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甲魔兵将宫殿围得水泄不通,一队队兵将在宫殿内外出出进进地搜寻着。
殿中央,谈韶坐在太师椅上,熟视无睹地捡着盘中的葡萄吃。仿佛他们搜的不是他的寝殿一般,始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老爹和修楠站在他面前,似乎形成了某种对峙的僵持局面。
“曹空到底在哪?”
老爹不知问了几遍。
“不知道。”谈韶耷拉着眼皮,往嘴里扔葡萄。
“殿下,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问几遍都是不知道。”
听着谈韶这态度,修楠的脸色更是愈发不好看,他来回踱步,最后停在谈韶面前:“殿下,再过十日你就要入谷试炼,如今魔界各族都盯着呢,你知不知道现在曹空丢了你的下场是什么?”
“你也说了是我试炼,和他什么关系?”谈韶淡淡地抬眸看着他。
“魔神会杀了你,你以为是魔神需要你这个少君吗?是你需要他啊!殿下!”修楠恨铁不成钢。
谈韶面无波澜,他看向一直沉默注视着他的老爹,问:“你也知道魔神会杀人。”
老爹不语。
“那你还想让曹空去送死?”谈韶冷笑,他往太师椅上一靠,“你们找不到他,那怪物是我杀的,犯不着让人给我顶。”
“殿下,你已经不是一个籍籍无名之徒,你的肩上是整个魔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魔界该怎么办?”老爹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谈韶道,“更何况那所谓的彼岸魔神不过是徒有虚名,他保佑过魔界吗?他庇佑过魔人吗?因为从古至今的陋习传言,被万人拥戴供养,使得整个魔界分崩离析,一击即溃!”
“魔神一怒,浮尸万里。”修楠沉声道,“曾经有人便如殿下一般妄图挑衅魔神之威,最后的代价是其全族嫡系尽灭。”
“可从前不是没有人没成功过。”谈韶道,“当年冥帝入魔,诛杀当时魔尊取而代之,继而入彼岸花谷,以一己之力诛杀你们口中所谓的彼岸魔神。”
“三界皆视宣衡为大敌,但谁又敢否认,魔界最为强盛之时便是宣衡统领魔界之时?”谈韶目光灼灼地看着老爹,“只有绝了各族都有机会成为魔尊的念想,魔界才能真正地实现大一统,从此心念合一,共创盛世。老爹,你在魔界多年,不会没发现这个弊端吧?”
“殿下,你也说了那是冥帝,那是上神之子啊!”修楠急道,“从古至今也只有他能杀了魔神,你我如何能做到?”
“还没试怎么知道?”谈韶仿佛下了决心,“十日后我会入谷,是试炼更是献祭,若是事成,从此魔界再无魔神,只有魔尊;若是我死,反正我族嫡系早已亡尽,只有一些远亲旁支还活着,左右波及不到旁人。”
谈韶话毕,久久没人说话,片刻,老爹沉声问:“殿下执意如此?”
“执意如此。”谈韶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
“好。”
老爹不再废口舌,他果断转身,边往外走边下令:“从今日起,殿下不得踏出此殿半步,如有私自放行者,格杀勿论。”
“是!”
“你凭什么囚禁我?!”谈韶怒道。
老爹走到门前,他回眸看了一眼谈韶,接着道:“看守少君一事便交由映罗与洛禹,现在通知剩下几位长老,与我一起布结界。”
“是!”
魔界十大长老一同布结界,确实少之又少。此结界之坚,怕是遇上天帝都可以抵挡一刻。
洛禹蹙眉问:“不过是关押少君一人,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老爹看着布好的结界,道:“普通结界如何能困得了他?”
从知晓他诛杀魔灵之时,老爹这才突然意识到他对谈韶的了解简直少之又少。
彼岸魔神法力无边,在三界已知战力中恐怕仅弱于四大神族。魔灵是魔神钦定的继承者,如何能教谈韶杀了去。
他查探过谈韶的灵海,自从觉醒了血脉以后,他体内灵力确实较之前来说要充沛深蕴许多,这很正常,也很不正常。
因为太多了。
多到老爹其实已经有些捉摸不透了。
谈韶没有费力去破结界,他需要保存精力,为十日后博取一战之机。
若是当年宣衡把那个花谷连根端了就好了。
谈韶时常这么想。
门开了,映罗为他送来了今天的饭菜。
谈韶躺在床上没有动,看到是映罗时他问:“老爹现在在做什么?”
