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问出口的那一刻,贺洵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世界,这个时间当口,能派人跟踪他的,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呢?
难过倒谈不上,总归是有点不爽。
苏丹黄金是假的,嘘寒问暖也是假的,只有防备和试探才是真的。
贺洵嘲弄地勾勾唇角,用喟叹的语气说:“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刘业不知道他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也不懂他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任务彻底失败的他只想赶紧走人:“那我可真不说了。”
说罢,扭头就走,可刚走到巷口,身后却又传来贺洵飘悠悠的声音,“回去以后,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刘业闻言一顿,继而生出几分恼火。
说实在的,闹到现在这步田地,他的任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宣告失败了,他根本没有摸清目标人物的真正踪迹和目的地是哪里,就连练了数十年武术的自己也险些被对方弄残,小白脸这会儿又冷冰冰的说这话,刘业很难不相信对方不是故意在他伤口上撒盐。
“你这是在威胁我?”刘业转过身来,瞪着贺洵。
“看来你对你自己的现状还没有搞清楚,威胁你?”贺洵轻佻眉毛,看似柔软的唇吐出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好听,“谈不上,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刘业简直要气疯了:“你!”
“况且——”贺洵的语气微妙地一顿,嘲弄地乜着刘业,“你也不想被人知道,你被一个小白脸制服了吧?”
刘业蓦然怔在原地。
不得不承认,贺洵有时候很能拿捏人心的,这话果然狠狠掐住刘业的命门。
自认为铁血真男人的刘业当然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今天竟然栽在一个小娘炮手里,要是传出去他的老脸还往哪儿搁?等会儿回去事务所还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交差呢。
刘业深呼了一口气,沉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回去就说我的行动一切如常。”
“行!我答应你,但你也绝对不能把今天我输给你的事传出去。”
“嗯,成交。”
贺洵也不废话,说完后便揣着兜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口,仍旧停留在原地的刘业才呼了口气,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顺着衣领摸下去。
阵风吹过,衣衫晃动,银色光芒一闪而过,那...赫然是一枚针孔摄像头!
“还好...还在...幸亏没被那小白脸发现...”
刘业摸着摄像头一脸劫后余生。
思忖几秒,他才掏出手机给上司汇报工作,只是发送的内容自然是被他稍加润色了一番。
「今天目标人物行动无异常,下午出来去步行街买了点生活用品之后就原路返回,但在回来的途中他发现了我,我们交手了几个回合,他身手很不错,之后我编了个理由让他打消了对我身份的怀疑,稍后我将会把针孔摄像头拍下的视频发过去。」
信息发送没多久,上司那边就回复他「收到,你尽快把视频传过来。」
一收到回信,刘业便立刻拖着酸痛的身体离开巷子,找地方剪辑视频去了。
说来也是很有趣,不论是贺洵还是刘业,聪明还是莽撞,却都因为对方表面呈现出来的浅层状态,而对对方疏忽大意。
一个判定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而惨遭打脸,一个又笃定对方是个缺根筋的傻缺而忘记检查对方身上是否携带录像设备。
由此可见,人不可貌相是古今贯通的至理名言。
*
贺洵刚走出巷口,就接到了宋流光的电话。
“洵哥,有丁夏冰的消息了。”
“嗯,你说。”
“丁夏冰是在莫文进被捕时,一同被警方那边的人带走了。”
“警方?当时他跟莫文进在一起?”贺洵按着眉心忙问,“这消息可靠吗?”
“可靠!”
宋流光笃定答:“我那群狗仔哥们可是在今早上爆出新闻后就在莫文进那儿堵着了,他们有人亲眼看见最后丁夏冰是被警察抬出来的,非要说异常的话...那就是当时丁夏冰的脸色挺苍白的,不太好看,估计是先前被莫文进那老畜生折磨的...你就别担心了洵哥,警察怎么也得先给治伤再问话的,人不比在咱们手里安全?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家吧,这个当口你就别出来淌混水了,省得那些人怀疑到你头上。”
夜风萧瑟,贺洵靠着墙壁,望着墨蓝的天空缄默片刻,才点燃一支烟咬在嘴里:“也是,是我急躁了,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
“别客气!改天咱们约饭!”
挂断手机,贺洵的脸色却也没有丝毫的轻松。
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那个噩梦的缘故,那种丝丝缕缕心慌的第六感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挥散不去。
他倒不是不信任警察,而是他活了两世,待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数年,见过太多太多太多阴暗的腌臢事了,某些上流人士的变态程度真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他不敢保证当时已经穷途末路的莫文进在最后关头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他怕...在丁夏冰明明就要得救的时候,却又再度遭遇了什么不测。
丁夏冰还那么年轻,他明明马上就要逃出牢笼了,马上就要拥有光明的未来了...
