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是如何变得亲密无间的?赵挽正早就不记得了,后来的她只能回想起萧易初那双真诚的大眼睛。
赵挽正身体格外抗造,腿伤不出两天就好得差不多了。两人关系一下子转变过来,赵挽正避开受伤的左手,空出右手搀着这个瘸子。
其实之前赵风行找人教过赵挽正说官话,但她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她不笨,甚至颇有些语言天赋,没多久就被萧易初教会了。只不过更多时候赵挽正还是沉默寡言,萧易初滔滔不绝。
相处久了,赵挽正也终于分辨出萧易初分明就是个黑心汤圆。
她很受赵风行喜欢,没人会讨厌一个漂亮的、圆滚滚的、说话讨喜的姑娘。
但她在赵风行面前表现得多乖巧,在赵挽正面前就有多恶劣。
起初她担心会牵拉到赵挽正的伤口,每走一步都要看看赵挽正的伤口是否被牵拉住。后来发现赵挽正体格像头牛犊子,就彻底无所顾忌。
她蹦跶得可欢,仿佛赵挽正才像那个不良于行的病患,时刻担心萧易初是否会摔倒。
她也不怕赵挽正生气,甚至觉得十分理所应当:“有你保护我呀。”
她笑嘻嘻道:“我是二月初一生的,我爹又希望我以后不像出生时那样孱弱,所以叫易初,老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十五。”
“赵十五?”
见赵挽正偏头不看她,萧易初又凑到她眼前,十五十五地叫着。
赵挽正捏住她右脸的软肉:“你那天是不是故意留下来整我的?”
萧易初笑得更开心:“谁让你故意灌我茶。”
萧易初在赵府住了三个月,萧寒实在忍不了,也不管会不会惹怒赵风行,硬是到赵府把萧易初拎走。
赵挽正一句话也没说。
萧易初哭得难过,最离谱的是赵风行才是全场最难过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初一啊,能不能在赵伯伯这多住几天?”
实在没法,又对萧寒道:“老萧,我家闺女其实也挺拿得出手的,咱们两家换换闺女养行不行?”
萧寒实在是生气:“听说城东有一家农户养的蚌开出一颗顶好的珍珠,他却拿着这珍珠换了邻居家的白馒头。”
赵风行就是再神经大条也听出这是讽刺他,等萧寒领着萧易初走后。赵风行低头看了看一脸麻木的赵挽正,先是叹了口气,而后拍着赵挽正的肩释怀地笑起来:“好姑娘,我还以为老萧要说你是颗羊屎蛋呢。”
那一天,赵挽正记事以来第一次不想往外面跑,只想躲进屋子里。
她烦闷了许多天,干什么都打不起劲,赵风行想送赵挽正到尚书府,赵挽正反倒不愿意。如果不是没多久萧易初又常常缠着奶娘来找赵挽正,或许以赵挽正的性格她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萧易初的性格天生是赵挽正的克星。她尤其喜欢盯着赵挽正,嘴巴里也从不吝啬对赵挽正这个朋友的喜欢。只要她拉住赵挽正的胳膊,她们之间多天不见的隔阂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有时刚见完,第二天萧易初又来找赵挽正,有时过了一个月她们一面也没碰上。赵挽正从不说自己有多想和萧易初在一起,只不过多日不见的重逢后,赵挽正比起之前更加和萧易初寸步不离。
她们二人很少有争吵,唯一一次是赵挽正七岁时。
萧易初是赵挽正长这么大唯一的朋友。以赵挽正这种又装又傲的性格,愿意拉下脸去找萧易初,实在不容易。
萧府的人其实并不喜欢她,可赵风行的名声在外,只能领着赵挽正进去。
当时萧易初和人玩得开心,赵挽正拽住一旁想要通报的下人,又看了一眼笑得开心的萧易初,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转身就走,却见和萧易初一起的那个姑娘溜到萧易初身后,想要吓她。
赵挽正冲上前把人推开,扶住萧易初的手。她的力气太大,直接把人推倒,女孩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萧易初慌忙转身,将人扶起来,对赵挽正有些埋怨:“挽正!你干什么打人?”
赵挽正抿着唇:“她想推你。”
“我没有!呜呜呜——”
地上的女孩哭得声音更加尖利,吵得人心烦,萧易初左右看了看,先上前哄住地上的姑娘,让下人将她带回房间看看有没有受伤。
“挽正,好久不见——”
“二十三天。”
“什么?”萧易初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赵挽正垂下眼,不再看她。“我先走了”
她转过身,却被萧易初拉住,“一会儿我们去给月儿道个歉吧。”
赵挽正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盯着萧易初:“凭什么?你信她不信我?”
“我相信你,但月儿刚刚只是想和我闹着玩,她确实被你推倒了呀,只是说句软话,好不好。”
“我没做错。”赵挽正后退一步:“我每天数着多少天没有见你,你就这么对我么?”
