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楼提出,现在周围驻扎的大批军队,就像他们喉咙上的越来越紧的锁链,如果只是守而不出,就算剧烈挣扎,他们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窒息而亡,甚至挣扎越剧烈,死得越快。
当务之急,是先把敌方的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利用骑兵的机动性,调动敌人的军队,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这个计划,所有人一致同意。
乌水提出,攻打东边的少州。
陈都的武军名义上归属少州,但和赵挽正关系非常好,给她提供了大量少州的情报。
不过他也告诉赵挽正,我现在不能从明面上直接支持你。对此,赵挽正非常理解。
所以她派乌水绕过陈都,攻打全林。
全林这个地方紧邻着少州的粮仓,只要能攻下来,可以就势烧毁粮仓,少州一定会被卡住脖子。
但出乎意料的是,乌水带的人并没有把全林打下来。
她在全林附近打了两天后,带兵全部撤了回来。
因为他们根本不想攻打全林。
在以往,赵挽正和顾晚楼非常熟练地采用运动战,总喜欢佯装打一个,把兵力骗到这里以后,再扭头去打另一个地方。
这个方法屡试不爽,那些不会打仗的将领往往被耍的团团转。
而这场围剿行动中,其余人不足为惧,她的对手只是杨松令。
所以这次,赵挽正的真正意图并不是打下全林,而是等杨松令的援军。
杨大人是一个有大局观的人,很清楚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盟友被攻打,他一定会派兵支援。
可杨松令没有那么简单,他并没有动作,而是窝着不动,仍然缓慢推进,逐渐缩小包围圈。
在听说赵挽正攻打全林的时候,孙礼房劝说杨松令派兵支援。
如今已经四十一岁的杨松令,两眼如炬,站在城楼上仰天大笑,而后指着璠郡的方向,对孙礼房说:“赵挽正这个小狐狸,和她爹一个模样。全林完全不必担忧,赵挽正此举必定是佯攻,实际埋伏军队,想截击我的援军。如果不是,那她打全林就是自寻死路。”
孙礼房有些不解,杨松令告诉她,打全林虽然有好处,但这个地方远离赵挽正的地盘,她攻下来,需要派兵驻守,这部分军队和她的主力脱节,一旦包围圈形成,全林必定被全歼。
而且,驻扎全林以后,赵挽正的领地的军事实力被极大削弱,那她的地盘就是一个空壳,一触即溃。
孙礼房看着身前人精神矍铄的样子,满眼钦佩。
杨松令最后还不忘嘲笑赵挽正:“这个丫头之前靠坑蒙拐骗尝尽了甜头,就以为老夫也是那种傻子,实在天真。”
攻打全林的计策失败以后,所有人都感受到敌人的强大。
乌水提出另一个计策:把固州剩余的领土打下来。
这样一来,他们至少没有了西面的威胁。
许多人都赞同,但顾晚楼不同意。
她认为,齐三灵之所以能龟缩在固州西面,就是因为那里的地形复杂,攻克难度大。如果打固州,必定会浪费时间,很有可能都没打下来,敌方已经兵临城下。
而且就算打下来,对他们的处境益处也不大,这无异于自己朝着死胡同走,对面包围过来还是没办法。
这话一出,气氛凝滞下来。
有人对顾晚楼已经有一些不满:当初是你非要主张打的呀,现在把我们害到这个地步,敌方一看就是势必把我们弄死。
这种想法虽然碍于顾晚楼的性格没有直说,但许多人偏过头,不想对策,也不看顾晚楼,摆着黑脸。
赵挽正扫了一圈其他人的脸色,忽然让人送了些吃食过来,并告诉他们,如今事态紧急,大家先忍耐一下,这种情况不会超过一个月。
这就是看人品的时候了。换了其他人,可能大多数人是不信的,但下面这些文武官员见证过赵挽正一次次不被看好,却一次次翻盘的经历,因此对她的承诺深信不疑。
等众人散去,赵挽正留下了顾晚楼这几个主要首领。
几人对着地图研究了许久,灯光下,赵挽正的脸半明半暗,沈命清楚地看到她额头冒出的细汗。
赵挽正真的那么有把握吗?未必。
她甚至因为太过清醒,所以更明白这一次和往常不一样——这是真正的绝路,没有重来的机会。
可她是这批人的最高指挥官,所以她不能慌张。
几人分析了许多路线,最后演算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伍小五这时问了一句话:“我们能不能再和范凌和谈。”
除了赵挽正和顾晚楼,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李闲慵,他们都知道这是天方夜谭,赵挽正把固州攻下来以后,他们和北方同盟算是彻底撕破脸,这个节骨点,没有和谈,只有引颈受戮。
李闲慵也毫不留情面:“不可能。”
