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手无力垂落,撞在轮椅扶手上,发出那一声沉闷的轻响,像是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尖上。
“强求……”
那两个字,裹挟着血腥气,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似最绝望的告白,死死地钉在了这混乱的现场,钉死了所有难以言说的暧昧和可能存在的辩白。
他昏死过去,留下一个无法收拾也更无法深究的残局。
皇帝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探针,在我脸上和轮椅上那抹刺目的苍白与暗红之间来回逡巡。
那目光里翻涌着太多东西——震怒、怀疑、一种被亲情的绳索猝不及防勒住的窒息感,还有帝王本能的多疑和权衡。
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淬炼成一声极冷极沉的哼笑,从鼻腔里挤出来,带着无尽的讽刺和冰寒。
“好,好得很。”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既是他拼死强求来的……”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可能孕育皇嗣的女人,而是在看一件麻烦的、被强行塞过来的、却又暂时动不得的物品。
龙袖猛地一拂,带起一股冷风。
“太医院听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重重砸下。
“给朕仔细看护好灏王妃和她腹中之‘胎’!”
“若这‘胎’有半分差池——”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医们,扫过面色灰败的父亲,最后甚至若有似无地掠过我的脸。
“朕唯你们是问!诛、九、族!”
“诛九族”三个字,咬得极重,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个人头顶。
圣旨一下,再无转圜。
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喜脉”可疑至极,此刻,在君灏那口血和那句“强求”之后,在皇帝的金口玉言之下,它就必须是真的!
必须安然无恙!
皇帝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带着一身未能彻底发泄的雷霆之怒,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才稍稍减缓,留下的却是一室更令人绝望的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我顺着冰冷的墙壁,彻底瘫软下去,跌坐在墙角,手脚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目光怔怔地看向那边乱作一团的人群——太医们围着那架轮椅,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彻底失去意识、苍白得像一碰即碎的白瓷般的人抬上软榻,匆忙移送出去。
齿关抑制不住地冷得发颤。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仅算计我,算计沈清歌,算计李烨……他连九五之尊的皇帝,都敢这般精准地算计进去!
用他的病,他的血,他半真半假的“遗言”,逼得皇帝不得不吞下疑虑,甚至不得不下旨护住这个莫须有的“皇嗣”!
他到底想干什么?
把这滩水搅得如此浑浊,对他有什么好处?!
……
是夜,万籁俱寂。
灏王府派来的嬷嬷和太医在外间守着,美其名曰“安胎”,实为监视。
将军府上下噤若寒蝉,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诡异的探究。
我支开所有人,反锁了房门。
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如鬼、眼窝深陷的脸。
眼神却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深吸一口气,拔下发间那支白日里曾抵过他咽喉的金簪。
簪尖冰冷,在烛火下闪烁着幽光。
没有犹豫,我狠狠心,用簪尖划破了自己左手的指尖。
尖锐的痛楚传来,鲜红的血珠立刻沁出,越聚越大。
我端过早已准备好的一碗清澈泉水,将滴血的手指悬于碗上。
殷红的血珠坠落,滴入清澈的水中。
一圈涟漪荡开。
我死死盯着那滴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停滞。
若……若那老太医并非全然误诊,若那疯子真的在我不知情时种下了什么孽缘……
那这血,落入水中,便会……
然而——
预想中的画面并未出现。
那滴殷红的血珠落入水中,并未立刻散开晕染,反而像是有生命一般,凝成了一颗浑圆的、血红色的珠子,在水中央缓缓下沉了一段,然后……
就那样凝滞不动了!
烛光下,那粒血珠在水底折射出诡异而妖艳的光泽。
不散!不融!
这……这是……
我瞳孔骤然缩紧,握着金簪的手猛地一颤,簪子“哐当”一声掉落在梳妆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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