蹲在街角抽了近乎小半包烟,贺洵才拖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和满身的酸软疲惫,回了别墅。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整栋别墅照常灯火通明。
莫世临应该下班了。
怕这一身狼藉太引人注目,贺洵便从后门进了花园,然后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换回男佣制服,处理了一下脸上的伤口,他才去佣人们专用的餐厅吃饭。
这个时间点大家早就陆续用完餐,该干嘛干嘛去了,只剩下一个纪若洋在水池前慢吞吞的收拾碗筷。
因为今天轮到他刷碗了。
小炮灰的后背跟长了眼似的,贺洵一进来,纪若洋就倏地转过身来,八卦地问:“你回来了?干嘛去了这么晚?”
“噢,没什么事,下午出去买了点东西。”贺洵一边搪塞他,一边拽出把椅子坐到餐桌前。
“那你还没吃饭吧?冰箱里有余下的粥、小笼包还有糖醋鱼,我给你热热?”
纪若洋将最后一只碗擦洗干净,放进橱柜里,然后像只向日葵似的挺热心地扭头对贺洵说道。
虽然他现在偶尔还是会有那种特别想要对人使坏的**和念头,但自从经历上次的事跟贺洵变熟之后,他的这种情况就好了许多,所以大多数时候他还挺乐意待在贺洵身边的。
毕竟上次他都做出那种事来了,贺洵却还是肯主动来问他是怎么回事,就冲这一点,他就笃定贺洵绝对是个大好人。
——即使当时贺洵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言语恐吓。
“谢了。”
“没事。”
纪若洋把余下的晚餐放进微波炉热了几分钟,然后端到贺洵面前,顺势在贺洵对面的座位坐下。
米粥软糯香甜,雪白的米粒上面还飘着几颗烂熟的红枣,碟子里虾仁木耳馅的小笼包个个晶莹剔透,小巧精致,就连糖醋鱼在佣人们的晚餐过后,居然也还能剩下一整条。
足以说明莫世临拨给大家的用餐费用有多高,佣人们吃的丝毫不比他这个主人差。
这才是会笼络人心的。
贺洵挺难想象莫世临在原书剧情中是怎么输给秦卓的。
不过他没跟秦卓接触过,也确实不了解秦卓究竟是怎样的人,或许比莫世临更有魅力也说不定。
浓郁的食物香气多少把贺洵从低落的悬崖边沿拉回来点,他的面色比刚才好了些,拿起勺子垂头喝粥。
纪若洋则是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才压低声音问他:“你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今天穆姨还跟我打听你的近况呢。”
贺洵捏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但又很快波澜不惊道:“问我什么?”
“她问我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莫少——”
结果说曹操曹操到,还没等纪若洋这句话说完,穆香芦就推门走了进来,而且那张向来肃穆的脸上还染着点欲言又止,仿佛更加佐证了刚才纪若洋的话似的。
“贺洵。”穆香芦叫他,“回来了。”
贺洵很快起身,扯了个礼貌的笑:“回来了穆姨。”
纪若洋也跟着起身打了招呼,然后又赶紧拿起抹布擦起桌台来,做出一副仿佛一直在辛勤工作的模样,实则耳朵早就偷偷竖起来,要听听穆姨会跟贺洵说什么。
穆香芦双手撑着桌沿,上下打量着贺洵,面色显然有点为难。
贺洵很有眼色的主动问:“您有什么事儿要吩咐我?”
“噢,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穆香芦看着他一脸乖顺的模样,下意识叹了口气,踌躇一会儿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去三楼做事了。”
三楼,是谁的吩咐不言而喻。
“阿洵,你是不是...惹世临生气了?”
穆香芦老家是南方人,语气柔下来的时候倒真有些温软,这是她头一次开口这么亲昵的叫贺洵的名字,脸上难掩疑惑,显然也是不明白贺洵这么聪明又有分寸的一个人,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贬了。
贺洵倒是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但他此时也只能笑笑,说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是自己粗心大意的没做好事,惹得那位大少爷不高兴了呗。
不然呢,他总不能跟穆姨挑明说是莫世临怀疑他防备他,所以才要跟他保持距离吧?
