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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套这个环跟戒指有什么区别?

克里想过军事监狱,想过私人宅邸,也想过研究所和实验室,可唯独没想过会是圣朗廷。

圣朗廷是位于和合派中央区的高级酒店,历史悠久,装潢复古典雅,平日里大门紧闭,唯有接待重要的政治来宾时才会开放。这显然不是“囚犯”该有的待遇。

钟景铄为什么会在这里?研究员哈莉特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

母亲可能骗了他。

短短半天内,疑问层出不穷,困惑不减反增,克里门特四处碰壁,毫无头绪,心中愈发不安。他仿佛卷入巨大漩涡之中,没有思索的余裕,只能随着急促的洋流前进。

但他更不愿止步不前。

万幸的是,现在至少可以确定,钟景铄不是他们的敌人,应该也没有武装。克里深呼吸几下,撇开心里的忐忑,朝圣朗廷飞奔而去。

“您好,我们这边不接待……”

果不其然,他刚进门,几个警卫就围上来,前台开口就是赶人。不过克里这次留了个心眼,他冲前台小哥比了个“嘘”的手势,悄声道:“秘密任务。”

克里长得俊美可爱,穿着服帖考究,实在不像是闲杂人等。但总统并未吩咐过有人来访。

前台犹豫道:“可是……”

克里笑了笑,切出终端的森林军信息,在他眼前晃了晃。前台看到“克里门特”四个大字,又看看少年的金色头发和两只碧蓝眼睛,突然明白过来,会意地点点头。

原来是总统大人的公子。

前台还在为自己随机应变、察言观色的高超天赋而沾沾自喜时,克里已经飞速溜进了酒店内。

哈莉特的坐标准得可怕。两分钟后,克里已经成功按响了钟景铄房间门口的通讯铃。

一秒、两秒、三秒……

克里默数到十时,请求通过,厚重的金属大门被人一把拉开。

二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钟景铄换了件灰绿的短机服外套,里面穿着漆黑的紧身衣,深色领口衬得肤色愈发白皙。他略长的刘海被开门的气流带起,扬起一个轻巧的弧度,露出细碎发丝下血红的眼睛。

真是被造物主偏爱的容颜,克里不由得怔住了。

他想说什么来着?

克里张了张嘴,刚才打了一路的腹稿荡然无存,脑中空空如也,心绪纷乱,不知该提起哪一缕。他喉结滚动,下意识道:“你到底——”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你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

古早酒店的通讯铃没有访客显示,钟景铄没想到所谓的“秘密任务”居然是克里门特,震惊非常,也变了面色。不待克里门特说完后半句,他便握住门把手,狠狠往回一拉。

你小子还想跑?

不行!

克里门特眼疾手快,伸出小腿卡在门关处,手肘抵上门框。好在门框是智能感应的,还没撞上他的腿,自己便停下了。但鉴于另一侧被钟景铄牢牢锢住,他也拉不开,门就这么僵持在半道。

居然还不见我?

克里心里顿起一股无名火。

门另侧的钟景铄,正惊讶于克里居然会找上门来。艾米莉已经那样警告自己了,于情于理,都不会让儿子来见他才对。不知道她这又是下的一步什么棋——这对母子真是快把他折磨疯了。

孽缘!

他决定以后遇到金发蓝眼的都绕道走。

两人相持不下,隔着不宽不窄、恰好能看到半个脑袋的门缝暗暗较劲。走廊尽头,一个保洁机器人“嘎吱嘎吱”地挪过来,六个机械支架腾地从翻盖里弹出,螃蟹一样张开,其中一条上还挂着棉抹布:

“您好,我是‘好心情’233号,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克里偏过头,一脸茫然。

“检测到您心率升高、呼吸加快,识别为‘愤怒’情绪。深呼吸,保持心情愉快,有助于身体健康噢!”

“来听听音乐,放松一下吧!”

说罢,机器人的音响里传出一阵欢快的爵士乐,六根支架毫无章法地舞动,变成了下锅前扑腾挣扎的螃蟹。

克里:……

这什么东西啊!

