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像是一道赦令，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收拾书包的哗啦声、还有同学间打闹的笑骂声混在一起，吵得人耳朵发涨。我却像钉在座位上似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木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斜前方的陈厌。
他刚把最后一本物理书放进书包，指尖在书脊上轻轻顿了顿，像是在确认摆放整齐了没有。阳光从西边的窗户斜切进来，刚好落在他手背上，能看清细小的绒毛，还有手腕处那道浅浅的、像是小时候被什么东西划到的疤痕——那是上次运动会他帮我捡掉在跑道边的水杯时，我无意间瞥见的。
“林砚，走了啊，去不去打球？”赵磊背着书包路过我座位，一巴掌拍在我后背上，震得我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不去不去，”我摆摆手，眼睛还没从陈厌身上移开，“你们先去，我还有题没弄完。”
赵磊撇撇嘴，嘟囔了句“学霸的世界我不懂”，转身跟其他人勾肩搭背地走了。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喧闹声像潮水般退去，最后只剩下我和陈厌两个人。
他正弯腰系鞋带，黑色的书包放在脚边，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白校服外套，衣角垂下来，扫着地面。就是这个机会。
我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翻出那本信纸，粉白相间的封面被我攥得发皱，边缘的小爱心图案晕开了一小块——早上不小心把水杯碰倒，溅了几滴水上头。信纸是对折了两次的，边角被我反复摩挲，已经有点起毛了。
其实从下午第一节课开始，我就在琢磨这封信。草稿纸撕了一张又一张，揉成的纸团在桌肚里堆成了小山。最开始写“陈厌，你就是故意的”，觉得太像小孩子撒泼；改成“我迟早要超过你”，又显得底气不足；甚至还鬼使神差地写过“你跑步的时候，头发会飘起来”，写完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划得乱七八糟，像是怕被谁看见似的。
最后定下来的版本，每个字都像是带着刺。我特意挑了支颜色最艳的红笔，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陈厌同学，鉴于你从高一到现在，像块绊脚石似的挡在我前头，我今天特意给你写这封信——别自作多情，不是什么好话。”
写到这儿，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陈厌，他刚好系完鞋带站起来，背着书包准备往外走。我赶紧低下头，笔尖用力戳在纸上，红墨水洇开一个小点儿：“你的钢笔字也就那样，横平竖直跟打印的似的，一点灵气没有，哪有我的字潇洒？上次运动会跑1000米，你胳膊摆得跟机器人似的，要不是我最后没劲儿了，肯定比你快；还有上次英语演讲，你领带歪了都不知道，评委没指出来，估计是看你可怜。”
越写越觉得解气，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最后落款时，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想写“林砚”，又觉得太直白，他要是直接找上门来质问，我可没底气承认；写“不服你的人”，又觉得不够劲儿。磨蹭了半天，才写下“一个看不惯你的人”，写完还特意在“看不惯”三个字底下画了波浪线。
现在，这封带着我一肚子不服气的信，就捏在我手心里。手心全是汗，把信纸都濡湿了一小块。
陈厌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似乎在等外面走廊里两个说话的同学走远。我深吸一口气，像做贼似的猫着腰，踮着脚溜到他身后，眼睛盯着他书包没拉严的缝隙——那里刚好能塞进这封信。
心脏“咚咚”地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飞快地把信纸往里一塞，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外套口袋里的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手一抖，差点把信掉在地上。
“咔哒。”陈厌转动了一下门把手，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侧过头。
我吓得魂都快没了，转身就往自己座位跑，椅子被我撞得“吱呀”一声响。等我假装低头收拾抽屉里的草稿纸时，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再见。”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很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我没敢回头，含糊地“嗯”了一声，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敢抬起头。教室空荡荡的，夕阳把他刚才站过的地方，投下一块长长的影子。
我摸着胸口，心脏还在狂跳，却忍不住咧开嘴笑了。陈厌，明天早上，有你好受的。
抓起书包往肩上一甩，跑出教室时，走廊里的风灌进领口，凉丝丝的，却吹不散我心里那点恶作剧得逞的窃喜。我甚至开始想象，他明天早上发现那封信时，会不会皱着眉把信纸捏成一团，会不会在座位上坐立不安，会不会……偷偷看我几眼？
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连路边的梧桐树叶子，好像都比平时绿得鲜亮。
日常码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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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一封奇怪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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