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
逐渐频繁的见面,既是打着学习备考的旗号,也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关系修复。只有那天未竟的话题再没人提起,放任它消逝在那个黄昏的晚风中。
桑群能感觉到,他们做不回纯粹的朋友了。
没有哪对朋友的联系会像他们这样密切,也没有哪份友谊会如此沉重,但阮牧年想要的那个答案,桑群无法轻易给出。
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就无法随便许出唯一的诺言。
直到某次午休,桑群闷头写完卷子,往旁边一看,阮牧年居然趴在那里睡着了。
对方最近在帮他整理学习笔记,确实很辛苦。桑群看了眼椅子上的校服外套,想给他披上。
凑近的时候,听见了睡美人的呓语。
“……阿君羊……哥哥……”
久违到以为再也听不到的称呼从对方口中传出,那呼唤轻得几乎散进风里,却依旧抓住了桑群的听觉。
他梦到了什么?
桑群当着他的面偷听起来。
“……阿君羊哥哥……不要、丢下……年年……”
只这一句话就将他定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正午骄阳正燥,落地窗帘被沉闷的热风吹起一角,泄露进几缕光线。
阮牧年的脸埋进臂弯,挤压鼓起的脸颊让他看起来与幼时的脸庞逐渐相近。
桑群忽然就想通了。
对他而言,哪怕是家人也有被背叛的风险,他为此陷入踌躇,不愿给出承诺。
可对阮牧年而言,家人是他多年来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漂泊了这么久的小可怜蛋,做梦都在哀求他,他又怎么能不心软呢?
那一年的生日,阮牧年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
“迁户口需要登记,”桑群将自制的户口本摊开,放到他面前,“写吧,哥。”
阮牧年拿着笔,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桑群坚决不叫第二次。
“这个户口本……它有效用性吗?”阮牧年边写边忍不住问,“这是哪个局发行的?局长是谁?”
“局长是我,”桑群说,“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意见,”阮牧年忍着笑,又问,“亲属关系这里……怎么填?”
“你是大儿子,”虽然很不愿意承认阮牧年证件上的出生日期,但毕竟是生日,让这家伙暗爽一下吧,桑群道,“我是小儿子。”
“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滚。”
“我不滚,叫什么啊?”
“阮牧年。”
“我不要叫这个。”
“写完了没?”
“没写完,你不说就写不完。”
“……别闹了,哥。”
“再说一遍吧……”
“别得寸进尺。”
……
回忆罅隙里的风声逐渐远去,现实的时空里,阮牧年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与那个黄昏里居高临下的眼神一点点靠拢。
“原来如此,”桑群终于完整地读懂了他眼里的情绪,“但我……更喜欢你现在这副表情。”
“为什么?”
“人们是靠反馈感而活的,”桑群偏头,将唇印在阮牧年手背上,“就像那天,我虽然惹你生气了,但还是想从你口中听到那些话。”
“就算是谎话?”
“嗯,就算是谎话,”桑群点头,“不过……你也不敢对我撒谎吧?”
“那不一定哦。”
“你好像很能耐?”
“一般一般啦,比你强而已。”
“那你过来。”
“哇,你要干嘛?”
“来看看你脸皮厚不厚。”
“别捏了别捏了,呜哇桑群你怎么可以这样报复我……”
“脸蛋这么软,怎么好意思说大话?”
两人闹了一阵,不远处的亭子喧动起来,那里不知何时坐满了人,可见阮牧年的决策非常正确。
“好像要日出了,”阮牧年查了一下天气预报,“你坐好啦,不要扭着。”
“我哪里扭了。”桑群很冤。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只是用脚踝跟阮牧年的勾在一起而已。
“我们要录像吗?”阮牧年问。
“不用,”桑群说,“眼睛看看就好。”
阮牧年应好,跟他缠着胳膊靠在一起,丝毫不提自己扭得更厉害。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桑群抬指挠了挠他的下巴,拉上围巾帮他遮好。
到了预报中的日出时间,天色隐隐发青,群山蜿蜒,黛色绵延。
真正坐在这里看,其实挺无聊的。光线推移得太缓慢,好几次桑群都差点睡着。
“好无聊哦,”阮牧年趴在他肩膀上小声吐槽,“纪录片里面很宏伟呢,刷啦一下一片金光……看来剪辑技术非常伟大。”
“嗯,”桑群半阖着眼,“太阳在哪里?天都亮了,我还没看见。”
“哦?那我看见了,”阮牧年立刻说,“你输啦,桑桑新娘。”
不是,这也能见缝插针地比?桑群睁开眼皮看着他:“那我也看见了。”
阮牧年没听懂:“不准耍赖。”
“没有耍赖。”桑群伸手捏了捏小太阳的脸蛋。
阮牧年晃了晃脑袋,没把这只手甩掉,反而被人按着亲了一口。
“好可爱,”桑群摸着他,“年年新娘。”
阮牧年红着脸推开他:“不行,我们回去再比一次……”
“有什么好比的,”桑群纳闷,“你输了你就是新娘,我输我是,不行吗?”
“怎么会有两个新娘啊?不行不行,”阮牧年连忙摇头,“我们待会儿就比……谁中午吃的饭多!”