正聊着,纪若洋忽然对着门外叫了一声:“莫少。”
穆香芦一顿,也跟着转过头去微笑着打招呼。
贺洵的眼睫颤了颤,朝门口斜睨去,莫世临果然走进来,他应该是回来一会儿了,西装外套脱掉了,只穿了件烟灰色衬衫,头发柔顺的垂下来。
莫世临很有礼貌的一一点头回应,最后才将眼神放到一直未出声的贺洵身上。
贺洵挺乖巧的站着,跟个乌发黑眸的中国版洋娃娃似的。
对上眼了,再不说话不像那么回事,贺洵只能很淡地笑了一下:“莫少。”
“嗯。”莫世临的神色很平淡。
至少比起他先前在车里对贺洵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时冷淡许多。
话落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一时之间,气氛竟是有些微妙的寂静。
“是还想再吃点东西吗?”最后还是待人接物经验丰富的穆香芦出来挑大梁,“我安排人去做,你今晚确实没吃多少东西。”
“不了,就是刚好路过这里,看灯亮着所以进来看看在聊什么。”莫世临扯了下领带,勾唇笑着说,“今天被那群记者堵的心烦,没什么胃口。”
穆香芦了然:“是因为...你莫叔和那个小明星的事...”
“是。”
见气氛又勉强活跃起来,纪若洋赶紧打扫起卫生来,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贺洵则是自顾自地坐下继续吃自己的饭。
这个行为可大可小,只说在事事周到的穆香芦眼里,贺洵这就是等同于无视莫世临了。
穆香芦忍不住惊异地瞥了他一眼,心中更加笃定自家少爷跟贺洵两个人是闹矛盾了,贺洵这么得体的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做出无视主人这种事的,不知道莫世临这臭小子是做了什么事,竟然能让贺洵这么恼他...
“那里的伤是怎么回事。”
莫世临忽然开口,心思各异的穆香芦和纪若洋双双一愣,而后才发现莫世临这句话原来是对着贺洵说的。
二人齐齐扭过头来。
不说不知道,这么一说穆香芦和纪若洋才发现,贺洵的下颌和脖子上竟然真的有几道很深的红痕,他皮肤又白,在吊灯的照耀下那伤痕愈发显得可怖了。
“怎么回事?少爷不说我还没发现。”穆香芦适时关切,以示作为上司的关心。
纪若洋没多嘴,但也是面露担心地望着贺洵。
明知故问什么。
贺洵心底冷哼,扯了扯脖子上的choker,将青红交错的痕迹遮住笑说:“应该是不小心擦伤了。”
他垂着眼,将眼底的嘲弄隐去。
莫世临单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着好吓人。”
贺洵又抬头,语气冷静:“我就是易红痕体质,看着唬人,其实没什么事的。”
莫世临挑了下眉,没再追问,又跟穆香芦聊了几句家事后,就转身上楼了。
见人离开,穆香芦又立刻对贺洵道:“等会儿吃完饭去医药箱拿点药膏擦擦,好得快。”
贺洵敛回眼神,默了几秒:“好。”
*
三楼,卧室。
房间没开灯,窗帘敞开,皎洁的月光如银色绸缎般透过落地窗柔顺的洒下,影绰绰打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
莫世临双腿交叠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左手夹着烟,漠着一张脸吞云吐雾,抬手间手背上的青筋随着动作一条一条绷起,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出幽幽的蓝光,播放的正是刚刚才送到他手中的录像。
录像的主人公是他的那位不大正经的男佣。
视频画质模糊,却仍旧难掩贺洵的姿色,西下的橙色夕阳更给他添了几分朦胧梦幻的美感。
莫世临觉得那张脸太生动了,在他面前的时候乖得跟什么似的,私底下就那么大胆,身手还那么敏捷。
身为标准的有钱人家的孩子,莫世临自然文武双全,不仅门门功课全优,还学过很多年的泰拳和柔术,甚至在现在这么忙的工作之余还保持着每周去拳馆训练两次的频率。
他一眼就看出来贺洵是练过的。
很吸引他,但,也很奇怪。
后面在听到两人对于对方是不是同性恋的那番讨论时,莫世临喉咙莫名有些发紧,他忍不住再次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发现领带已经松的不能再松了之后,干脆直接将领带扯了下来扔在床上,随着领带落下的微微响动,他这才堪堪将从心底升腾起的那股难以言喻的**压下去。
几分钟后,视频结束。
莫世临毫不犹豫地操/弄键盘,娴熟地将另一个多余人的声音消掉,画面也剪掉,只留下贺洵一个人,然后将视频拷贝到手机里。
做完这些,他才转过身去,对着窗户吐出烟雾。
他承认,他对贺洵是有意思,但这跟他想要防备贺洵的想法并不冲突。
这人太过诡异了。
档案没有,身世不明,且身手过于不凡,当然最重要的是——长得还很合他的胃口。
这要说不是哪家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谁信?
至少他目前还没到能为了对方而失心疯的程度。
他只是希望最后的调查结果是他满意的。
不满意的话,那他就把他变成满意的。
苦涩的烟雾缠绵地飘在空中,与月色纠缠在一块,杂糅成那人皮肤的颜色,这个略微下流的想象令莫世临眯起眼睛,淡薄的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你就装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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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pisode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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