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的夏令营,在城郊的天文台。
夏夜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蒋砚之蹲在观测台角落,手里攥着张被揉皱的星图。下午分组观测时,他和林砚秋被分到了一组,可刚才调试望远镜时,他不小心碰掉了她的记录本,纸页散了一地,其中一张还沾了泥渍。
“对不起。”他把星图往身后藏了藏,耳尖发烫。那是他熬夜画的,标注了今晚能观测到的所有亮星,本来想趁观测间隙给她。
林砚秋正蹲在地上捡纸页,听见这话,抬头看他。月光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没事,就是边角脏了点。”她捡起那张沾了泥的纸,上面是她画的猎户座星云,“你看,还能看清。”
蒋砚之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块橡皮,笨拙地想擦掉泥渍。指尖碰到她的手时,两人都顿了一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别擦了,”林砚秋把纸抽回去,忽然笑了,“这样挺好,像星云自带的尘埃。”
他愣住了。原来她不是在生气。
观测台的老师喊大家集合时,林砚秋忽然把记录本往他怀里一塞:“帮我拿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蒋砚之抱着本子,指尖不小心翻开了最后一页。上面没有星图,只有一行小字,是她的笔迹:“今晚的英仙座流星雨,预计凌晨两点最大。”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他刚才藏星图的方向。
他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像被流星砸中。
凌晨一点五十分,蒋砚之抱着望远镜支架,假装在调试设备,眼角却一直瞟着观测台入口。林砚秋说她有点困,回宿舍休息了,可他总觉得,她会来。
风里传来脚步声时,他几乎是立刻转过身。林砚秋穿着件宽大的外套,手里拿着两罐热牛奶,站在月光里,像从星图里走出来的人。
“没睡着。”她把其中一罐塞给他,罐身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老师说流星雨提前了。”
他们并肩靠在观测台的栏杆上,没人说话。远处的树林里传来虫鸣,银河横亘在夜空,像被打翻的牛奶,星星密得能接住所有心事。
“你看那颗。”林砚秋忽然指着东边的天空,“猎户座的参宿四,最亮的那颗。”
蒋砚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忽然想起自己星图上标注的备注——“像她解题时眼里的光”。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望远镜,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林砚秋“呀”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孩子气的雀跃。蒋砚之转头看她,她正仰着头,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嘴角的笑意比流星还耀眼。
他没许愿,只是在心里悄悄说: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流星雨最盛的时候,林砚秋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到他手里。是颗用锡纸折的星星,边角有点歪歪扭扭,却被捏得很紧实。
“刚才在宿舍折的,”她的声音很轻,被风声吹得有点散,“据说对着流星许愿很灵。”
蒋砚之捏着那颗星星,锡纸的凉意透过指尖传过来,心里却像烧着团火。他忽然鼓起勇气,把那张藏了很久的星图掏出来,递了过去。
“我画的,”他的声音有点抖,“可能……有点不准。”
林砚秋接过去,借着月光翻开。星图上的每个亮星旁边,都用小字写着备注:“这颗适合看十五秒”“那颗旁边有卫星经过”……最后一页,画着两个挨在一起的小人,仰着头看星星,旁边写着:“观测者:蒋砚之,林砚秋”。
她忽然笑出声,像风铃被风吹动。“画得很好,”她说着,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纸,快速画了个简笔画——一只猫爪,正指着星图上的参宿四,“给你盖个章,算合格。”
蒋砚之看着那只猫爪,忽然觉得,那些藏在草稿纸里的喜欢,那些刻意制造的偶遇,那些因为她一句话而加速的心跳,好像都有了形状。
天快亮时,他们才回宿舍。走在林间小道上,林砚秋忽然说:“其实上次省赛,我故意错了最后一道题。”
蒋砚之猛地停住脚步:“为什么?”
“因为不想和你差太远,”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想和你一起进省队,一起……看更多的星星。”
朝阳从地平线升起时,金色的光洒在两人身上。蒋砚之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家境的自卑,那些关于未来的顾虑,好像都暂时消失了。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很多年后,蒋砚之的书桌上,一直摆着两样东西:一张泛黄的星图,上面有只歪歪扭扭的猫爪印;一颗锡纸折的星星,被摩挲得发亮。
林砚秋偶尔会笑着问他:“当年那颗星星,你许了什么愿?”
他总会把她的手捏得更紧些,在她耳边轻声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其实那天凌晨,他对着流星许的愿很简单——想和眼前这个人,从校服到白大褂,从看星星到看遍余生的每一个清晨。
而此刻,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把未说出口的誓言,轻轻盖了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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