音乐响彻走廊,机器人张牙舞爪,堪比精神污染。克里门特两眼一黑,简直想去市场部投诉这款机器人。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他俩在门口的糗事会闹得人尽皆知。

钟景铄显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顺势把门推开,就着惯性拽住克里的手腕,一把将他扯进房间。

克里趔趄两步,站定了。

门“咔哒”一声合上,机器人的聒噪声音也戛然而止。

克里喘着粗气,满脸通红,鼻尖上还缀着细密的汗珠。他迅速扫视酒店房间一圈,没发现可疑之处——也对,酒店就在母亲眼皮底下,这家伙也没法动手脚。

他这才转头看着钟景铄。心悸消停了,克里此时只觉得又气又恼,还有种“一片真心错付人”的怨愤。

“……你真是白塔里的人?是你毁掉了稻荷神?”

钟景铄迟疑片刻,点点头。

这家伙甚至都不狡辩一下!

“亏我还想救你,”克里咬牙切齿,“那可是一千零一十二条人命啊!就算,就算他们是囚犯——”

你也没资格夺去他们的生命。

“我……”

钟景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的确确是个刽子手,确凿证据之下,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懦弱又滑稽。

他甚至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再见一次克里,自然也没预演过这种场面,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早已是一团乱麻。好在克里也没想得到什么答复,只是接着问:

“你为什么在圣朗廷酒店?”

钟景铄诧异非常,这是什么问题?

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只一瞬间就辨明了局势:克里刚才的这句疑问几乎可以使他确定,他不是艾米莉派来的人——显然,这位少爷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来找他完全是克里自己的决定?

他还真是一点没变。

钟景铄一潭死水的心境里泛起几个酸涩的泡泡,咕噜咕噜地,只是还没能飘起来,就被他强行戳破了。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呵呵,”克里冷笑着抱臂胸前,“如果我说我来报一刀之仇呢?”

“那就捅吧。”

真的假的?

克里大受震撼,呆呆地盯了他几秒,怀疑他脑子是不是彻底坏了。只见钟景铄低下头垂着眼,从这个角度看去,居然有点可怜。

再加上,有个声音在克里门特心里悄悄说,既然母亲没把他关进监狱,说明……这其中也许另有隐情,他可能也不是穷凶极恶、无药可救的人吧?

“我才不会捅你。”克里最后很没骨气地心软了一点,语气也放缓不少,“但我确实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钟景铄一听笑了:“我都骗过你一次了,你怎么还相信我?”

“我也没说一定会信你。”克里不甘示弱地反击。

钟景铄怔愣几秒,垂下眼帘:“既然你不信我,又知道我杀人如麻,还来干什么?”

“因为只有你能告诉我……”克里说着,走近一点,“为什么你没有直接在稻荷神里捅死我?”

这是什么问题?

钟景铄彻底捉摸不透克里诡异的脑回路了,只能如实回答:“没必要。”

“没必要?还是不能?”

啊?

他又没往死里捅,他怎么知道行不行?

钟景铄:“……如果你真想知道,我们现在就可以试试。”

克里咳嗽两声,也知道自己问得不对,转而道:“你抢夺了稻荷神的供体脑权限,对吧?”

“……对。”

“一开始,你明明想要入侵我的大脑,为什么没再继续了?你说‘真奇怪’,那是什么意思?”

被克里问到,钟景铄才猛地想起,他之所以兴师动众地去捅人,是因为这家伙根本没脑子可入侵。

所以……他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间,艾米莉的警告,克里的浑然不知,他提出的那些古怪问题,在钟景铄脑中奇妙地串成一串,让他蓦地有了一个猜想。

——艾米莉一定知道些什么,关于克里的特殊体质。

但她从未同克里坦白过。

克里已经意识到了。

原来这不是颗无缝的蛋啊。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机会,但钟景铄的心情并不似先前那般轻松,反而更加沉重。如果可以,他不想利用克里,也不想把他卷进自己的计划中,那只会让事情更为棘手。

但这实在是钳制艾米莉的好机会,而且,他也想知道克里身上的秘密。

克里看钟景铄在走神,便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克里又是怎么想的?

钟景铄沉思片刻:“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克里眉头紧锁,“这么说,你确实知情?”

“没错。”

钟景铄突然笑了,分明眉眼弯弯、唇红齿白,却像猎食前亮出爪牙的虎豹:“再让我进一次森林,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不可能!”

克里不假思索地驳回。让钟景铄进森林无异于放虎归山,他怎么可能答应?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钟景铄摊开手。

这小子,寄人篱下居然还开始谈条件了?!

刚才不是还乖得很吗?

