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问到什么了吗?”陈郁收回自己发酸的手,陈安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方云瑾点头:“嗯。吕侍郎死前,曾约见过一人,他以前的同窗——马奎成。”
方云瑾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呷一口,继续道:“那马奎成在当年也是惊艳绝才,与吕侍郎同期科考,是当年大家都看好的状元郎。谁曾想发挥失常,落榜了。后又听闻家中母亲去世,他回乡里为母亲办丧,之后就再也没回京城,直到十日前。”
林裴心下算着日子,道:“吕侍郎死的前一晚?”
陈郁问道:“马奎成人呢?”
方云瑾:“还在鬼市内。”
陈郁:“走,找他去。”
方云瑾却打断道:“公子,您出来太久,该回去了,不然国公该担心您。”
林裴也在一旁点头赞同。
万一被国公发现陈郁偷跑,说不定连着他一起骂。
陈郁摆手道:“没必要。国公已经知道了,一直派人跟在我们身后。”
皇宫内到处都是镇国公的眼线,或许从他出养心殿那一刻起,国公就已经知道了。而且他一进鬼市就察觉到有人跟在他们身后,本以为是冲着方云瑾来的,毕竟他和林裴是第一次来鬼市,没人认识他们才对,所以他才提出三人兵分两路,也是为了试探身后那人,却没想那人竟跟着自己进了客栈。
倒也是他小瞧国公了。
闻言,方云瑾倒不似林裴那么震惊,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
陈郁道:“行了,去会会那个马奎成。”
三人正准备动身,客栈门口却传来一阵轰动。客栈内所有人纷纷起身,朝来人弯腰行礼:“帮主。”只有陈郁三人站直身子,在人群中好不突兀。
“方少卿怎么来了?流火帮有失远迎啊。”黄奕天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朝三人走来。如果忽略他身后一众凶神恶煞的跟班,说不定他是真来找方云瑾叙旧的。
方云瑾讶异。他和对方算不上熟稔,顶多有过几面之缘,合作过几单生意,何必大动干戈来找他岔?细想,他最近也没得罪对方吧?
思绪翻涌,方云瑾依旧处事不惊:“黄帮主,方某正想去拜访您。”
“是吗?”黄奕天明显不信,他不想和方云瑾玩假惺惺的戏码,直接道,“方少卿旁边两位,不介绍一下吗?”
“黄帮主,他们是我旧友,初次入京,我带他们随便逛逛。”方云瑾扭头对陈郁和林裴道,“这位是流火帮的帮主,黄奕天。”
陈郁眉眼带笑:“黄帮主好。”
林裴也问了声好。
“随便逛逛就逛到我们流火帮的地盘来了?”黄奕天语气狠戾,冰冷的眸光扫过三人,“方少卿还是一如既往地认为黄某好糊弄啊。”
他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丢在三人面前的桌子上。赫然就是陈郁之前丢失的那一块,望着三人震惊的神情,黄奕天讥笑道:“方少卿怕是忘了鬼市的规矩——宫中之人,不得入内。”
此话一出,黄奕天身后的大汉全将剑刃出鞘,冷光乍现。
林裴慌张后退一步道:“诶诶诶,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啊。”
怀中的陈安早就醒了,只不过察觉到危险一直在装睡,小小的身躯不安地微微颤抖,陈郁轻拍他的后背安抚。
陈郁道:“黄帮主,我们来鬼市只是为了找一个人,你将这个人交出来,我们自会离开。”
黄奕天轻抬下巴:“找谁?”
陈郁道:“马奎成。”
黄奕天招手,走上前一个贼眉鼠眼的人,黄奕天问道:“鬼市有没有这号人?”
贼眉鼠眼垂眸思索几息,颔首道:“有。此人十日前进入鬼市。”
黄奕天又问:“他人呢?”
贼眉鼠眼道:“现居鬼市的黄泉客栈。”
黄奕天没有立刻下令,反而对陈郁三人道:“找到人就走?”
陈郁道:“自是。”
黄奕天对贼眉鼠眼道:“将人绑来,送去大理寺。”
方云瑾俯身拱手:“如此,就多谢黄帮主了。”
黄奕天却脸色一变,掏出匕首扔在桌子上。匕首立在木桌上,锃亮的刀面映着陈郁三人的脸,黄奕天狠声道:“还不快走?”
方云瑾:“好好好,这就走。”
去往大理寺的路上,林裴问:“诶,那个黄帮主为什么这么恨宫中之人?”
方云瑾道:“当年烽火堡一战,黄奕天所在的流火团被敌人围困堡内,又迟迟等不来援军,身为团长的黄奕天在粮草耗尽的最后一天,带领剩下的一百多人冲出重围,最后只剩下十多人存活。他们回朝廷复命时,朝廷却以流火团临阵脱逃,丢失黎国国土的罪名,将剩下的十多人及家眷全部流放。但后来不知何缘由,黄奕天带着他们躲到鬼市。”
陈安这时候也不装睡了,他坚定道:“黄帮主是好人!”
陈郁狐疑道:“你又知道?你和他很熟?”
