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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因落选过于开心意外中选?!

沉重的宫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与喧嚣。

肃杀凝重的空气如同无形的胶水,瞬间包裹了所有秀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姜灼缩在队伍最末尾,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扮演着那个被吓傻了的乡下丫头“姜丑儿”,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森严的宫禁,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气氛,妙啊!越压抑越好!

那活阎王肯定更没心情看她们这些“莺莺燕燕”了!

最好看都不看就挥手全撵出去!

她们被引到一处空旷冷清的偏殿等候。

殿内只有几个木头桩子似的宫女垂手侍立,空气凝滞得如同坟墓。

时间一点点流逝,气氛绷得越来越紧,几乎能听到弦断的声音。

很快,殿外隐约传来太监通传的尖亮声音。

“工部侍郎之女,陈氏。”

“撂牌子。”

一个粉衣少女瞬间面无人色,踉跄着被宫人引出殿来,隐忍的啜泣声低低响起。

“光禄寺少卿之妹,柳氏。”

“撂牌子。”

又一位少女如遭雷击,摇摇欲坠,被同伴勉强扶住才没瘫软在地,脸上是死灰般的绝望。

只见几名太监引着方才第一批进去的秀女鱼贯而出。

与进去时的精心装扮、满怀期待不同,此刻出来的秀女们,个个面无人色,眼圈红肿。

好几个甚至哭得妆容糊成一片,鬓发散乱如疯妇,手里死死攥着代表落选的、孤零零的一朵素白绢花,仿佛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呜呜……陛下……陛下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准备了整整三年……怎么会……”

“只说了句‘撂牌子’……连头都没抬……”

低低的、压抑不住的啜泣和绝望的私语如同瘟疫在队伍里迅速蔓延。

紧接着,更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一个穿着极其华丽、显然出身高门的秀女,被两个宫女几乎是半拖半架地弄了出来。

她双目紧闭,脸色死灰,手里空空如也—竟是连赐花的环节都没撑到,直接当场气晕厥了过去!

“天呐……那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

“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拔尖,京城都排得上号的……”

“连她都……那我们……”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剩余秀女的心脏。花容失色者有之,瑟瑟发抖如风中落叶者有之,更有甚者直接低声呜咽起来。她们引以为傲的才情美貌,在帝王的无视面前,脆弱得如同精美的琉璃盏,一触即碎。

姜灼缩在角落阴影里,努力憋着笑,肩膀可疑地耸动着。

太好了,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百倍!

这阎王果然是个“睁眼瞎”,看都不看就撂牌子,简直是她的活菩萨!她几乎能想象到自己一会儿也拿着朵小白花,麻溜滚蛋的美好画面了,佛祖千万显灵啊!

“下一组!京兆府尹姜家女眷,姜玥、姜柔、姜灼觐见!”太监尖利如同催命符的唱名声骤然打破了殿内死一般的沉寂。

来了!

姜灼心里一个激灵,赶紧把嘴角那点压不住的笑意狠狠抿下去,重新换上那副畏缩呆滞、仿佛随时会吓尿的表情。

姜玥和姜柔瞬间挺直了背脊,如同骄傲的孔雀瞬间开屏。

姜玥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胜券在握的矜持微笑,她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一下鬓角一丝不乱的发丝,又轻轻抚了抚那支象征身份的赤金点翠凤钗,眼神里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光芒,仿佛后位已在囊中。

周围立刻投来无数艳羡、嫉妒和笃定的目光。

“姜家双姝来了!肯定能选上!”

“姜玥小姐听说和那位…不可说的…有几分相似呢……”

“是啊是啊,那位可是陛下的心头……”

“旁边那个村姑……啧,真是辣眼睛,站一起都嫌脏了两位小姐的仙气儿……”

窃窃私语清晰地传入姜灼耳中。

她毫不在意,反而在心里给这些议论点了个大大的赞,她甚至配合地往旁边阴影里又缩了缩,努力降低自己这坨“污泥”的存在感。

三人被引着,穿过重重森严殿宇,雕梁画栋在眼中都失了颜色,终于来到了那座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巍峨大殿—乾元殿。

殿内光线略暗,弥漫着一种沉水香混合着龙涎香的、厚重而压抑的气息,仿佛凝固了千年。高高的御座之上,一道身着玄色绣金常服的身影斜倚着,单手支额,双眸紧闭,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阴鸷与深深的疲惫,正是新帝萧衍。

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紫檀扶手,甚至都没有扫过殿中一张张或娇媚、或清丽、或羞怯的脸庞,偶尔暼来的眼神如同掠过死物,毫无波澜。厌食带来的空乏感在胃里翻搅,厌烦的情绪几乎要冲破颅顶。

