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有点凉。簪冰春忽然停下脚步,声音轻轻的,带点依赖:“法斯文。”
法斯文也跟着停下,侧头看她,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嗯?”
簪冰春抬起头,眼睛在路灯下看着他,声音更软了些,带着明显的抱怨:“我腿软。”
法斯文看着她,直接问:“我背你?”
簪冰春没回答,只是吸了吸鼻子,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多了点耍赖的意味:“法斯文,我腿软。”
法斯文没再说话,直接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稳稳当当地继续往前走。
簪冰春窝在他怀里,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法斯文,我们休学吧,好不好?”
法斯文脚步没停,目视前方,回答得没有一点犹豫:“行。”
回到家,法斯文一个电话就安排人去四中办理休学手续。
没过多久,簪冰春的手机就响了,是塞梨。电话刚一接通,塞梨的声音就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簪冰春!你休学了?!”
簪冰春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点,淡淡地“嗯”了一声。
塞梨那边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起来,语速也放慢了:“我有空去找你好吗?”
簪冰春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电话那头,塞梨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声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笃定和神秘,只说了五个字:“因为我是塞梨。”
因为我是塞梨?
簪冰春握着手机,还没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被挂断了。她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愣在原地。
法斯文利落地将最后一件衣服叠进行李箱,拉上拉链。晚上十点,飞机准时起飞前往海市。簪冰春把自己裹在一件厚实的大衣里,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一路沉默地低着头。法斯文一手拉着登机箱,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她的手,身后跟着的工作人员推着他们的其他行李。
飞机在凌晨一点降落在海市机场。簪冰春没什么睡意,任由法斯文牵着她穿过机场大厅。两人上了一辆等候已久的黑色卡宴。
法斯文侧过头看她,车内光线昏暗,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困吗?”
簪冰春摇头,声音有些轻:“不困。”
法斯文笑了笑,手指在她掌心蹭了蹭:“那去外滩转转?”
簪冰春没什么意见:“都行。”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想有空的话,去京城看看。”
法斯文点头:“京城?我们那边基本都叫它洛克。”
簪冰春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海市的空气比维多利亚湿润温暖太多,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闷热,动手把厚重的外套脱了下来。法斯文接过她的大衣:“先回住处放行李,再去玩。”
簪冰春点头。
法斯文对前座的司机吩咐道:“陈叔,去我常住的那套房,不回絮宫。”
陈叔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应道:“好的,少爷。”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太太和先生在您还没登机那会儿就给我打过电话了,嘱咐说让您玩玩就好,注意分寸。”
法斯文没看陈叔,目光转向簪冰春。簪冰春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法斯文这才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话有点密了吧,陈叔。”
陈叔立刻噤声,专注开车。
车子驶入一个高档小区,停在其中一栋楼前。这里是海市视角最好的楼盘之一。簪冰春跟着法斯文上楼,行李自然有保姆接手整理。
簪冰春进房间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衣服。法斯文则随意地从衣帽间里扯了件黑色大衣套上,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金丝边眼镜戴上,整个人瞬间添了几分平日里罕见的书卷气,虽然那眉宇间的桀骜丝毫未减。
簪冰春上下打量他一眼,评价道:“斯文败类。”
法斯文推了下眼镜,笑起来:“你以前可是说我跟‘斯文’两个字半点不沾边。现在听起来……斯文败类其实还挺好听的。”
簪冰春摇头,故意呛他:“你丑。”
法斯文一点也不生气,伸手把她揽过来,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笑意:“你漂亮就行了。”
法斯文从地下车库将那辆布加迪开了出来,引擎的低吼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簪冰春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车内弥漫着一种崭新的皮革和金钱的味道。
法斯文没有立刻踩下油门,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发沉:“你知道的,我妈特欣赏你。就是我爸……他有点病,知道吧?他总是想要名和利,没完没了。”
簪冰春偏头看着窗外流动的灯光,声音很轻却带着明确的阻止:“别说了。”
法斯文像是没听见,或者说他憋了太久不得不说出来,他猛地转过头看她,语气急切起来:“我会娶你!就像上辈子一样!我去闹,我去争,我……”
“法斯文!”簪冰春打断他,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恳求,“我希望你好。别闹了。上辈子我欠你的,这辈子我希望你好好的!你就不用……就不用死了。”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
法斯文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一直压抑的火气猛地窜上来,他也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吼出来:“簪冰春!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娶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不想让你当我的情人,也不想让你当什么见不得光的三!我就想让你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想让你管着我!我想让你因为我吃醋,讨厌我身边所有凑过来的女人!你为什么总是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到底有没有心!”
