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郁的森林浸染在琥珀色的夕照里,夜轻吟的神识如水银泻地,无声铺展,方圆百里的生灵景象皆清晰倒映于心湖。忽地,她神识微凝——密林深处,一抹醒目的雪白正无助挣扎。那是一只通体纯白的九尾灵狐,被玄铁锁链禁锢,琉璃般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惶与不屈。
踏着最后一缕残阳,夜轻吟方才归来,衣袂飘飘,清冷如常。她顺手将救下的白狐带回。同去的月牙兽已然殒命,只剩这九尾狐,算是此行的微末所得。
“小花花!”
叶雨寒一见那团毛茸茸的雪白,眸子里瞬间缀满了星辰,欣喜地扑上前紧紧抱住,小脸埋在温暖柔软的狐毛中蹭了又蹭。这一趟险险没有白跑。
小女孩示意夜轻吟蹲下,似乎想要道谢。夜轻吟略一迟疑,终是微微俯身。却不料,小家伙胆大包天,竟飞快地在她冰凉的颊边印下一个湿软温热的亲吻。
真是……放肆!连最为亲近的夕冉都从未敢如此僭越,这一个还没她膝盖高的小人儿,怎就……!
可她终究只是个懵懂孩童。夜轻吟压下心头那丝奇异波动,不便计较,只得将这抹突如其来的情绪悄然敛入深潭般的眼底,化作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
小雨寒心满意足地抱着硕大的九尾狐,声音软糯甜腻:“暖暖的,小花花,当枕头。”九尾狐哀怨地瞥了眼新主人,认命般瘫软下来。
九尾天狐乃是世间罕有的灵兽,这叶雨寒别的不提,机缘气运倒是一等一的好。
夜轻吟复又想起教导叶雨寒识文断字之事。峰上那几个徒弟近日闲极无聊,正好予她们些事做。
整个飘渺峰皆笼罩在她的神识之下。瞧见叶雨寒在那三人七嘴八舌的教导下,握着比她手还大的笔,颤巍巍写出歪歪扭扭、墨团横生的字迹时,夜轻吟清冷的眼底难以抑制地漫上些许极淡的笑意,如春风吹皱冰湖。
然而,待徒弟们课间歇息时,那小小人儿却偷偷捡起树枝,在沙地上极认真地划刻。夜轻吟的目光骤然一凝——那几个稚嫩却笔画分明的字,她认得,是不存在于此界的上古神文!
神族之人?为何会流落至此,化身稚童,出现在她的飘渺峰?
几日光阴倏忽而过。徒弟们果然结伴前来诉苦抱怨,言说小师妹如何顽劣难驯,心思全然不在书本之上。
夜轻吟盘膝坐于云榻,手执书卷,静默聆听。窗外桃花纷落,偶有几瓣沾于书页,亦或她的肩头发梢,她也浑不在意。
待她们诉尽委屈,她方才依照惯例,履行银月长老职责,清冷之声如玉石轻叩,点拨教诲一番。
众人离去后,她身影倏忽消散于原地,转而出现在叶雨寒身后。
书香静谧,光线微昏。小雨寒对着一本厚重的典籍,眼皮耷拉,小脑袋一点一点,呵欠连天,险些将桌面那堆用来辨认数字的粉色花瓣吸进鼻子里。
“雨寒。”
“姐……师,师,师姐姐!”她惊得一个激灵,险些从凳子上滑下来。称呼依旧改不利索,但姐姐就姐姐罢,这“师姐姐”又是何等古怪的叫法。
夜轻吟缓步走近。书桌上笔墨纸砚杂乱,书本摊开,那堆可怜的花瓣已被揉搓得不成样子。
“跟我来。”
移步至殿外那株千年桃树下,落英如雨,暗香浮动。夜轻吟指尖凝起一点灵光,轻轻点在小雨寒眉心,温和的法力流淌而入,试图探寻她心底最深切的喜好。
“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朦胧的光晕中,她看见毛茸茸的小动物欢快奔跑,听见古老的故事被温柔讲述,嗅到花妖身上独特的甜香,还有……一坛尘封多年、冽香醇厚的佳酿。
喜欢酒?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她收回法术,轻弹了下叶雨寒光洁的额头,“贪多嚼不烂,你这小脑袋瓜里,整日究竟在琢磨些什么?”
