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伊静坐在颠簸的轿子中,透过帘子的缝隙安静地看着怒气滔天的塞洱。
直到轿子一个趔趄,第三次差点撞到他的头顶,塞伊面色不虞地一把掀开帘子,凌厉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塞洱:“有什么不满意吗?”
这位年少成名、威风赫赫的少年将军一下子缩成鹌鹑,揉了揉几分钟前刚被他哥揍出的包,敢怒不敢言,咬着牙恶狠狠道:“没有!”
“没有就好生赶路,再颠簸一次就把旗鱼放了,你下去拉轿子。”塞伊目光冷冷的。
“知道了!”塞洱偷偷翻了个白眼,至于为什么是偷偷翻,是因为真要当面翻,他哥能一脚把他踹回监狱。
不过虽然他不敢明着报复塞伊,阴恻恻恶心他还是有两招的,于是清了清嗓,一副白莲花的模样,“我记得嫂子和你结婚那天坐的也是轿子,可惜啊,世事无常,咱兄弟俩现在都是光棍了。”
塞伊额角青筋暴起,“我刚才打得不够疼是吧。”
“我的错,我的错,瞧我这嘴。”
塞洱余光扫着塞伊的脸色,心里暗爽:让你总欺负我,活该老婆跑了。
塞伊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了火气。他这个弟弟用处挺大,暂且饶他一死。
“塞森设计陷害父王,离间兄弟,强夺虎符,贸然发兵,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他应该也知道关不了我们多久,估计这两天就会有大动作,我们尽量在明晚赶到。”
塞伊平静地陈述着,一贯健谈的塞洱反而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听着。
塞伊挑了下眉,“怎么了?”
“……”
“我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干这样的事。他要是想要王位,大可直说,明明我们都会拱手相让,何必做得这么绝。”
塞洱的声音都带上了些哽咽,“明明兄弟一场,为何要到这种恩断义绝的地步。”
塞伊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尚不明朗,于是浅浅揭过,“他有他的想法。”
“我不懂!就算他与我们感情淡薄,那父王呢?!父王养他育他,没激出他一点不舍之心吗?”
塞洱眼眶湿润,“父王不知何时能醒过来,要是有个好歹,我一定把塞森千刀万剐,不顾及那点手足之情。”
说到父王,塞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父王他老谋深算……不是,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塞洱本就是个粗枝大叶的性格,也没注意到塞伊那点异样,一边控制章鱼行驶的方向,一边哭哭啼啼的拿小手绢擦着眼泪,看得塞伊万分不适,嫌弃地把帘子放下来,拉得严严实实。
塞伊坐回原位,撩起窗帘的一角。外面的景色呼啸着后退,远方的深谷传来幽鸣,静谧的夜里,总是容易引人思绪万千。
塞伊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条项链,上面点缀着光彩夺目的宝石,他轻轻摩挲着,思念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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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啊,这都走了多长时间了,您要是还这个速度,咱们猴年马月能送你回陆地啊。”蟹十八苦苦央求着少年。
奉塞伊指令,蟹十八带着益凡离开闹市,进入郊区,沿着一条小道进入一片山谷。山谷中有秘密的暗路,隐蔽性极强,常年半个鱼影都看不见。顺着一路向北,就能在最短时间内离开海洋,回到陆地。
少年坐在石头上,悠闲自得地欣赏珊瑚礁和游曳在其中的鱼群,修长的腿轻轻晃着,没有半点着急的模样。
“您要是真喜欢这东西,到地方之后我给您弄上一缸,那多舒坦啊。歇够了咱们好回去啊。”
益凡想了想:“哦,那就不回去了。”
这话如若五雷轰顶,蟹十八差点跪下,“祖宗,祖宗啊,别任性了,这回真不是开玩笑的,留在这儿容易有生命危险,我得保护好你。”
“我也不是开玩笑的,我本来就没打算走。”益凡伸了个懒腰。
“我要跟塞伊一起去。”
很简短的一句话,蟹十八愣是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啊?”
“我说我要跟着塞伊。”益凡看了一眼蟹十八,看他仍是一脸呆滞的模样,开始反省自己的话,“很难理解吗?”
“可是,你不是答应大王子要离开了吗。”
益凡回想了一下,“有吗?我骗他的。你等会带我跟上塞伊,远远跟在他后面,最好不要被发现。”
“您当是演谍战片呢,这真不行。”
益凡脸上带了点疑问,“不行?”
“不行。”蟹十八义正言辞拒绝,“大王子真能杀了我。”
益凡叹了口气,仿佛下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真的不行?”