赵挽正的两只手捂着额角,她的皮相谈不上漂亮,但沈命觉得,赵挽正的骨头是她见过最漂亮的,每一处皮肤下凸起的线条都透着一股桀骜劲。
她的手也是如此,因为皮肉比寻常人薄,因此手骨要明显些,但不显得突兀。
沈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也被这种沉郁的气氛感染,没有心力去思考其他出路,只习惯性等待赵挽正的指令。
赵挽正抬起头:“再把所有消息分析一遍。”
这一次,基本上所有人都焦头烂额,思绪在紧张状态下变得空白,只有赵挽正和顾晚楼在分析。
这两个人有着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其他人都头昏脑涨的时候,她们一人站在一边,分析地形。
最终,两人确定了一个初步策略——冲开东边的口子,打破敌军的包围阵势。
如果被地方牵着鼻子走,那真是半点生机都没有了,所以两人决定,先发制人,派骑兵出动,不断骚扰敌方,让他们内部先乱成一锅粥。
在赵挽正的地盘打,对面肯定全力以赴,但如果赵挽正先打其他人,剩余军队巴不得借赵挽正之手削弱其他人的实力,在这种心态下,他们极有可能坐岸观火。
那么,朝哪个方向打?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敌军一直在缩小包围圈,留给赵挽正的时间不到一个月。
所以,没有试错的机会,只能朝着一个方向打到底。
一旦做了主动出击的决定,对于赵挽正来说,她将没有后援,没有城池,在敌军腹地不断迂回,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场战斗,都是决战,做错任何一次决定,她都将迎来死亡。
经过慎重思考,赵挽正确定的攻击方向,是东边。
从地形上看,如果朝其他方向走,骑兵很难施展拳脚,容易被敌方发现。而东方驻扎的敌军最多,但同时这里也地形广阔,借助骑兵的机动性,有很大概率把敌军绕得团团转。
确定完打东边以后,东边的四个主要将领:魏归、杨松令、宁恩节、范凌。
其中少州刺史魏归,两年来借助下属武军的人脉,和赵挽正发展了不错的关系(主要是借助赵挽正赚了不少钱),所以此时处于一个观望态度。
杨松令是硬茬中的硬茬,不必再提。
宁恩杰却正好相反,是软柿子中的软柿子,只会火上浇油。
而范凌和宁恩节的关系又有些微妙。
根据伍小五提供的消息,范凌在率军西行的途中,并没有直接朝距离更近的杨松令的方向走,反而绕道朝宁恩节的方向逼近。
这个行动路线充分暴露了范凌的小心思:他不仅想铲除赵挽正,还想趁乱把宁恩节这个软柿子的兵力也蚕食掉。
直到战争结束后复盘,赵挽正才得知范凌嘴上说着借道,经过宁恩杰的地盘以后,宁恩杰原有的两万人马变成了不到一万,至于为什么,那得问范凌。
现在的问题是,这四个人里打哪一个?
少州先排除,它是赵挽正最近的邻居,防备森严,一旦动作起来,极其容易被敌军发现。
而剩下的三个人里,李闲慵为首的人,主张打宁恩杰,原因无他,这是个软柿子,谁都想踹两脚。
但顾晚楼提出了不同意见,没有以她为首,因为没有一个人支持她,就连她的下属乌水也保持沉默。
顾晚楼主张打杨松令。
这其实有些匪夷所思,任谁都知道杨松令是一个不好惹的家伙,招惹他无异于送上去找抽。
但是顾晚楼非常笃定:“只能打杨松令。”
李闲慵等人有些恼火:“你看到了吗?没有人同意你这么干,一旦打不下来,其他军队把我们包围起来,那将必死无疑,你是嫌我们活得太久了吗?”
“我同意。”
李闲慵一下哑火,看着语气坚定的赵挽正,没反应过来。
“我也同意。”
许道融在双方争执期间,没怎么发言,等赵挽正作出决定后,才提出这个计划。
她在有意测试赵挽正。
这个新入伙的朋友心思非常通透,并不是离开赵挽正就没有出路,所以她要先确定赵挽正是个有实力的人。也就是想让许道融干活,你得通过她的智商测试,通过了她才会踏踏实实干,没通过也许今晚许道融看形势不妙卷铺盖就跑了。
许道融给其他人解释了原因:如果打宁恩节,确实好打,但是他的邻居杨松令必定会竭力增援。而范凌把宁恩杰看做自己碗里的肉,绝不会放任赵挽正攻打宁恩杰。
这样一来,打宁恩杰,就相当于要一打三。
更可怕的是,进攻宁恩杰的路线,非常适合杨松令和范凌在两侧夹击,赵挽正必定失败。
但如果打杨松令,宁恩杰肯定支援不积极,范凌不趁乱踹杨松令几脚就不错了。这样,就变成了一打一。
李闲慵还想说什么,赵挽正已经摆摆手:“明晚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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