“啊!”小雨寒却突然想起什么,大眼睛幽幽望来,竟头一次露出委屈埋怨的神情,腮帮子鼓得像只藏食的松鼠,“我忘了!师姐姐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
夜轻吟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她以指尖沾了石桌上凝结的清露,故意用神族古老的字体,在光洁的桌面上写下三个字。
“夜轻吟。”
叶雨寒眼睛一亮,立刻有样学样,也用沾湿的手指,在一旁工工整整写下“叶雨寒”三字,同样是神文,还扬起小脸,一副等待夸奖的得意模样,“我知道,叶雨寒是这样写!”
“那你会写我的名字吗?”
小家伙毫不犹豫,落指如飞,写出的“夜轻吟”三字,与她方才所写竟分毫不差。
“很好。”夜轻吟颔首,“那……一到十呢?”
“不,不会呢……”方才的得意瞬间垮掉,声音也低了下去。
……
“罢了,为师不强求你。”夜轻吟语气淡然,眼底却流转着深沉的暗光。
若她真是神族,为何沦落至此?为何自己在神族从未听闻过“叶雨寒”之名?迷雾重重。
翌日,峰中气氛略显不同。依照计划,徒弟们忙着为小师妹筹备生辰之礼,个个神神秘秘,踪迹难寻,想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日影西斜,桃树下除了那只被叶雨寒抱着的、生无可恋的九尾狐,再无他人现身。
等了许久,小雨寒似乎觉出无趣,竟拾起树枝,在地上教起白狐写字,笔画清晰,结构端正,正是昨日夜轻吟所教的神文数字。
“我在神族,从未见过她。”夜轻吟对着满树繁花,亦或是对着虚空低语。
(是吗,可这亦是我头回见她呢)那空灵的声音再次于识海响起。
变故突生!毫无预兆地,叶雨寒猛地咳嗽起来,小脸瞬间煞白,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溅落在桃花瓣上,触目惊心,随即软软晕倒在地。
梅雅君被急召而来,凝神细诊脉象后,难得幼稚地狠狠瞪了旁边惴惴不安的三个徒弟一眼。
夜轻吟背对众人,独立窗边,远眺云海翻涌,周身气息比窗外山风更冷冽数分。
她正以神念读取九尾狐的记忆,只筛选与叶雨寒相关的片段——被山间花妖抚养,又被流浪的九尾狐捡到……她究竟是谁?
(夜姑娘,你不知,我又如何得知?我只知晓,她是你我命轨交汇之处,不可或缺的那一人罢了)
哼,你分明洞悉万物!夜轻吟心中冷哼。
即便如此,她依旧看不透叶雨寒的命魂本源,只隐隐察觉到一股极其古老熟悉的气息,仿佛在悠远得无法追忆的过去曾深切感知过。
究竟是什么?
思绪纷乱,心绪难平。
九尾狐感知最为敏锐,早已缩在桌下,瑟瑟发抖,九条尾巴紧紧缠住自己。
沉寂良久。
梅雅君忍不住开口:“如何?还未决断?依我之见,不若将这孩子送下山去,寻个安稳人家,平静度过余生,便是最好归宿。”
“师妹,你信缘分吗?”夜轻吟忽然问道。
叶雨寒是那声音指引的有缘人,可一个注定夭折的凡躯抑或神裔?与寿元近乎无尽的她,当真能有结果吗?这缘分是善是孽?
“啊?师姐,缘分之事,不该是你最常挂嘴边的吗?这些弟子不都是你一句有缘便收入门下的么?”梅雅君挑眉。
“师妹且回吧,我自有分寸。”夜轻吟语气恢复平静。
梅雅君轻哼:“瞧,你们师尊比我更会卖关子。”说罢,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苏白微上前一步,忧心忡忡:“师尊,小师妹她……”
“你们也下去,为师为她疗伤。”
“是。”
室内重归寂静。夜轻吟坐于榻边,凝视着叶雨寒苍白却依旧精致的睡颜。
她将一缕极为细微的神识缓缓探入其经脉深处。不料,竟意外触碰到一个被强大力量封印隐藏的秘密——一股精纯至极、尊贵古老的魔族皇裔血脉,正在这具脆弱身躯内蛰伏!