“不行。”
“好吧。”益凡耸了耸肩,仿佛真的迫不得已了。
只见少年缓缓躺在了地上,手捂着胸口,本就苍白的小脸似乎是因疼痛皱了起来,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啊。”
蟹十八吓了一跳,“怎么了?!”
益凡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说出来的话却让蟹十八如遭雷劈,“你推我。”
离益凡一米远的蟹十八:……
这祖宗到底是哪学的讹人的方式,就是他老花眼的百岁高龄祖母也能看出是碰瓷好吧!
究竟谁会信?
蟹十八转念一想,悲哀地发觉,他那看见益凡就两眼瞎的大王子还真有可能信。
蟹十八艰难道:“没必要这样吧。”
“我跟塞伊说,你对我大呼小叫,走慢了还要打我。”
“……那我也不可能——”
“——腿好像也疼。应该是你踢的。”
“……”
益凡祭出了最后的杀招,“其实你也想去吧。我会跟塞伊说是我非要来的,你只是迫不得已。”
蟹十八一咬牙,“走!不过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跟大王子解释一下啊,我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你了。”
益凡眨了眨眼,“什么时候出发?”
“唉,”蟹十八又犯愁了,“我只知道他们走的大致方向,具体路线只能靠猜,他们肯定速度很快,跟上都费劲。”
“等等……”蟹十八的脚步骤然停止,愣愣盯着远方的山谷,语调都有些颤抖。
益凡疑惑地停下脚步,顺着蟹十八目光的方向,“怎么了?”
大钳子颤颤巍巍地举起来,指着不远处隆起的小山谷,“那怎么有光啊?”
益凡定睛一看,层层叠叠的山谷中,一个小山谷影影绰绰凸现出来,在幽暗的海水中散发着黯淡的光。
荒郊野岭,人迹罕至,亮起的光。这三个词分开看还好,骤然放到一块,就有点惊悚的味道了。
益凡和蟹十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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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海巫族所居的暗岭附近,接连出现变异生物。那些变异生物面目狰狞,性情不定,危险性极高,近来已经伤到了好几个武艺高强的暗卫。”
塞森抿了口茶,淡淡道:“下去吧。”
“三三三哥,听起来很严重,这可怎么办啊?”
塞森塞斯两人相对而坐,棋盘对弈,只是一面是气定神闲,一面是坐立不安。
塞森没应声,小口抿着茶,低头看着棋盘。
这盘棋下了不过半刻钟,胜负已见了分晓。在白子的衬托下,黑子简直一塌糊涂,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哒——”
茶杯被轻轻放在了桌上,塞斯一个激灵,小心翼翼瞟着塞森的脸色。
“海巫族向来的把戏。看来莫吉娜功力见长,这些年蛰伏在这偏远一隅,怕是早就心有不甘了。”
塞斯听着害怕,“三哥,这仗,咱们非打不可吗?”
塞森一下子抬起头,眼里隐隐含着癫狂和偏执,看得塞斯不寒而栗,“非打不可,而且一定要赢。”
塞斯喉咙上下滚动,试探道:“可是为什么非要孤身作战呢?咱们兄弟几个一起,不是胜算更高吗?”
塞森的目光冷冷凝视着他,宛如一条毒蛇缓缓攀附上他的脊骨,塞斯几乎不敢呼吸。
“我自有我的道理。”
抛下这么一句后,塞斯开始送客,“把四王子带下去休息。”
几个贴身侍卫悄无声息进来,一把架起塞斯往门外走。
“哎哎哎让我站稳啊!”
“慢点走,别着急啊!”
塞森的视线凝聚在弟弟的背影上,不知是苦涩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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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面对着空荡荡的王位,站在朝臣位首的龟丞相扬声,“诸位同僚可还有要事可奏?”
底下有人犹豫地站出来,“龟丞相代行国君之位,还是有逾矩之嫌,依老臣看,大王子英明神武,处理政事井井有条。虽然一时糊涂,犯了错事,但给他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也不是不可。”
许多声音附议,
“是啊。”
“说得对,国不可一日无主啊。”
“大王子颇得人心,他代行国君之位没有问题啊。”
龟丞相面露难色,给蟹二使了个眼色。蟹二附在龟丞相耳边,“大王子和二王子都跑了。”
龟丞相:“……”他就知道那两个小子不能消停待着。
只得扬声道:“大王子……沉迷色相,暂且担不起这等重大的责任,等他反省过来再议吧。”
“可是……”
“这……”
没等众位朝臣反应过来,蟹二抓准时机,扬声道:“退朝——”
话音刚落,蟹二就搀着龟丞相,以一个这把年纪根本意想不到的速度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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