钟景铄翻脸如翻书,克里的心情也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简直要被气炸了。他将手伸进外套内袋,掏出一个小巧装置,拇指在隐蔽处按了一下,装置迅速变形成一把细长的麻醉枪。

“钟景铄先生,请你有点自知之明——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判。”

“真的吗?”钟景铄并不怕那把枪,反而上前几步,单手托起枪管,往胸口一顶。

简直是疯了!克里门特下意识想收手,却被他紧紧攥住。

“没资格?”他低声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总统没告诉你我在这里?被蒙在鼓里的到底是谁?”

克里一时语塞。

“真正一无所知的人不是我,是你。”钟景铄不紧不慢道,“你已经问过艾米莉了吧?她难道没说过,需要我的人是她,主动邀请我合作的人也是她?”

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跟克里所知的完全不同。他眉头紧蹙,思绪一片混沌,握住枪柄的手微微颤抖。

“你应该知道,若没有总统的安排,没人能住进圣朗廷。”钟景铄面不改色,乘胜追击,“所以,她为什么没对你说实话?她在瞒着你。”

“她在瞒着你什么?她为什么要瞒着你?”

“你要么相信我,要么——”

“砰!”

钟景铄话音未落,突然,酒店的通风窗叶应声碎裂,一颗子弹破风而来,直冲男孩的太阳穴。

克里反应极快,下意识推倒身旁的高座台灯,钟景铄也迅速趴下。子弹狠狠打在台灯金属边缘,弹壳被弹飞到角落里,发出清脆声响。

是刺杀!

刺客显然是冲着钟景铄来的,必须马上离开。克里当机立断,拽起钟景铄的手腕:“走!”

钟景铄惊疑不定,但他没时间犹豫了,只能快步跟上克里。克里一边狂奔,一边调出通讯终端,正打算呼叫酒店安保,却被钟景铄拦住了。

克里跟他交换一个眼神,突然意识到什么,顿时毛骨悚然。

不可能!

是母亲要杀钟景铄?

都把人安排在圣朗廷了,何苦多此一举?

就算要杀,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下手?

明明……明明他也在。

克里手心直冒冷汗,方才钟景铄的那番话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飙升的肾上腺素令他心脏嘭通狂跳,胃里也翻江倒海,简直要吐了。心中一直压抑的惊惧、怀疑、不解、惶恐,像开闸的洪水喷涌而出,呼啸着冲垮河堤的大坝,眨眼间便将他淹没。

母亲,母亲到底在想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

他要去见母亲。

钟景铄,钟景铄怎么办?

他思绪纷乱时,二人已经蹿到了一楼大厅。刚看到大厅的景象,克里便倒吸一口凉气,转身拉着钟景铄藏匿起来。

圣朗廷酒店已被军队团团包围。克里门特挑了个高处地形,粗略俯瞰一圈,兵力大约有一个连。大概是因为忌惮钟景铄,没发现他们有部署精神武器的痕迹。

然而,尤其令他寒毛倒竖的并不是黑压压的人群,而是那个领队的军官。

那人是母亲的亲信。

这毫无疑问印证了他们的猜想,要杀钟景铄的就是艾米莉。

克里门特咬咬牙,解下护腕上的链环,食指和拇指在锁上轻轻一捻,链环应声打开一个豁口。他掐住链环,往钟景铄手腕上一扣。

钟景铄瞳孔皱缩:“同步环?”

“除了我没人可以解开。你跑不掉,别人也没法杀你。”克里飞快道,又从腰间的战术带里掏出一把短匕首,“拿着。”

“你确定?”钟景铄接过那把中央军军用匕首,甩了甩手腕上的黑色链环,心情复杂,“你同事可都在下面等着缉拿我,帮我,你不怕他们把你一起抓了?”

“呵,你还真是自相矛盾,”克里掏出麻醉枪,没好气道,“刚刚不是还在拉拢我吗?怎么,真帮你了又不乐意?”

他检查弹夹、调整准心,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俨然训练有素。钟景铄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发绳,咬在嘴里,又将额前和耳边凌乱的碎发撩到脑后,三下五除二地绑好。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的睫毛长而翘,蓝眼睛在灯光下分外明亮,金发几乎要融进身后富丽堂皇的壁饰里。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钟景铄回过神来时,已经同克里离得很近了,好在对方什么也没说。他心擂如鼓,连忙后撤几步。

克里将枪上了膛。

他转身,枪口直指钟景铄背后的敌人。

小剧场:

克里:我,克里门特,不可能要一个捅过我的男人!

钟景铄:我不是故意威胁你的…

克里:哼。

钟景铄:新发型,好看

克里:…请问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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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套这个环跟戒指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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