依照某些不可言说的天命轨迹,魔种终将现世,届时……眼前这稚嫩的女童会被宿命选中,而银月长老,需亲手诛灭自己的小徒弟。
若果真如此,她们之间,还能有何种结果?这场相逢,究竟是缘是劫?
“缘分?苏白微她们是与银月长老有缘。那你呢,叶雨寒?”她低声自问,似问床榻之人,也似问天道命运。
指尖灵光一闪,一滴殷红中闪烁着淡金光泽的血珠自她指尖沁出,散发出磅礴生机与浩瀚灵韵。夜轻吟轻轻将血珠滴入叶雨寒微张的唇间。
“信一次,又何妨。”声音轻却笃定。
————
她底子太薄,又常年流浪,元气大伤。夜轻吟决意先用珍稀药浴为其固本培元,余事容后再议。
偌大的浴桶内,热水氤氲着浓重的药香,雾气蒸腾。
“脱衣,进去。”夜轻吟语气平淡地吩咐。
小雨寒却猛地双手抱紧自己,小脸涨得通红,眼神里满是警惕和羞窘,活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难道本座还会吃了你这豆芽菜不成?
“姐姐,坏!不许看!”小雨寒连耳尖都红透了,声音虽软,却异常坚决。
夜轻吟微微一怔,从善如流地转过身去。
原来是在害羞。小小年纪,倒是知羞了。她心下觉得有些好笑。
此后每次药浴,夜轻吟皆先转身背对,待听到窸窣脱衣声和水波轻响,确认她已入浴,方才回身。
叶雨寒好奇地扒拉着水面上漂浮的药材,“姐姐,这些黑乎乎的是什么呀?”
“药材。”
“药材是什么呀?”
“药材种类繁多,效用各异,你多读些药典自然知晓。”
叶雨寒闻言,忽然低下头去,小手也不动了,整个人闷闷不乐。
“哦。”
夜轻吟正欲添药的手顿了顿:“怎么了?”
小家伙依旧不抬头,声音蚊蚋:“雨寒笨笨的……要是……要是永远看不懂那些书,姐姐会不会就不要我,不见了?”
房内一时静极,唯有药香默默流淌。
“雨寒很聪明,假以时日,定然能读懂。”夜轻吟放缓了声音。
“真的吗?”叶雨寒猛地抬起头,眼圈泛红,泪珠欲坠未坠,“就算……就算我看不懂,也能……也能看见姐姐吗?”
“我不骗你。”
“雨寒最喜欢姐姐了!”小女孩破涕为笑,眼中光华比星辰更亮,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
————
夜轻吟素喜乖巧安静之人,叶雨寒大多时候恰合她心意,虽偶尔也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调皮。
不知哪来的胆子,小家伙竟趁看守疏忽,偷偷攀上那株最高的桃树,想去摘峭壁旁那枝开得最盛的桃花,结果脚下一滑,惊呼着坠向深崖。
“哎呀!”
纵然整个飘渺峰皆在其神识笼罩之下,亦无法分秒不离地关注一地。待夜轻吟察觉,身影如惊鸿般掠过,堪堪在崖下云雾中将那小身子接入怀中。
刚欲斥责,却见小家伙惊魂未定,却已眼弯如月,将紧攥在手、略有揉损的桃花高高举起,献宝似的递到她眼前:“姐姐!这朵最好看!送给你!”她将她眼中最好的东西,毫无保留地赠予她。
“……日后不可再攀高涉险。”责备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终是化作一声轻叹。
“知道啦!”叶雨寒笑得灿烂,紧紧搂住她的脖颈,全然信赖。
————
徒弟们于远处练剑,剑气破空之声隐约可闻。夜轻吟独坐桃树下,白玉酒杯中清酒微漾,落花偶尔坠入杯中,她也不甚在意。
不远处,叶雨寒正与九尾狐玩耍——大抵是她单方面兴高采烈地折磨灵狐。
九尾内心哀嚎:天道不公!为何偏它遇上这么个小魔星!
