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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贰】锋芒

国子监的钟声刚敲过未时三刻,谢谨怀便已坐不住了。他支着下巴,手指在案几上轻敲,眼睛不时瞟向窗外那株老槐树。李枝晚从背后戳了戳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小侯爷,再忍半刻钟,王博士一走咱们就溜。”

谢谨怀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惹来前排几个学子侧目。他连忙正襟危坐,装模作样地翻开《礼记》,却不知道自己将书页倒置了。

“...故君子慎其独也。”王博士念着,花白胡子随吐字一翘一翘。

“谢谨怀,”李枝晚又戳他,“发什么呆呢?王博士走了!”

谢谨怀猛然回神,他腾地站起身,案上笔墨纸砚被撞得叮当作响,“快走快走,等会儿那黄大嫂的糖葫芦卖完了!”

一行人猫着腰溜出讲堂,沿着回廊疾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们衣袍上投下斑驳光影。谢谨怀熟门熟路地找到那处矮墙,三两下攀上去。

“谢谨怀,你这翻墙的功夫越发精进了。”李枝晚喘着气调侃。

谢谨怀咧嘴一笑:“那是自然,我可是日日练习。”他想起何府那堵墙,想起墙内那个总捧着书卷的女孩子。

西市人声鼎沸,各色摊贩沿街排开。谢谨怀直奔糖葫芦摊子,却见摊前已围了一圈孩童。他仗着身高,一眼望见摊主正用铜勺舀起琥珀色的糖浆,往水果上裹。

“让让,让让!”谢谨怀挤进人群,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铜钱拍在案上,“黄大嫂,我要三个,两个山楂的,一个...”他顿了顿,“一个樱桃的!”

李枝晚凑过来,奇道:“你何时爱吃樱桃了?”

谢谨怀支吾道:“就...突然想尝尝鲜。”

待黄婆婆把糖葫芦递给他,谢谨怀小心翼翼则捧着那串晶莹剔透的樱桃串左看右看。阳光透过糖浆,在地面投下琥珀色的光斑。

“谢谨怀,咱们该回去了。”李枝晚边啃糖块儿边说,“再晚要赶不上射箭课了。”

谢谨怀却突然转身:“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不等李枝晚回应,他已大步流星地朝反方向走去。

何府的围墙在春日里爬满了蔷薇,谢谨怀熟门熟路地找到那处被树枝遮掩的缺口,三两下攀上墙头。院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书页的沙沙声。

何知妤正坐在樱珠树下的石凳上,膝上摊着一本《诗经》。粉白的花瓣落在她发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用手指描摹着书上的字句。

“喂,木头!”谢谨怀压低声音唤道。

何知妤猛地抬头,见墙头探出个熟悉的脑袋,先是一惊,继而无奈,谢谨怀翻身跳下墙,衣袍带落一阵花雨。他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那串樱桃糖葫芦:“哝,特意给你带的,黄大嫂说这是新做的花样。"

“快尝尝,”谢谨怀催促道,“化了就不好吃了。”

“甜吗?”

“嗯。”何知妤轻声应道,又咬了一颗樱桃,“很甜。”

谢谨怀突然转身,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嘴角沾上糖了。”他作势要擦,却在半途停住,将帕子塞进何知妤手中。

何知妤接过帕子,指尖触及那细密的针脚,认出是上好的苏绣。她垂下眼睫,轻声道:“小侯爷今日逃学,就为送这个?”

“谁说我逃学了?”谢谨怀梗着脖子,“我是......是奉先生之命出来采买文房四宝!”

何知妤永远记得祖父寿宴那日,廊下的琉璃宫灯将积雪映成暖金色。

小娘天未亮便为她梳妆,铜镜里映着窗外未歇的细雪,螺子黛扫过眉梢时突然哽咽:“我的知妤合该站在最亮堂的地方。”

不枉昔日苦读与小娘教诲,当日宴席大办,京中权贵乃至皇亲国戚纷至沓来。

何知妤立在厅前迎客时,能闻到前院腊梅混着檀香的气息,绣鞋里的双脚早已冻得发麻,却仍要保持着最得体的微笑。

桐木琴架在琴案上,当《鹤鸣》的第一个音拨响时,宴厅渐渐静得能听见炉吐香的簌簌声。她余光瞥见父亲微微前倾的身子,和嫡二姐骤然收紧的帕子。最后一缕泛音消散在雕梁间,席间有位老夫人落了茶盏,碎玉声里混着嘉叶公主清脆的掌声:“这琴音让我想起春溪破冰!”

