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微一双美目亮晶晶地落在小花身上,仿佛发现了什么绝世珍宝,唇角弯起狡黠的弧度——太好了!她又有一个可以尽情打扮、投喂、娇宠的小妹妹了!
“这就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小家伙吗?”她凑上前,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小花软嘟嘟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喜爱,“哎呀,真是个小可人儿!瞧这眼睛,圆溜溜的,多灵气!”
乔承宇在一旁看着苏白微那熟悉的、闪烁着“换装打扮”光芒的眼神,不由失笑摇头,预感飘渺峰的布料和首饰开销恐怕又要翻倍了。
镜雪亦是无奈轻叹,揉了揉额角,已经开始默默计算自己的私房钱还能支撑这位大师妹几次心血来潮的购物狂欢。
叶雨寒看着正试图去抓九尾狐尾巴、玩得不亦乐乎的小花,眼中带着柔和的光:“嗯,她叫小花。她很亲近九尾,我想……就让她留在飘渺峰吧。”
夜色如洗,月华如水银般倾泻在静谧的飘渺峰上。众人各自回房安歇,小花也被九尾狐半推半就地叼着后衣领,带回窝里去了。
叶雨寒却毫无睡意,独自一人来到庭院那株永恒的桃树下。落英缤纷,粉白的花瓣悠悠飘落,沾了她一身,石桌上依旧常年备着酒壶玉杯,却唯独少了那道清冷绝尘的身影。
她缓缓坐下,执起冰凉的玉壶,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师姐师兄都在,九尾也在,为何唯独师尊……不见踪影?
她只在幻焉那妖女的哄骗下尝过一杯烈酒,辛辣灼喉,她很不喜欢。而师尊的酒,入口温和,带着清冽的梅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甜,可她还是不喜欢。她从来就不喜欢酒的味道。
一杯饮尽,喉间暖意蔓延,却驱不散心底的空茫。再斟一杯,复又饮下。抬头望月,皎洁的月轮竟渐渐出现了重影,模糊不清。这酒性子虽柔,后劲却如此绵长霸道。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悄然漫上心头,如同藤蔓般缠绕收紧。为什么……师尊没有来见她呢?上古秘境时光流速诡异,她在其中度过一年半载,外界却已流转三载春秋。她如今,已是二十有三了。
恍惚间,身侧的石凳上似乎多了一个人。叶雨寒眼神迷离地侧头望去,月光勾勒出来人清冷绝世的侧颜轮廓,熟悉到令她心脏微微抽痛。
师尊……是醉后的幻梦吗?
若是梦……也好。
她不知是酒意壮了胆,还是思念蚀了骨,竟鬼使神差地倾身过去,轻轻靠进那人怀里,将发烫的脸颊贴在她微凉的颈侧,如同幼时寻求安慰般蹭了蹭,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意,喃喃抱怨:“酒……一点也不好喝……”
醉意如潮水般彻底淹没了神智,鼻尖萦绕着那缕冷冽熟悉的幽香,时光仿佛瞬间倒流。
她几岁了?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六岁的小团子。
“姐姐……”她仰起晕红的小脸,眼神懵懂而渴望地望着身旁清冷的人,指着酒杯,软糯含糊地问,“这个……好喝吗?”
不等回答,她又自顾自地摇头,像在背诵什么规矩:“你说……小孩子……不能喝……”
安静了片刻,她忽然又压低声音,如同分享一个秘密,带着点小小的叛逆和狡黠:“我……我偷偷喝!”