“因为,因为他请过小安吃鸡翅。小安有次饿晕在路上,是黄帮主带小安去吃饭的。所以,他是好人。”
陈郁听后心脏又是一阵抽痛,搂着陈安的双手更紧了紧。
林裴却嗤笑道:“一顿饭就被收买的小崽子。”
陈安羞赧地红了脸,将头埋入陈郁的肩颈,故意忽视林裴玩笑的言语。
三人走到大理寺门口,主薄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迎上前,对方云瑾道:“少卿,黄帮主送来了一个人。”
方云瑾颔首:“嗯,将人带到正厅吧。”
正厅内,马奎成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手腕上的镣铐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方云瑾坐在主座上,左侧的太师椅坐着林裴,右边坐着陈郁,陈郁腿上还坐着一个陈安。
方云瑾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看穿马奎成般,他厉声道:“马奎成,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
马奎成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把沙子:“大人,我不知……”
“你曾经的同窗吕庄阳死了。我们查到吕庄阳死的前一晚,你曾见过他。那晚,你们聊了什么?”
马奎成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越来越小:“没什么,就是叙叙旧……”
“是吗?你十五年前离开京城,就再没回来过。如今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只单独见了吕庄阳?”
马奎成感到一阵眩晕。正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松了松领口,却发现衣襟早已被汗水浸湿一大片,他陡然提高音量:“大人,一切都是我做的啊大人!”
座上三人皆是脸色一变。
马奎成继续道:“那吕侍郎就是该死!是他偷换我科考的诗文,将我的诗文换成他自己的名字。我母亲砸锅卖铁,就为了有一天我能考上状元,出人头地,结果听到我落榜后,突发心梗,撒手人寰。”马奎成情绪变得激动,扬声道,“就是那吕庄阳害死了我母亲!他该死!他全家都该死!”
方云瑾一拍案首:“肃静!”
马奎成缩缩脖子,便不再说话。
林裴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报官?”
马奎成欲哭无泪:“大人,报官没用啊!那吕庄阳既有胆做出这等腌臜事,必是早已打点好一切。我击鼓鸣冤三日,奈何无人帮我申冤啊。”
陈郁问道:“以你的小身板,你如何杀得吕侍郎一家?”
马奎成眼神闪躲:“自是……自是雇凶杀人。”
方云瑾拧眉,追问道:“你雇的谁?”
马奎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方云瑾威胁道:“如今你死罪难免,若你供出同谋,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闻言,马奎成心下一横,嘴唇刚翕动,突然眼睛睁大,眸光涣散,一声闷哼倒地不起。他的脖颈上赫然刺着一支利剑,鲜血直流。
三人猛地往窗外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手持弓弩的黑衣人。
方云瑾扬声道:“追!”
陈郁将乖乖捂上眼睛的陈安放在座位上,走上前去探马奎成的鼻息,他眸光暗沉:“死了。”
林裴低声咒骂:“靠,线索断了。”
方云瑾蹲在马奎成的尸体旁,将那支利剑拔出,反复观察。利剑的末端,有一个类似于风的图案,他将图案展示给陈郁和程添两人:“你们看。”
林裴拧眉:“这个好像……”
“风。”
林裴望向开口的陈郁,赞同道:“对对对。确实像。”
“哈日玛赫。”陈郁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一句。
哈日玛赫,象征着无常与死亡。
林裴大惊:“你……你说什么?”
陈郁望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道:“妖风。”
方云瑾低头思索:“哈日玛赫?蒙古语?”
林裴狐疑:“你知道?”
不知想到了什么,方云瑾神色难看:“徐主簿!”
徐主簿走进:“方少卿,有什么吩咐?”
方云瑾:“速将一个月内进入京城的百姓名册整理给我。”
林裴疑惑。
这不是还在查吕侍郎和王员外的案子吗?怎么要起百姓的名单来了?
陈郁走到林裴身边,脸色同样阴沉:“你先带着陈安进宫躲躲。”
林裴更加疑惑:“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紧张?”
“你还记得之前上历史课,老师讲的胡兵的故事吗?”
林裴:“记得啊,当时说到胡兵暗桩血洗朝廷官员,我还和你打趣,说这黎国皇帝真没用,城里藏了这么多胡兵都不知道……”林裴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沙哑,“那个皇帝,不会就是你吧……”
陈郁道:“我还不确定,等会我自己查,你跟陈安先回皇宫。”
林裴焦急道:“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陈郁摇头:“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我去很安全。”
陈安若有所感,跑下座位抱住陈郁的大腿:“哥哥,你要去哪?带上小安好不好?”
陈郁低头看着他,神色瞬间变柔和,蹲下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脸颊:“小安乖,等哥哥解决完,就带小安去京城最繁华的地方逛逛,每个口味的鸡翅都给小安买一个,好不好?”
听到鸡翅,陈安眼底闪过犹豫,对上陈郁坚定的眸子,他还是松开了陈郁的衣摆:“那小安乖乖等哥哥,哥哥早点回来。”
陈郁笑道:“好。”
林裴牵上陈安的手,将手机从怀中掏出来,递给陈郁,嘱咐道:“你自己小心点。”
陈郁拍拍对方的肩膀:“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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