这位沈贵妃所出的公主,因“嘉禾一茎九穗”的祥瑞得名,今日穿着杏黄缕金袄,发间九凤衔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是圣上最宠爱的明珠。

那日何知妤锋芒毕露,琴艺诗才俱是出挑。父亲赞许的目光比御赐的缠枝火炉更灼人,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视线在自己发顶停留的温热。垂首接过祖父赏的翡翠笔洗时,冰凉的玉石触到指尖,却听见席间私语如涟漪荡开:“何家三姑娘的绣品更妙……”

嘉叶公主对琴艺赞不绝口,听闻她绣工精湛,便想一观。公主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腕间的金镶玉镯子碰在案几上叮当作响。

何知妤想起近日绣的忍冬藤手帕,忙命人取来。

“忍冬藤的帕子配您再合适不过。”她将绣绷奉上时,看见公主指甲上淡粉的蔻丹,金线在烛火下流转如星河,“金银并蒂,连绵不绝,正如’嘉禾九穗’的祥瑞。”

二人竟格外投缘。公主不似想象中矜贵,反倒是个活泼的话唠,说着说着就会不自觉凑近,身上淡淡的瑞脑香便萦绕过来。当那染着丹蔻的指甲抚过藤蔓纹样时,嘉叶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我要去求父皇,让你当我的伴读!”

何知妤轻轻弯唇笑了下,余光瞥见谢谨怀正在席末与二哥对饮,青玉酒杯在他指间转了个圈。

“我那个皇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烦人。”公主撅着嘴,吃着出宴厅时顺手从案上拈了块芙蓉酥,“不过大了我几岁,成天扮着个老人样对我。我一找他带我出宫,他就回我’功课做完了吗’,’琴练熟了吗’’陈嬷嬷的礼仪课怎么又没去’……成天板着脸训人……”碎屑沾在她唇角,像朵小小的梨花。

公主正抱怨着,忽将她猛地拽蹲下。何知妤正疑惑着看向身旁人,却见公主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凑近耳边轻声道:“我皇兄在那!”

此时暮色初临,最后一缕霞光染红了飞檐上的脊兽。这位天家贵女正提着裙摆与何知妤蹲在假山后,织金马面裙在青苔上铺开一片璀璨。公主发间金累丝蝴蝶触须轻颤,蹭得她耳廓发痒:“皇兄上月还训我送的香囊针脚粗,我倒要看看他给未来嫂嫂备的礼……”话音戛然而止,青苔斑驳的太湖石后传来嫡姐惯用的珠兰香,那香气里还混着沉水香的味道。

何知妤望着嫡姐的披风掠过枯枝,宛如红梅坠雪。

身后突然落下的手掌惊得她险些撞上山石,公主的金钗在石面刮出刺耳声响。竹青色的袍角映入眼帘,见着公主,他连忙行礼,腰间玉组佩撞出清越声响:“卑臣唐突了公主,在下何宴清,知妤的二哥,望公主恕罪。”

“无妨……”公主轻咳两声,袖口绣的缠枝纹随着动作微微颤动,“我记得你,皇兄提过的。”

“李枝晚?”羊角灯倏然照亮方寸之地,太子执灯的手指骨节分明,玄色大氅边缘的金线在光下流转。何月婉目光扫过何知妤沾苔的裙裾,却含笑取下缠臂金,孔雀石嵌的猫儿眼在灯火中泛着幽光:“知妤今日琴艺出众,这个权当贺礼。”

“阿姐,我们……”何知妤耳尖发烫,偷听被抓个正着实在难堪,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烟火要开始了。”嫡姐将金钏套在她腕间,那凉意让她想起谢谨怀去年塞来的冰雕小兔,当时化在手心的冰水也是这般沁凉。

夜空突然炸开一朵金,朱红药线窜上苍穹时,李枝晚悄悄往她手心塞了个珐琅小盒。盒上缠枝莲纹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是江南进贡的琉璃糖,送给你!”

说话时,她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仰头的动作轻轻晃动,映着漫天烟火,像是落了一场星雨。

那日的绚烂烟火在天幕划过条条银线,很快又绽成流金的雨。在人群的喧嚣中,夜风却裹挟着烟硝的轻轻叹息。

翌日,何府恢复了往日的安静。用过早膳,白芷进厢房通报:“三小姐,老爷让您去趟书房。”

何知妤整理好衣襟,缓步走向书房。“女儿见过父亲。”她垂首行礼。

“姝儿近来如何?”