萧易初皱着眉:“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吗?可记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毕竟还会再见不是吗?”
“意义是我在乎。”赵挽正以一种近乎耳语的口气说完,并不指望也不想听到萧易初的回应。
她转过身,大步离开,听到萧易初在身后喊着她的名字,可一点没有停留。
萧易初当天下午就来拜访赵挽正,只是赵挽正闭门不见。她连着来了三天,不知谁把萧易初放进了赵挽正的院子。
赵挽正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拿了本书坐在院里看,余光看见了走进来的人,故意把书举高,挡住萧易初的身影。
萧易初没有让人搀扶,一个人进来,一脚踩软,就要倒在地上。
赵挽正扔了书,上前扶住她,对上萧易初的笑眼。
她手僵了一下,要松开萧易初,却被紧紧抓住:“别丢下我,我会摔倒的。”
两人是怎么和好的呢?萧易初甚至没有正式和赵挽正道歉,赵挽正就心软了。
有时赵挽正被气得真想掐死她。可萧易初更多的时候又好得不可思议,这么一个赵挽正时刻怕她被人欺负的人,从小就把保护赵挽正挂在嘴边。
萧易初七岁的时候第一次给赵挽正过生辰。
赵风行这个酒鬼,假模假样一直给赵挽正敬酒,说什么叫长命酒,亲近之人敬一杯,赵挽正就能多活一岁。
在席上萧易初乖巧坐着,眼睛亮晶晶的。
晚上,萧易初留宿在赵府,和赵挽正坐在院子里,鬼鬼祟祟从怀里摸出一瓶酒:“喝长命酒”
“你能喝吗?”
“没喝过,不过我要十五长命百岁。”
赵挽正知道她是好意,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行你就抿一口放下。”
萧易初喝了一口,脸皱成一团。
赵挽正见状夺过酒杯,一饮而尽:“我替你喝也一样。”
萧易初睁圆了眼,“我敬你酒才有用的。你替我喝了,怎么长命百岁呀?”
赵挽正笑她:“老头子瞎说的,他那是自己想喝。再说了,我身体可比你好多了,长命百岁根本不在话下好吧。”
萧易初两颊已经变红,晃了晃脑袋,想起什么:“那我给你做一碗长寿面吧。”
赵挽正再迟钝也察觉她有些不对,抓住萧易初的肩,把她转过来,低头去看萧易初的表情:“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么?”
萧易初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委屈道:“别人送你的生辰礼那么贵重,我只送你我做的手串。”
赵挽正笑出声:“那又怎样,我最喜欢这个,我想你年年都送我这个。”
“那你为什么不戴?”
赵挽正一愣,从怀里掏出那串琉璃手串,赶紧戴上:“我小心收着呢,怕摔了。”
萧易初终于满意起来,醉了的人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依然非要给赵挽正做长寿面。
她们到了厨房,赵挽正本要给萧易初打下手,结果看着她的刀工越看越心惊,真怕她把自己手给剁了,只能把萧易初支到一边。
其实她做的也很粗糙,只能说毒不死人。醉了的萧易初理所当然把这功劳记在自己头上(虽然赵挽正想她就算是清醒的也会这样蛮不讲理),催着赵挽正赶紧尝尝。
赵挽正怕她又闹起来,只能囫囵把一碗面吞进去。
“好吃吗?”
赵挽正迟疑地点点头。
萧易初满意了:“我以后每年都给你做。”
她就担心这祖宗说这句话,也预料到她就要说这句话,听到后只能低头吐了口气,脖子上却挂上来两条细胳膊,萧易初醉得不省人事,口齿不清:“挽正,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以后会保护好你的。”
赵挽正一愣,回抱住萧易初。
后来的几年,萧易初也教会了赵挽正朋友的意义是什么。赵挽正也不再对萧易初有那么强的独占欲,因为萧易初一遍遍告诉她,她才是萧易初最重要的朋友。
从前的赵挽正并不喜欢看到萧易初和别人站在一起,后来她更喜欢静静站在一边,看着萧易初和人玩闹。
赵挽正明白赵家和萧家的名声可谓天壤之别,所以在外人面前,从不和萧易初站一块。
对那几年的赵挽正而言,萧易初这个名字既代表了赵挽正的开心,也承担着她的自卑。
她自小就不是一个需要多少社交的人,常常在一边看着萧易初的背影,心想:她们家初一的后脑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对于赵挽正来说,萧易初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那些赵挽正看来很无聊的事,萧易初都能笑得很开心。
其实赵挽正并不像外人所想的那样脾气不好,甚至被萧易初治得死死的。别人看着赵挽正不苟言笑,可她从没对萧易初说什么重话。
就连萧易初也深知这一点,有时赵挽正在一旁担心她会不会摔着,萧易初会蹦跶得更欢,甚至故意惹得赵挽正变脸,然后笑着捏赵挽正的脸:“赵十五,你怎么这么好拿捏啊?”
赵挽正从来拿她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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