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怒,无声却足以摧折筋骨。
那目光不仅仅是审视,更是刮骨钢刀,一寸寸凌迟着我的尊严和仅存的侥幸。
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倾塌,压得我脊背生疼,几乎要匍匐在地。
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偏厅内跪倒的下人们连颤抖都不敢,仿佛已成石雕。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一定白得如同鬼魅,血液逆流冲上头顶的轰鸣声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不能认!
死也不能认!认了就是万劫不复!
指尖早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尖锐的刺痛借着那股狠劲刺破了皮肤,温热的血珠渗出,黏腻一片。
这细微的痛楚却像一根尖针,猛地刺破了我被恐惧冻结的思绪。
对!我没有!我根本不可能有孕!
是陷害!是误诊!
或者是君灏这疯子搞的鬼!
凭什么要我担这污名?!
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猛地从心底窜起,压过了恐惧。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因激动而剧烈起伏,正要不管不顾地抬头,哪怕触怒天颜也要嘶喊出“冤枉”二字——
“咳……咳咳咳……”
身侧,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声响!
这咳嗽来得如此突兀,如此猛烈,瞬间打破了死寂,将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我猛地扭头。
只见君灏整个人蜷缩在轮椅里,单薄的身子因剧烈的咳嗽而痛苦地颤抖痉挛,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泛上一种骇人的青灰死气。
他一手死死按着胸口,另一只手无力地向前抓着什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噗——”
一大口暗红色的、触目惊心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呛咳出来,如同泼墨般,瞬间染透了他雪白的前襟。那血色浓得发暗,在素白的衣料上迅速晕开,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王爷!”
他的侍从惊呼着扑上前,声音带着真实的惊恐。
皇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上前半步。
君灏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染血的手指颤巍巍地、虚弱地抓住了皇帝明黄色的龙袍衣袖,留下一个模糊的血指印。
他抬起头,嘴角还不断溢出血沫,眼神涣散,气息奄奄,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砸入每个人耳中:
“皇……皇兄……”
“臣弟……无用……怕是……等不到……孩儿出世的那一日了……”
这句话,配上他此刻濒死般的惨状,和胸前那大片刺目的鲜血,效果是毁灭性的。
皇帝脸上那滔天的怒意和冰冷的质问,瞬间凝固、碎裂,被一种极致的错愕、不敢置信和某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取代。
所有的雷霆之怒,所有关于“喜脉”、“穰乱血脉”的诘问,全都硬生生卡在了皇帝的喉咙里。
他看着自己亲弟弟这般吐血垂危、口称遗言的模样,再看看那袖袍上刺目的血手印,眼神剧烈变幻。
一个即将油尽灯枯、连子嗣都可能留不下的弟弟,和一个真假难辨、尚未确定的“孕事”……
孰轻孰重?
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偏厅内落针可闻,只剩下君灏痛苦而压抑的、带着血沫的喘息声。
我僵在原地,看着那摊刺目的鲜血,看着君灏那张毫无血色、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的脸,看着他抓住龙袍的那只染血的手……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这……这也是装的吗?
怎么可能有人能把吐血装得如此……逼真?
那血的顏色,那气息……
可若不是装的,他难道真的……
巨大的混乱和荒谬感再次将我吞没。
我原本鼓足勇气要豁出去的自辩,此刻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傻傻地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场面。
皇帝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猛地握紧了拳,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君灏抓住他衣袖的手,再抬起眼时,那目光中的冰寒虽未完全褪去,却已染上了一层别的什么。
他沉声,语气依旧带着帝王的威仪,却已然变了调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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