“父亲挂心,女儿一切安好。”

何老爷领着女儿到榻椅前,示意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另一边,让白芷倒了杯茶。

“姝儿,你平日最为用功,为父都看在眼里。”何老爷轻啜一口茶,“自明日起,你搬去和煦阁那住下吧,以后由你母亲来教导你。把你交给她呢,父亲也更放心一些。从今往后,你便不再是庶女身份,而是何家嫡女,可好?”虽是询问,话里话间却没有半分商量余地。

何知妤猛地抬头,神情愕然:“父亲……”

“你小娘那边,我会告知她。”何老爷目光深沉,“你若答应了,你小娘在府里也能过得体面些。”

她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垂眼:“谢过父亲,姝儿愿意。”

下人们动作很快,当天下午就把何知妤的东西都搬入了和煦阁。小娘最后一次为她系上旧荷包,忍冬藤纹路蹭着她掌心:“往后,就跟着何夫人,好好学,将来嫁个好郎君。”

三日后,何老爷又办宴席,大张旗鼓地告知众人女儿的新身份。

西窗下的《列女传》积了灰,倒是那《史记》被翻得起了翘,纸页满间朱砂色的批注。何夫人不同于小娘,会严苛地教她女子的三从四德,会领她读《水经注》,在地图上标注商路与异国风俗;会用《九章算术》教她核算庄户收成;带她整理药柜,讲解避瘟丹配方:“学这个,比绣香囊有用。”

春去秋来,匆匆而往。又一年冬,何老爷和李枝晚都为她申请了去国子监读书的机会。

刚到国子监,何知妤第一眼看见的是谢谨怀的笑脸。

“喂,木头,小爷听闻你来国子监,特地来接你,怎么样,够意思不?”

明白这里不同于家中,何知妤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与谢谨怀笑骂,只是行了个礼:“见过谢小侯爷”,便随着夫子向前走了。

谢谨怀对她的反应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跟上她们,一起往里走。

朱门高阁,匾额悬金,“国子监”三字乃御笔亲题,庄严肃穆。国子监是设在皇宫里的私塾,专门给一些皇宫权贵的孩子教书。

小娘和何夫人在何府时就督促何知妤习了很多书,所以即使小两岁,她还是跟谢谨怀他们在同一处读书。

此时屋里热热闹闹,一见她进来,李枝晚就跑过来牵住她的手:“知妤!你终于来了!”她拉着何知妤的手转过身去对其他人说:“何知妤是我的人!你们以后谁都不许欺负她!”

旁边的谢谨怀笑出了声。

李枝晚立刻插起腰回怼:“怎么?谢小侯爷有意见吗?”

他边低头闷笑边朝这边挥手:“岂敢岂敢,”

李枝晚见他这般模样,当即就要去打他。两个人顿时闹作一团,在院中追逐。

何知妤不禁笑出了声,心里暗暗想也许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看来何三姑娘也不是传闻中那般冷若冰霜”,身侧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何知妤转头,看见李承鄞今日与祖父生辰时的正式穿着不同,一袭淡蓝锦袍,远观倒没什么特别,近看却又难掩金贵。衣料是御赐的“天水碧”云绫,以银线暗绣龙纹,行走间会在光影之下流光隐现,如湖面碎月,清贵而不张扬。见何知妤转过身来,他轻轻笑了一下。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有那么多礼数。”李承鄞温声道,“今日我只是来看看皇妹课业如何…想不到何三姑娘的批注倒比太傅还犀利。”他扬着何知妤夹在课业里的《盐铁论》笺注,“只是这’平准均输当以西域为要’——”尾音突然浸了笑,“倒像是谢家小侯爷会说的话。”

二人同时向正在打闹的谢谨怀和李枝晚那边看去,李承鄞又笑了:“……对了,想来你跟他们应是差不多大,总是殿下殿下的难免生疏了,来日方长,今后叫我承鄞哥哥便好。”

未及何知妤开口,李枝晚就跑了过来:“皇兄!”她跑累了,气喘吁吁地来到跟前,”你怎么来了?”

“吾不来看着,你不得又跑出这国子监了。”李承鄞没好气地弹了下她额头。

李枝晚立刻往后一闪:“皇兄就知道阴阳怪气我。”

“太子殿下,您在这啊,皇后娘娘召见您呢,您快跟老奴去一趟吧。”来人是宫里的公公。听是皇后召见,李承鄞立马正了正神色:“劳烦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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