然而下一秒,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圈倏地红了,浓密的睫毛上挂上了细碎的泪珠,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声音里带了哭腔:“雨寒没有喝……真的没有……”
“雨寒是乖孩子……不会偷喝的……”她抽噎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最终将脑袋深深埋进那带着冷香的衣襟里,闷闷地得出结论,“酒……不好喝的……呜……”
胡言乱语了一阵,她终于安静下来,仿佛睡着了。就在夜轻吟以为她彻底醉倒时,怀里的少女却极轻极轻地、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呢喃道:“师尊……为什么……长大之后……你就不抱我了呢……”
话音消散在带着酒香的夜风里,她终于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一滴未落的泪。
天色微熹,叶雨寒是被清晨的寒露冻醒的。她发现自己竟伏在冰凉的玉石桌上睡了一夜,宿醉带来的头痛如同针扎般袭来。她揉着额角,后悔不迭——真不该碰酒的。
昨夜零碎的记忆模糊不清,她似乎……见到了师尊?可若师尊真的来过,又怎会任她露宿庭院不管不顾?想必,真的只是一场荒唐的醉梦吧……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将自己裹进冰冷的锦被里,心头沉甸甸的,满是难以排遣的失落。师尊究竟何时才会回来?可是……若师尊真的回来了,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她?那些隐秘的、悖德的心思……
思绪纷乱间,头痛愈发剧烈,她只觉得浑身发冷,意识渐渐模糊,竟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奇怪,小师妹今日一天都没出房门,也没动静,怎么了?”苏白微的声音带着担忧。她又敲了几下,里面依旧毫无回应。
“进去看看吧。”镜雪当机立断,推开了房门。
只见叶雨寒蜷缩在锦被中,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显然极不舒服。
苏白微伸手探上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好烫!是染了风寒吗?”修士体魄强健,早已百病不侵,但叶雨寒体质特殊,这般醉酒后又吹了冷风,竟是病倒了。
乔承宇立刻下山买来凡间治疗风寒的药材,镜雪亲自守着药炉细细熬好。苏白微端着那碗浓黑苦涩的药汁坐到床边,无奈道:“师尊不在,我们几个又不会炼丹,只好委屈小师妹先喝这个了。”
叶雨寒被扶起来,闻着那令人作呕的苦味,屏住呼吸,接过药碗,眼一闭,心一横,如同赴死般仰头灌了下去。
好苦!难以言喻的苦涩味瞬间霸占了所有味蕾,直冲头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抿住唇,才勉强压下呕吐的**。
苏白微光是闻着那味道就已退避三舍,看着小师妹惨白着小脸、眼角沁出生理性泪花的模样,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是修士,不用受这苦!
几人喂完药,细心替她掖好被角,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留她静养。
叶雨寒昏昏沉沉地躺着,望着床头那颗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夜明珠,思绪却飘向了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师姐们只含糊地说师尊不在,其余一概不提。师尊……究竟去了哪里?
她在床上躺了数日,日日与那苦不堪言的药汁为伴,只觉得舌根都浸透了苦味。待病势稍愈,终于不必再喝药时,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仿佛重获新生。
她取出那本陪伴她许久的书册,轻轻翻开。
(昨夜观星,见荧惑守心,光色晦暗。叶姑娘,你近日心绪不宁,眉间凝愁,所困何事?是求不得的难过,还是看不穿的郁闷?)
叶雨寒抬眼,望向窗外那株仿佛永远不会凋零的桃树,落花依旧,人却杳然。或许,两者皆有吧。
书页上墨迹继续晕开:(你可知情为何物?我漂泊半生,曾遇一人,惊鸿一面,便刻骨铭心,至今难忘。然则,是惺惺相惜的友情,是血脉相连的亲情,还是怦然心动的爱情?连我自己,也辨不分明了。)
(叶姑娘,这本书,即将翻至最后一页。)
(后面所载阵法,玄奥精深,亦有部分……威力莫测,近乎阴毒。我知你心性澄澈,不会妄用。现予你最后一问,亦是此书最终的锁钥。解之,你便可窥见最终的答案。)
(情之一字,缭乱人心,困顿神魂,其解……在何?)
叶雨寒凝视着那行字,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纸面,喃喃低语:“情……?”
飘渺峰的日子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却又有所不同。苏白微、镜雪和乔承宇修炼愈发刻苦,大多时间都在房内冥想,冲击合道期的瓶颈。峰顶时常灵气汇聚,异象隐现。而庭院里,则多了叶雨寒、九尾狐和小花的身影。
看着那一大一小追逐打闹——一个总是一脸嫌弃地想将黏在身上的“牛皮糖”扒拉开,另一个则稍被推开就眼泪汪汪、不依不饶地非要“白狐狸”抱抱——九尾狐时常一边哀叹自己“前世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两个祖宗”,一边认命地变回毛茸茸的原型,任由小花在她柔软的皮毛里滚来滚去,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有了她们的笑闹声,飘渺峰似乎不再那么空旷冷寂。只是,自叶雨寒归来后,夜轻吟却如同人间蒸发,再无半点音讯。
“九尾,”叶雨寒望着天边渐圆的月亮,轻声问,“师尊……究竟去了何处?”