“在找曹空。”映罗把菜一一排开,如实道。
早已猜到。
谈韶翻个身,把脸埋进床里。
菜摆好,见谈韶不动,映罗走到床边:“殿下,先吃一点吧。”
“那你能帮我出去吗?”谈韶问。
映罗沉默不语。
谈韶:“你才说过唯我马首是瞻。”
“可大长老这是在救你命。”映罗苦口婆心。
谈韶翻个白眼:“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他救。”
“殿下,我们都希望你活。”
“可我也想曹空好好地活着。”谈韶脸耷拉下来,“我丑话说在前头,曹空如果死了,我定不独活。”
映罗劝不动,他兀自叹口气,离开前道:“殿下,身体为重,还是把饭吃了吧。”
怕谈韶赌气不吃,他便让洛禹去劝劝。
洛禹进房时,桌上的饭菜纹丝未动。洛禹叹口气,走到谈韶床边,正想拍拍他,却发现被子里只有一个胖胖的枕头。
洛禹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立刻起身,在屋内找了一遍没找到人,他脸色愈发难看,正要出去摇人,旁边的夜明珠倒了。
谈韶拍拍手,从隐身的状态走出来,路过夜明珠时,还踢了一脚。
夜明珠咕咕地滚到洛禹脚边,洛禹一时大起大落没有反应,他自我平复一下,弯腰将夜明珠捡起来了。
“殿下这是无聊了?”
谈韶懒懒地抬起眼皮:“你我都认识这么久了,还说的这么生分干嘛?”
“……”洛禹默了默,道:“君臣之礼不可废。”
“那你放我出去。”
“……说点实际的吧。”洛禹无奈道。
谈韶倾身过去:“当初我在九方颂手中,你都愿意以身犯险救我性命,如今换作曹空,难道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
“殿下,”洛禹定定道,“若你不是少君,我们定然不会拦你。”
说的很现实。
他们保护的从来不是谈韶,而是宴荒,魔界的少君。
所以无论是谈韶死了还是曹空死了,于他们而言都没有任何分别。
谈韶感到深深的无力感,唯一可以寄希望的只有曹空能藏好,藏到他去彼岸花谷,等他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后面谈韶不再多与他们交涉,每天吃了睡,醒了吃,除了有些提心吊胆意外,生活还算恣意地过了九天。
明日就要去花谷了。
到现在没人把他放出去,曹空肯定是安全的。
谈韶悬了好久的心在今夜才算彻底放下了。
因为心情不错,他今天吃饭都多吃了不少。
晚上正吃着饭,老爹进来了。
谈韶如今看到老爹,已经不再像往年一样,待他如师如父。老爹的冷漠果决让他寒心却也让他能够理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老爹的位置,自己应该做的不会比老爹更好。
可人心是不能只用是非黑白来衡量的。
老爹坐在桌前,安静地看他吃着饭。
两人都没有说话,谈韶也没有主动去找他说,继续夹着碗里的菜送进嘴里,始终没有抬头看老爹。
良久,老爹沙哑的声音响起:“曹空到底在哪?”
谈韶手一顿,睫毛颤了颤,旋即继续夹菜往嘴里送,不发一言。
“你父母为魔界而死,你是你母亲拼死护下的,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谈韶垂着眸子,手中筷子有意识无意识地捣着米饭。
老爹没有说错,浸妖至死都在告诫他,要担起魔界大梁,重振魔界。
可他不单单只是宴荒了,他也是谈韶。他有自己要保的人。
魔界不会因为他而亡,而曹空会因为他而死。
谈韶沉默很久,他抬眸想再劝老爹一句,却一眼看到老爹熬得通红的眼睛。
谈韶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明日就要入谷了,你若是想好了,明日再与我说也行。”
说着,老爹便起身,走到门边时,谈韶叫住了他。
“如果我死了,您便让映罗入谷吧。他有能力,只是缺一个名号。”
老爹唇色发白,深邃的眼眸里沉寂着冷厉。他没有回答他,一言不发地出门了。
谈韶感觉心口怅然若失,眼前丰盛的晚餐再也无法下咽。他将碗筷放下,慢慢弯下腰,捂上心口,趴在桌子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他只知道,他不能害死曹空。
魔界近年来已经有了点蒸蒸日上之趋势,如果,如果父亲母亲还在的话,他们会怪他吗?
应该不会吧……
翌日。
午时的钟声响起,巫师们手拿法器,围着火把进行神秘的祷告。
魔界群臣齐聚,目光纷纷投向那位新寻回来的年轻的少君。
谈韶在万众瞩目之中,一步一步走上祭坛。大司命杵着法杖,虔诚地在他面前跪下,浑厚的声音从山羊头骨面具后穿出来:“尊敬的殿下,魔神将保佑你。”
祭坛上方的彼岸花谷通口已经打开,正在散发着幽幽的,充满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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