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脚踝处传来的剧痛如同灼烧的电流,瞬间击穿了迹部景吾引以为傲的绝对自制力。那是在一次看似普通的网前救球时,落地瞬间重心微不可查的偏差所导致的恶果。他闷哼一声,右膝不受控制地重重跪倒在硬地球场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汗水瞬间从额前渗出,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因用力支撑地面而指节发白的手背上。
观众席上爆发出惊呼,冰帝正选们更是瞬间变了脸色,纷纷从长椅上站起。
“别动!”一个声音罕见地失去了所有慵懒的底色,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恐慌。忍足侑士几乎是像离弦之箭般冲到了迹部身边,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他猛地蹲下身,一只手已经稳稳地、用力地扶住了迹部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极其小心地、近乎轻柔地探向他已经微微肿起的脚踝。
迹部下意识地想要挥开他的手,帝王的骄傲让他无法忍受在众目睽睽下显露脆弱。“本大爷没事……”他咬紧牙关,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向所有人证明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意外。然而,脚踝处传来的尖锐刺痛让他身体一软,第二次尝试站起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倾斜。
“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忍足的语气里压抑着明显的怒火,这怒火不知是针对迹部近乎自虐的固执,还是针对自己刚才未能及时预判或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不再给迹部反驳的机会,几乎是半强制地用肩膀顶住迹部的腋下,将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颈,用自己的身体支撑起他大部分的重量。“医务室。现在。立刻!”
“比赛……还没结束……”迹部挣扎着,汗水浸湿了他的发梢,黏在额角。他不能就这样离开,这不仅关乎一场练习赛的胜负,更关乎他作为冰帝部长的尊严和掌控力。
“比赛已经结束了!”忍足几乎是低吼着打断他,冰帝的天才军师此刻眼神锐利如刀,迅速扫过周围想要上前帮忙的宍户亮、向日岳人等人,语速极快却清晰地下达指令,“剩下的比赛交给宍户和向日!凤,立刻去叫校医到医务室待命!长太郎,去准备冰袋和绷带!”
迹部还想说什么,但忍足已经用不容抗拒的力量支撑着他,一步步、有些踉跄地快速离开这片让他“失态”的球场。在离开聚光灯、步入场边阴影的瞬间,迹部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观众席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不二周助。青学的天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惊呼或夸张的担忧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冰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平日里惯常挂在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而难以解读的专注,仿佛在观察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那一刻,一股莫名强烈的烦躁感攫住了迹部,甚至暂时压过了脚踝处一**袭来的疼痛。这种被窥探、尤其是被不二以那种了然的目光窥探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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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里,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校医仔细检查后,表情严肃地确认是韧带扭伤,虽然幸运地没有伤及骨头,但肿胀明显,情况不容乐观。
“需要立即冷敷压迫固定,至少一周内,这只脚绝对不能承重,更不用说剧烈运动了。”校医一边准备冰袋和弹性绷带,一边语气不容置疑地宣布。
“一周?”迹部的眉头狠狠拧成了一个结,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格外低沉,“开什么玩笑!关东大赛就在下周!”他无法接受在这个关键节点缺席,哪怕是短暂的。
“迹部君,即使是您,也需要遵循基本的生理规律。”校医无奈地摇头,将用毛巾包好的冰袋和绷带放在床边,“先严格冷敷二十分钟,帮助毛细血管收缩减轻肿胀。忍足君,麻烦你协助迹部君一下,确保冰袋敷在正确的位置。”
校医离开后,狭小的医务室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忍足一言不发地拿起包好的冰袋,然后动作极其自然地单膝跪在迹部面前的脚凳旁,小心翼翼地托起他那只已经明显红肿的脚踝,将冰冷的包裹物轻轻贴合在伤处。
突如其来的冰冷触感让迹部条件反射地微微一颤。
“忍足,”迹部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你可以回去了。部里的训练不能没有人监督。”
忍足没有抬头,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只是更加专注地调整着冰袋的位置,确保它能完全覆盖住肿胀最厉害的踝关节。“监督的事情,宍户完全可以负责。”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本大爷说,回去。”迹部的语气加重,带上了他惯有的、属于部长的命令口吻。他不习惯,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这种被人照顾、尤其是被忍足侑士以这种近乎虔诚和温柔的方式照顾的感觉。这让他感觉自己精心维持的强硬外壳出现了裂缝,露出了内里的脆弱,而脆弱,是他绝不容许自己被看到的。
忍足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直直地看向迹部,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要看到他的心底去:“你就这么讨厌接受别人的帮助?哪怕这个人是……我?”