小花玩累了,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呼呼大睡。九尾狐好不容易得了清净,慵懒地半眯着眼,甩着尾巴:“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叶雨寒的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一直在这里。”
“就是不知道啊。”九尾狐翻了个身,避开她的目光,“她那般人物,想去何处,岂是我能过问的。”
“她们都说……师尊最是疼我。”叶雨寒低下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迷茫和一丝受伤,“可我回来了这么久,她为什么……一次都不来看我?”
九尾狐沉默了。确实,数月过去,夜轻吟一次都未曾现身,这极不寻常。她只好干巴巴地安慰:“或许……是有什么极其紧要的事情脱不开身吧。”
叶雨寒不再说话,只是仰头望着那轮冷清的明月,眼底漫上层层苦涩。能有什么事,比……见她一面更重要呢?
人一旦孤独下来,闲散下来,那些被刻意压抑的念头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师尊……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生她的气了吗?气她一去三年,未能遵守“一日即归”的约定?还是……气她回来了,扰了飘渺峰的清净?
难道……师尊当初让她下山,是真的想让她离开,不再回来?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来看她?连她病得那样难受,都不曾出现……
是因为她不够乖吗?还是因为……她心底那些连自己都害怕的、悖逆的、不该有的妄念,被师尊察觉了,所以要这样疏远她、惩罚她?
她只是……只是想看看她,只是想陪在她身边而已。
她可以不想的……那些念头,她都可以死死压住,再也不让它们冒头。只要师尊能回来,只要还能看到她就好了……
冰凉的液体无声滑过脸颊,没入衣领。锦被之下,有人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入枕头,肩膀微微颤抖,发出压抑极低的、小兽般的呜咽。
自秘境出来,忽忽已过半载。她已有整整两年未曾见过师尊了。不,若按外界时光计算,已是将近四年。如今师姐师兄正值修炼的关键时刻,相继外出寻觅突破机缘,偌大的飘渺峰,只剩下她、九尾和小花,愈发空寂。
“我想出去玩!”小花拽着叶雨寒的衣袖,小脸上满是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与渴望。
是啊,半年了,飘渺峰的一草一木,小花早已玩腻。若无九尾狐变着法子逗她,她怕是会更觉无聊。并非所有人都能像叶雨寒一般,甘于日复一日地困守在这一方天地,赏同样的花,望同样的月。
九尾狐化作娇俏灵动的少女模样,认命地抱起小花。叶雨寒启动下山的传送阵,光华一闪,三人已置身于离天玄宗最近的凡人城镇之中。
长街之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叫卖声、嬉笑声不绝于耳,远比清冷的飘渺峰热闹百倍。
小花眼睛都快不够用了,指着插满晶莹糖葫芦的草靶子:“要那个!”
叶雨寒买下一串递给她。小家伙咬了一口,甜得眯起眼,立刻又指向旁边咚咚作响的拨浪鼓:“要这个!”
接着是香气扑鼻的桂花糕、清甜润滑的莲子羹、旋转飞起的竹蜻蜓……街边一切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和小吃食,都引得她欢呼雀跃。
不过半日功夫,九尾少女已是两手提满、臂弯挂满、嘴里还叼着没吃完的糖葫芦,肩上甚至扛了个小花看中的、憨态可掬的大布老虎,只觉得就算有九条尾巴也不够用!她愤愤地咬碎口中的山楂果,看着前方只需牵着小花、悠闲付钱的叶雨寒,再看看自己这活像富家小姐身后苦命丫鬟的狼狈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哀嚎道:“还买?!小祖宗们!能不能先找个地方歇歇脚?我快要累散架了!”
叶雨寒回头,见她确实不堪重负,忍不住抿唇轻笑,从善如流地寻了家看起来颇为雅致的酒楼走了进去。
三人刚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一个带着几分慵懒戏谑、熟悉得让叶雨寒指尖微颤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哎呀呀,这不是雨寒妹妹吗?我们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呢~我随便找了家酒楼歇脚,竟就碰上你了!”