它忍无可忍,用毛茸茸的尾巴拂开她不断揪毛的小手。叶雨寒却以为它在同自己玩闹,愈发来劲。忽见狐尾尖上一小撮绒毛竟是罕见的浅粉色,摇动时如绽开的妖艳桃花,顿时被吸引,伸出小手精准地揪住那一小撮特殊毛色。
九尾狐正疑惑小祖宗怎突然安静,扭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它的宝贝尾巴要秃了!它猛地窜起,闪电般逃至桃树最高处,死活不肯下来。
叶雨寒在树下跺脚叫唤无果,只得跑回夜轻吟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腰,小脸蹭着冰绡软纱,奶声奶气地告状:“姐姐!九尾狐坏!不跟我玩!”
也不知真正坏的是谁。
九尾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惧怕夜轻吟身上那深不可测的威压。
小雨寒将脸埋在她腰间,软绵绵地拖长调子撒娇:“姐姐~”
夜轻吟抬眸,淡淡瞥了树上一眼。
九尾狐浑身绒毛一炸,瞬间偃旗息鼓,耷拉着耳朵尾巴,慢吞吞地溜下树,认命般地趴回叶雨寒脚边,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叶雨寒立刻欢天喜地地继续研究那撮粉色尾尖。
(她很有趣,不是吗?)那空灵之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
冬日,大雪封山,琉璃世界。叶雨寒被三位师姐用厚厚的锦袄裹得严严实实,圆滚滚如同雪娃娃。她兴奋地冲进雪地,将蓬松的雪团误认作兔子,扑完一个又一个,沾得满身是雪,最终被哭笑不得的师姐们“捉拿归案”。
三人围着她,你一言我一语,试图教育她雪天玩闹需有度,免得受寒。叶雨寒小嘴越撅越高,趁她们不备,猛地挣脱,一路小跑,直直撞进刚刚现身、衣袂飘飘不染尘埃的夜轻吟怀里,把冰凉的小脸和雪沫一起埋进去。
“唔……不喜欢师姐师兄了!最喜欢师尊!”她闷声闷气地抱怨,还不忘表忠心。
苏白微几个气得牙痒——分明是师尊最先发现这小祖宗跑出去玩雪,传音令她们去带回来的!这下倒好,恶人全是她们做!师尊真是……好算计!
后来,三人又是拿出新奇的灵果,又是奉上精致的点心,好一番哄劝,才让小家伙重展笑颜。
“我又开始喜欢师兄师姐啦!”叶雨寒抱着满怀的“赔礼”,笑得见牙不见眼,立场转变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乐极生悲,玩雪时没事,夜里睡觉踢了被子,反倒染上了风寒,发起低烧,小脸恹恹。
苏白微端来熬得浓黑的药汁,小心吹凉递到嘴边。叶雨寒只抿了一小口,立刻皱紧眉头,噗地全吐了出来,吐着舌头连连摆手:“好苦!好难喝!”
任凭如何劝说,她就是紧闭双唇,坚决不肯再喝第二口。
镜雪柔声哄道:“小师妹乖,喝了药,病才能好呀。”
“不喝!苦!”小雨寒攥紧被角,态度异常坚决。
苏白微与镜雪对视一眼,只得祭出杀手锏:“若是再不喝药,病不好,师尊可要不喜欢你了哦!”
此话一出,叶雨寒身体明显一僵,小脸上闪过挣扎,最终像是下了极大决心,接过药碗,眼睛一闭,咕咚咕咚大口灌下。
两人刚松半口气,却见小家伙小脸皱成一团,猛地哇一声,方才喝下的药汁尽数吐了出来,前功尽弃。
炼丹房内,沉寂多年的丹炉再度燃起灵火。许久之后,火光渐熄,夜轻吟望着掌心那几枚圆润剔透、异香扑鼻的丹药,眸色深沉。她已记不清,有多少岁月未曾亲手炼制这等基础丹药了。
服下灵丹,叶雨寒的病体很快痊愈。
再度活蹦乱跳之后,某个雪夜,她竟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踩着厚厚的积雪,悄悄摸上了山。
咚一声轻响,她一头撞在无形却坚韧的屏障上,跌坐在雪地里。
她揉着撞痛的鼻子,困惑地伸手向前摸去,果然被一道看不见的墙挡住。
仰起小脸,她朝着山顶清冷的宫殿大喊:“姐姐!是雨寒呀!快开门!”
