心头。
他这是,演的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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