御座旁,端坐着一位身着深紫色凤袍、满头珠翠、面容雍容却带着一丝刻薄相的老妇人,正是当朝太后。

“臣女姜玥/姜柔/姜灼,叩见陛下,陛下万岁!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三人依礼跪下,额头触地。

太后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姜玥和姜柔,脸上难得挤出一丝还算满意的笑容,声音带着上位者的矜持:“嗯,平身吧。哀家久闻京城双姝才貌双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姜家的女儿,教养是不错的。”

她的目光落在姜玥脸上时,似乎还刻意多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比较。

然而,当太后的目光触及跪在最后面、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个球消失的姜灼时,那丝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浓重的嫌弃和厌恶,甚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可闻的、如同被恶臭熏到的抽气声:“哼……”

这声嫌弃的轻哼,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就是这一声!

御座之上,那个一直闭目养神、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帝王,浓密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扶着额头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随即,那双紧闭的凤眸,缓缓地、带着一丝被打扰清静的不悦与深沉的倦怠,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形状近乎完美,却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幽暗得仿佛能吞噬光线,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天生的凌厉与审视,瞳孔深处沉淀着化不开的阴鸷与冰冷。

目光随意地扫过殿下的三人,如同极地寒流掠过荒原,不带一丝温度与情感。

萧衍甚至懒得抬眼细看。

太后塞进来的这些莺莺燕燕,于他而言,不过是龙案上堆积的、不得不处理的奏折,看一眼都嫌多。

他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心中某个空落落的地方,却被这满殿的喧嚣刺得隐隐作痛。

姜玥和姜柔在他睁眼的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们感受到那冰冷目光的扫视,激动得浑身血液都涌上了脸颊,双颊飞起娇羞的红霞,眼神含情脉脉,盈盈欲语,仿佛蕴藏了千言万语。

尤其是姜玥,更是努力挺直纤细的腰背,微微侧过脸,将自己精心模仿的、认为与画像中那位早逝“准太子妃”最为相似的完美侧颜展现出来,如同献祭般虔诚。

就在双姝满心以为帝王的目光定是为她们而停留、心跳如擂鼓等待垂询时,那冰冷的目光却如同蜻蜓点水般掠过她们精心准备的美丽,没有丝毫停留,最终,如同被磁石吸引,定格在了那个缩在最后面、穿着粗布麻衣、垂着脑袋、恨不得钻进金砖地缝里的身影上。

萧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粗鄙不堪的村姑……也敢站到这乾元殿上?

简直是亵渎他身为天子的威严!

一股无名火起。

萧衍甚至没完全抬头。

浓烈刺鼻的异味先于视觉冲入鼻腔,让他本就烦躁的神经猛地一跳。

厌烦达到了顶点。

他紧蹙着眉,手指烦躁地一挥,薄唇轻启,冰冷的字眼就要吐出:

“撂……”

牌子!

姜灼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狂喜的浪潮瞬间席卷了全身!成了!终于成了!

她几乎能感觉到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

尽管她极力控制着身体,但那骤然放松的、微微挺直了一瞬的脊背,以及低垂眼睫下,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的明亮光芒,却像黑夜里的萤火,异常突兀地映入了萧衍低垂的凤眸之中。

撂牌子…旁人都是面如死灰…她竟然在开心?!

萧衍的“牌子”二字卡在了喉咙里。

他敲击扶手的手指倏然停住,凤眸猛地抬起,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精准地钉在了那个粗鄙的身影上。

那瞬间的放松,那眼底一闪而逝的光……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他记忆深处最痛楚的地方。

—三年前,东宫暖阁。

他满心期待的命人将象征太子妃的凤佩送到到姜璃面前,许诺后宫只她一人。

然而他满心期待的等了她一夜,她回以他的却是…恐惧和逃离!她宁愿背负污名从这个世界死去,也不愿……不愿入他的宫门,不愿做他的妻!

如今……竟然连这么一个乡野粗鄙的村姑,在听到被他撂牌子时,竟也敢……竟也配……流露出这种如释重负的开心?!

凭什么?!

一股无名邪火混杂着被彻底轻视的暴怒,如同岩浆般轰然冲上萧衍的头顶。

他战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整个乾元殿的温度骤降!