“饭桶新郎吗?”桑群感到惊恐,“那我输了,我们别比这个。”
“唔……那我再想一个。”
正思考着,鼻尖忽然一凉,阮牧年疑惑抬头,目光一怔。
“桑桑,这是……”
他抬起手,一点极其细微的白粒落入手心,冰凉转瞬即逝。
“下、下雪了?”
太神奇了,从没见过雪的小南瓜惊奇地仰起头,边四处张望着纷纷碎碎的细雪,边不自觉微微张嘴。
桑群垂眸看他,一巴掌盖在他下巴上。
“呃。你干嘛!”阮牧年吃痛,回头瞪他。
“不要吃,”桑群的手没有移开,“不干净。用眼观赏就好。”
阮牧年冲他吐舌头,正好一点小雪落在舌尖,他神情一怔,当即抓住桑群要吻过去。
“?”
桑群赶紧躲开他。但餐巾纸就这么大,躲也躲不了多远,很快他就被抓住,被迫品尝他嫌弃的脏东西。
“唔,阮牧年!”
“哇桑桑,你也太不卫生了,”阮牧年在雪中笑嘻嘻道,“这么大了还吃雪,好幼稚。”
到底是谁幼稚,桑群眯了眯眼,手在背后蹭掉手套,迅速伸过去探进对方暖和的领口。
“嘶——”阮牧年被他冻了个正着,缩着脖子反击,“好坏。你也别想幸免!”
下着微雪的天气里面互掏对方脖子冻人,小学一年级的小孩子都不会这么干,两个刚成年的少年玩得不亦乐乎。
“好了,不闹了,”桑群微喘着气,拉着阮牧年围巾尾巴,把人拽进怀里,“再玩下去要着凉了。”
阮牧年笑着在他怀里蹭了蹭,翻过来:“我给你戴手套。”
手拿出来一会儿,又冻红了。桑群警告他:“别放嘴里。”
刚乱摸过一堆东西,早不干净了。
阮牧年边戴边仰头在他唇边亲了一下:“那这个可以放嘴里嘛?”
“嗯,”耳尖发热,桑群佯装自若,“可以。”
“没想到今年能在山上看到雪,”阮牧年的嘴就没停下过,“今年一定会变得超级幸运的!”
“这又是什么原理?”
“你教我的,”阮牧年说,“心诚则灵呀。”
风牛马不相及,桑群轻嗤:“那看日出也能应用这个原理了。”
“是呀,”阮牧年歪了歪头,“看我也可以。”
原来他听懂了那句话,桑群微微挑眉:“那你是什么,塑料神仙?”
“好难听呀,”阮牧年撇了撇嘴,“你刚才还不是这样说的。”
手套戴好,桑群接过阮牧年凌乱的围巾,帮他重新系好:“累不累,要下山吗?”
“几点了呀?”
“快八点了。”
“那还很早啊,我们再坐一会儿好了。”
阮牧年抚平皱起来的纸巾,暖烘烘地拱到桑群胳膊边:“就这样……静静坐一会儿吧。”
“睡着了怎么办?”桑群靠着他问。
“那只好我抱你下山了,”阮牧年难过地叹了口气,“辛苦我了。”
桑群笑了一声,又问:“你在看什么?”
“看到那边的山了吗?”阮牧年的目光飘远,“半山居雾若带然……云有点厚,鸟飞进去都看不见了。”
他在说什么,桑群迷茫地望去那个方向。
“据说那座山上茶田遍布,清香怡然,”眸里映着蔚蓝的天光,阮牧年向往道,“有机会的话,我们去参观一下吧。”
茶田……桑群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新闻上播报过,东区边缘某座山上有一片茶园,A大相关专业似乎正在与茶户洽谈合作。
云流纤薄,飞鸟无踪,方才的细雪早已停下,新春的清晨掠过气味寒凉的风。
桑群忽然觉得晨雾有些浓,难怪看不见飞鸟的影子,原来飞鸟早已在云中。
“好啊,”他隔着手套跟阮牧年十指相扣,“你想去的话……那就一起去吧。”
阮牧年一怔:“我说的不止是山。”
“嗯,”桑群对上他的视线,表情不似作假,“我知道。”
“你要去校门口卖烧饼吗?”阮牧年担忧地问,“最近这种生意不好做呀。”
“滚,”桑群差点想揍他,“我说的是陪你、进去。”
“你还这么小,扮不好家长的。”阮牧年摇头。
桑群:“……阮牧年。”
“不要连名带姓叫我啊,好吓人,”阮牧年夸张地抖了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真的陪我一起去吗?”
“当然,”桑群从来说到做到,“答应过你不分开的。”
阮牧年安静了一会儿,仰起头喊他:“桑桑……”
“嗯?”桑群温柔回应,准备好迎接爱哭鬼的感动眼泪。
结果阮牧年目光清明道:“那你的寒假作业真的不能再拖了,还有你落下的课堂笔记……”
桑群的温柔戛然而止:“不是……”
“你现在的分数太烂了,一直波动,”阮牧年坐直了一点,继续说,“要提分的话,还要多做一些练习……”
桑群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别说了……”
“不行,这件事刻不容缓。”
“求你了。”
“求也得排队。”
“……”
存稿将尽……
话说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内容吗?可以说说看,说不定哪天就写了[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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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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