迹部对上了他的视线,试图从那双眼眸中找出平日里惯有的戏谑、散漫或者调侃,但他失败了。忍足的眼神里只有一片沉静的、几乎可以说是固执的认真,甚至……在那认真背后,藏着一丝极淡的、仿佛被拒绝后的受伤?这个发现让迹部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反驳。
“本大爷不是讨厌帮助,”迹部有些狼狈地别开脸,看向窗外葱郁的树木,声音生硬,“只是认为……没有必要。”
“有没有必要,应该由我来判断。”忍足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恳切的意味,“迹部,你有没有哪怕一次想过,你并不总是需要一个人承担所有事情?你可以……依靠一下别人的。”
这句话,像一根经过精准计算后射出的利箭,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层层防御,精准地命中了迹部内心最深处、那个从不对外人开放的角落。家族的期望、财阀的未来、学校领袖的责任、网球部百余名部员的胜负……这些沉重的负担,他早已习惯独自背负。华丽是他的铠甲,完美是他的壁垒,他从未允许任何人越过这道防线,即使是与他并肩作战最久的忍足侑士。
“本大爷的事,”迹部硬邦邦地回应,试图用冰冷筑起防线,“还轮不到你来对我说教。”
忍足沉默了片刻,然后,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如同羽毛落地,却像一块小石子,在迹部看似平静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忍足不再试图争辩,只是重新低下头,默默地维持着冰敷的姿势,他的手指稳定地扶着冰袋,避免它滑落,指尖传来的温度隔着湿冷的毛巾,依然清晰地烙印在迹部的皮肤上。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迹部能清晰地感受到忍足指尖的力度和温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运动后汗水和某种清爽皂角的气息,这与之前商业晚宴上那优雅的古龙水香味截然不同,更原始,更真实,也更……令人心乱。这种过分的贴近和无声的守护,让他心烦意乱,却又奇异地,像另一剂镇痛药,安抚了脚踝处尖锐的疼痛和内心翻涌的焦躁。
“轻井泽,”忍足突然开口,打破了漫长的沉默,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个地名,“那里的风景,还好吗?”
迹部一愣,完全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提起那个周末。“……还不错。”他谨慎地回答。
“和青学的那位天才打球,”忍足继续问道,依旧没有抬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很有趣?”
迹部眯起了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忍足那平淡语气下,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情绪。那是什么?是作为商业竞争对手的警惕?还是……别的?“你是在质问我吗,忍足?”他的声音带上了危险的意味。
“只是好奇。”忍足终于抬起头,脸上已经迅速挂起了一副迹部无比熟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浅笑,“毕竟,能让你迹部景吾在非比赛日、私下里也愿意认真交手的对象,可实在不多见。”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碰撞、交锋。迹部紧紧盯着忍足,试图从他那完美的笑容面具下,找出他真实的想法。他到底在在意什么?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打扰了。”不二周助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充满担忧的温和笑容,“听说迹部君受伤了,我有些担心,过来看看。情况还好吗?”他的目光迅速扫过迹部受伤的脚踝和跪在床边的忍足。
忍足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公式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不二君的消息真是灵通。”
“只是碰巧遇到匆忙跑过的凤君,听他简单说了两句。”不二自然地走到病床边,目光落在迹部被冰袋覆盖的脚踝上,眉头微蹙,“看起来确实有些严重呢。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比如帮忙去买些止痛药之类的?”
“不劳费心。”迹部和忍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应,语气都带着明显的拒绝。
不二眨了眨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视线在面色不虞的迹部和依然维持着跪姿的忍足之间转了一圈,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趣味:“看来……我来的似乎不是时候呢。那么,迹部君,请务必好好休息。关东大赛上,我真心期待能与完全康复的你,再次交手。”
不二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医务室的门再次合上,但室内的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微妙和紧绷。
忍足沉默地取下已经不那么冰凉的冰袋,开始用弹性绷带为迹部进行加压固定。他的动作熟练而轻柔,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对你,似乎格外上心。”他低声说,语气听不出喜怒。
迹部冷哼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忍足利落地打好一个牢固的结,动作流畅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膝盖处可能沾上的灰尘,“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不二周助那个人,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得多。和他打交道,最好多留个心眼。”
迹部抬起头,看着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忍足,银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挑衅:“那你呢,忍足侑士?你口口声声说别人复杂,那么你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
忍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白光,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他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了吗,我们伟大的部长大人?毕竟,我们可是已经‘深入了解’过彼此了,不是吗?”
他刻意加重了“深入了解”四个字,带着清晰无误的双关意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暧昧。然后,不等迹部作出任何反应,他便干脆地转身,走向门口。“记得遵医嘱,冰袋每两小时敷一次,可以让你的佣人帮忙。我先回网球部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医务室里终于彻底只剩下迹部一个人。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白色绷带仔细而专业地包裹起来的脚踝,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忍足指尖的温度和力度。空气中,那股属于忍足的、混合着汗水和皂角的清爽气息,也尚未完全散去,萦绕在鼻尖。
迹部有些疲惫地向后靠倒在白色的枕头上,闭上了眼睛。忍足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那个被镜片反射光遮挡住的眼神,还有不二刚刚那看似关心实则试探的来访……所有画面、所有声音都乱糟糟地缠绕在一起,在他脑海里翻腾。
他抬起手,用手背覆住自己的额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和虚弱,更是一种心理上的无力感。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精心构筑的、认为一切尽在掌握的世界,似乎正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悄然出现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痕。
而窗外的月光,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静静地洒在他身上,冰冷,皎洁,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近乎温柔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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