簪冰春不再看窗外,转回头来,静静地看着他激动发红的脸颊和脖颈,一言不发,眼神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这平静反而更激怒了他。
法斯文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簪冰春,我问你,你到底喜欢我吗?你爱我吗?你告诉我!”
簪冰春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答,反而轻轻反问:“你喜欢我吗?”
“我问你呢!簪冰春!”法斯文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发出刺耳的一声短鸣。
簪冰春沉默了几秒,终于极轻地“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也爱你。”
“爱我?”法斯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嗤笑一声,笑容里全是痛苦和不解,“那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我看不懂你!我讨厌你!行不行?我喜欢的人是你,爱的人也是你,现在最讨厌的人也是你!我快被你逼疯了!”
簪冰春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法斯文看着她这副模样,胸口剧烈起伏,最终所有激烈的情绪像是突然被抽空,只剩下浓浓的无力感和自嘲。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沙哑:“簪冰春,你让我怎么信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信你说的‘爱’?”
簪冰春重新抬起头,看向车窗外飞速流逝的霓虹,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疏离。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点认命般的放弃:
“那就不要信了。”
法斯文猛地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他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抽了一耳光,整个人僵在驾驶座上,瞳孔微微收缩,难以置信地转头盯着她——这句话,这语气,这毫不在意的姿态,和上辈子她推开他时一模一样,分毫未变。
簪冰春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点自我剖析的冷静:“我知道我很作,但我就是这样。情感上的互相折磨和纠葛,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说完,她伸手就去推车门,想要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就在她手指碰到门把手的瞬间,法斯文像是被触发了某个疯狂的开关,一脚将油门狠狠踩到底!性能极佳的跑车猛地向前窜出,强大的推背感将簪冰春死死按回座椅里。
簪冰春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惊得心跳骤停了一拍,她猛地抓住车窗上方的扶手,扭过头厉声喊道:“法斯文!停车!”
法斯文双眼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撕裂的黑暗,下颌绷成一条冷硬的线,看也不看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全然的失控和痛楚:“停你妈!簪冰春!你除了变着花样地虐我!你还能干什么?!你说啊!”
“法斯文!”簪冰春的声音里带上了罕见的尖锐。
车子再一次以一个极其粗暴的急刹停在路边,熄了火。世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簪冰春胸口剧烈起伏,她转过头,看着他被怒火和痛苦扭曲的侧脸,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自嘲:“我没有资格吃醋,法斯文。你明白吗?”
法斯文猛地扭过头,赤红的眼睛死死锁住她,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出来的:“你有!你凭什么没有?!簪冰春,我告诉你,我讨厌你!我恨你!我恨死你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簪冰春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极其缓慢地、轻轻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嗯。我知道。我爱你,行不行?”
法斯文像是被这句话骤然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扭回头,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不再看她,只是自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住的受伤的野兽。
车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很久,久到窗外夜市的喧嚣都仿佛隔了一层膜。法斯文的呼吸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他极其缓慢地松开方向盘,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然后,他转过头,眼神里的疯狂和恨意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小心翼翼,声音沙哑得厉害:“冰春……你没事吧?刚才……有没有撞到?”
簪冰春摇了摇头,没说话。
法斯文伸出手,动作很轻,甚至带着点颤抖,小心翼翼地拉起她放在腿上的手,握在掌心。然后,他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下一秒,簪冰春感觉到手背上砸下滚烫的、湿润的液体。一滴,两滴……接连不断。
他压抑的、破碎的哽咽声低低地传来,混着无比清晰的哀求:“我喜欢你……我爱你……求求你……别推开我……我想和你结婚……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簪冰春……我爱你……很爱很爱……”
簪冰春听着他压抑的哭声,感受着手背上灼人的温度,良久,轻轻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最后真的不能在一起,”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们就做最好的朋友,行吗?”
法斯文抬起头,泪痕还挂在脸上,他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神偏执得吓人,声音却异常坚定:“没有如果。簪冰春,你听好了,如果真的不能娶你,我就不结婚了。我们就一直谈恋爱,谈到死。就这样。”
簪冰春看着他,眼神复杂,最终只是轻轻说:“现在说这话……太早了。”
法斯文握紧她的手,执拗地、一字一顿地重复,像是在对她宣誓,又像是在对自己下咒:“我愿意说。我就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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