说话的,除了那一身惹眼红衣、摇着描金扇、笑得风情万种的幻焉,还能有谁?
她步履摇曳生姿地走近,目光在九尾少女和小花身上一转,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一只修为不俗的九尾天狐,一个气息纯净古老、疑似上古花妖化形的小家伙……这叶雨寒身边,尽是一些寻常修士穷极一生都难见一面的稀有物种,还真是……讨这些非人存在的喜欢。
她毫不客气地坐在叶雨寒对面,扇子一合,故作哀怨道:“你上次一声不吭就没了踪影,害我好生担心,四处找寻!你倒好,在此处悠闲自在,吃香喝辣,这小日子过得,让姐姐我好生羡慕啊!”
叶雨寒早已习惯她这般暧昧不清的调笑话,垂眸不语,自顾自地斟了杯茶。
幻焉也不在意,按照惯例,笑吟吟地发出邀请:“这凡俗酒楼有何趣味?雨寒妹妹,要不要来我的红梅宫做客?保证让你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哦~”
叶雨寒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忽然抬眼看向正在捶胳膊揉腿的九尾少女,轻声道:“你休息好了,便先带小花回飘渺峰吧。”
“啊?”九尾少女一愣,疑惑地看向她,“我们回去了,那你呢?”
叶雨寒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转向因她这话而同样露出错愕神情的幻焉,清晰地说道:
“去红梅宫。”
“什么?!”幻焉惊得差点掉了扇子,那双总是含情带媚的桃花眼瞪得溜圆——夜轻吟护犊子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徒弟,怎么会主动要往她这“魔窟”里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叶雨寒微微偏头,语气听不出情绪,“不欢迎吗?”
幻焉立刻回神,脸上绽开一个灿烂夺目、几乎晃花人眼的笑容,忙不迭应道:“欢迎!当然欢迎!求之不得!”
九尾少女蹙紧了眉,盯着叶雨寒,完全无法理解她这突如其来的决定。但叶雨寒神色平静,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她只得抱起还在好奇张望的小花,低声道:“……你自己小心。”旋即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酒楼之中。
幻焉此刻也是满心惊奇,猜不透叶雨寒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呃,主动上门做客,她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当即玉手一挥,一道红光裹住两人,空间瞬间转换。
下一刻,已是红梅宫内。
但见处处红绸软帐,暖香浮动。水榭亭台间,有身着轻纱的曼妙女子被锦带蒙了眼,正娇笑着追逐四周嬉笑的同伴;荷花池畔,一女子慵懒执竿,身旁数名绝色女子或依或靠,纤纤玉指剥了晶莹的葡萄,正小心地送入她唇中;百花深处,两名女子相拥笑闹,裙袂飞扬,惊起彩蝶无数;清溪画舫上,一人抚琴,一人便安然枕在她膝上小憩,落花拂了满身……
见幻焉归来,女子们纷纷娇声软语地打招呼:“宫主~您回来啦!这是又从哪儿拐来位这么水灵标致的小妹妹呀?”
幻焉轻咳一声,故作正经:“休得胡言!这位是叶雨寒叶姑娘,是我红梅宫的贵客,不得怠慢。”
女子们闻言,纷纷用团扇或鲛绡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打量着叶雨寒,声音拖得又软又长:“原来是叶姑娘呀~当真是……我见犹怜呢~”
“你们好。”叶雨寒微微颔首,神色依旧清淡,耳根却不易察觉地微微泛红。
有女子见状,笑得更欢:“哎呀,这妹妹脸皮真薄,还会害羞呢!真可爱!”
幻焉笑着将那些试图围过来的女子们驱散,引着叶雨寒穿过重重回廊,走向宫殿深处。与外面的活色生香、笑语喧哗截然不同,越往里走,气氛便越是沉寂。殿内侍立的女子们皆身着素雅许多的衣裙,低眉顺目,行动间悄无声息,见到幻焉也只是无声屈膝行礼,竟无一人开口说话,整个内殿弥漫着一种近乎肃穆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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