所有秀女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停滞了。

姜灼正沉浸在即将脱身的狂喜边缘,骤然感觉一道冰冷刺骨、仿佛要将她凌迟的目光锁定了自己。

那目光里蕴含的暴怒和某种……被冒犯的偏执,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刚刚挺直一丝的脊背瞬间弯得更低,几乎要伏在地上。

“姜丑儿?”萧衍的声音响起,低沉、缓慢,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可怕压力,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金砖上。

“是……是……”姜灼粗嘎地回应,心脏狂跳。

“抬起头来。”

命令不容置疑。

姜灼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她只能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张被乌金膏覆盖、黝黑粗鄙的脸。

目光不敢与龙椅上的男人对视,只死死盯着冰冷的地面。

萧衍的视线在她那张黝黑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厌恶感更甚。

但那股邪火却烧得更旺!

就是这样一个东西,也敢嫌弃他?

也敢因为离开他而开心?!

他怒极反笑,薄唇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浓烈的戾气和一种近乎孩子气的、恶劣的报复欲。

“呵,”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目光扫过姜玥姜柔瞬间僵住的、难以置信的脸,最后落回姜灼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死寂的大殿中:

“这般‘独特’的姿容,想必能为寡淡的后宫……添几分‘意趣’。”

“姜丑儿——留牌子,赐香囊。”

“封…侍衣。”

侍衣! 后宫品阶最低微的末等妃嫔!

如同宫女一般!

但这简短的几个字,却如同九天惊雷混合着冰雹,砸得整个乾元殿鸦雀无声,死寂得可怕!

太后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下水来,看向姜灼的眼神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针。

姜柔更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死死瞪着地上那个依旧在“瑟瑟发抖”的粗布身影,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怎么可能?!陛下……陛下怎么会看上这个又丑又臭的村姑?!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唯有姜灼,在听到“留牌子”三个字时,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彻底一黑!

她忘了哭嚎,忘了发抖,整个人都僵住了,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木偶,只觉得天旋地转。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无限循环:

完了!彻底完了!

没绷住,喜形于色了!

忘了这活阎王品性可以说是相当“恶劣”

而且报复心极强!

姜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扭曲的震惊和嫉恨!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丑八怪……那个污秽不堪的村姑……竟然被留下了?!

萧衍将殿下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尤其是姜灼那瞬间灰败绝望的眼神。

一股扭曲的快意混杂着更深的烦躁攫住了他。他猛地站起身,玄色袍袖带起一阵冷风。

“都散了!聒噪!”他烦躁地丢下一句,看也不看瘫软在地的姜灼,转身拂袖而去。

留下满殿死寂的惊惶和一片狼藉的心。

李德海擦着额头的冷汗,尖着嗓子宣道:“留牌秀女,随咱家安置!撂牌子者,速速出宫!”

姜灼垂头丧气,如同被霜打蔫了又碾过几遍的茄子,浑浑噩噩地跟着同样魂不守舍、脸色铁青如同厉鬼的姜玥姜柔出了乾元殿。

姜玥被太后强压着怒火开口留了下来,封了贵人,但这丝毫不能减轻她此刻如同被当众凌迟般的震惊和屈辱。

刚走出最后一道森严的宫门,一直焦急等在宫外、穿着同样粗布衣裳的小丫鬟小红就猛地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姜灼冰凉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圆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姑娘!姑娘!你出来了!怎么样?是不是……是不是撂牌子了?太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她家姑娘打扮成那样,肯定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天大的好事!

姜灼抬起那张依旧微黑呆滞、此刻却写满了生无可恋和巨大悲愤的脸,眼神空洞地看着小红,用那沙哑的乡音,幽幽地、带着一种荒诞绝伦的绝望感,长叹一声:

“唉…小红啊……俺……俺也没想到哇……”

“俺都丑成这样了……他……他咋还能瞎了眼……给俺留了牌子呢……”

“这……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哇……”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声几乎要刺破耳膜、饱含嫉妒与愤怒的尖叫!

“姜丑儿——!!!”

只见刚拿到赐花、脸色青白交加如同厉鬼的姜柔,此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姜灼,精致的脸蛋扭曲得几乎变形,声音尖利得如同夜枭泣血:

“你这粗鄙不堪的野丫头!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臭显摆给谁看?!陛下定是……定是看你可怜!或是被你身上那股子穷酸晦气熏昏了头!才一时糊涂!你得意什么?!侍衣!呸!比宫女还不如的贱婢!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姐姐进了宫,定要你生不如死!”

她气得口不择言,骂完狠狠一跺脚,仿佛脚下踩的就是姜灼的脸,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姜灼看着姜柔跑远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个象征着“入选”、此刻却感觉无比烫手、如同烙铁般的香囊,再想想萧衍那双深不见底、仿佛可以洞悉一切幽冥的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前途无亮。

“苍天啊……” 她哀嚎一声,只觉得大腿被自己掐过的地方,钻心地疼。这深宫,终究是躲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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