山风呼啸,无人回应。
她又铆足力气喊了几声,回应她的只有空寂。
“姐姐,雨寒害怕!有黑黑!快来保护雨寒呀!”她开始胡乱编造理由。
终于,夜轻吟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屏障之后,面含无奈:“夜半更深,不安寝,来此作甚?”
叶雨寒揪着枕头角,一手紧紧抓住夜轻吟的衣摆,仰起小脸,理直气壮:“今晚想和姐姐一起睡!师姐们说,做了噩梦,可以找人陪!”她自动忽略了“找师姐”的前提。
皆是平日太过纵容之故!
此前病中,叶雨寒夜惊,苏白微与镜雪便轮流陪寝。她未见夜轻吟前来,自以为师尊是矜持害羞,于是主动抱着枕头来寻。
“姐姐一个人住山顶,好冷清,雨寒给你暖暖!”她试图用歪理说服。
夜轻吟指尖微光一闪,施展小传送术法。下一刻,叶雨寒发现自己已回到房内,正被夜轻吟抱着放入床榻。
“你已非稚龄,当独自安睡。”声音清冷,不容置疑。
叶雨寒一骨碌坐起:“我还是小孩子!就要跟着姐姐睡!”态度坚决。
夜轻吟不再多言,屈指一弹,一道微光没入叶雨寒眉心。小家伙眼皮立刻沉重如山,歪倒下去,陷入酣眠。
为她掖好被角,夜轻吟身影消散,重回山顶。
然而叶雨寒异常执着,此后每晚必至山顶,咚咚敲击屏障。夜轻吟不堪其扰,索性将难题抛给徒弟们。
苏白微三人只得轮流值守,每晚软硬兼施,将执着的小师妹哄劝回去。
持续数日后,叶雨寒似乎终于放弃了,不再前往山顶。夜轻吟以为她已息念,便撤去了屏障,安心入定。银月长老的居所,自有威压笼罩,寻常弟子乃至飞鸟虫豸皆不敢轻易靠近。
岂料,某个月色朦胧之夜,一个小小身影再次悄摸摸溜了上来。此次未遇阻碍,她顺利潜入殿内。
殿内空旷清冷,唯有一间寝殿透出微光。她蹑手蹑脚靠近,趴在华美却冰冷的玉石床榻边,歪着脑袋,仔细打量榻上安然熟睡之人。
并非平日所见的师尊容貌。榻上女子容颜绝世,比师尊更添几分难以逼视的圣洁与疏离,仿佛集月华精魄所凝。
看得正入神,蓦然对上一双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眸。那眼中无悲无喜,宛如万年寒冰,深不见底。
“为何又来?”声音空灵冰冷,不似凡音。
叶雨寒却眨巴着眼,脱口而出:“仙女姐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胡言,你何时见过我这般模样。”
“不知道……”叶雨寒歪头,努力思索,“但就是觉得……很熟悉,很亲近。”
夜轻吟眸光微动,再次施下昏睡咒,并轻轻抹去了她今夜这段记忆。
自此,飘渺峰山顶的屏障,再未对她开启过。
————
叶雨寒极爱那株桃树。夜轻吟便命人在树下置了石桌玉凳,供她读书习字。
春风慵懒,桃花瓣簌簌而落,如粉雪翩跹。树下少女渐抽新绿,青涩稚气稍褪,已初具娉婷之态。她专注阅着手中书卷,微风拂过,扰了几缕青丝。她自然而然地抬手,纤指将发丝轻拢至耳后,目光始终未离书页。偶有所得,便提笔在一旁的纸笺上细细标注,神态认真。
苏白微几人常笑她,再这般下去,飘渺峰怕是要出一位学究似的小古板了。
叶雨寒十岁生辰将至。师姐师兄们欲为她庆贺。因上次选定之日她意外呕血昏厥,视为不吉,便改定她初来飘渺峰那日。
几人皆备好了贺礼。夜轻吟摩挲着掌心那串以星辰砂与护魂晶精心炼制、殷红如相思子的细链,流光溢彩,隐有符文流动——这份礼,是否要赠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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