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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波起

虽周正平时总爱嬉笑逗趣,但全大理寺都知道,其表层性子下,是见微知著的善察,是深谙花花轿子人抬人的官场智慧。如此嘱吏员向谢怀安求援,定在刑部遇到了抬不动的事,撬不动的人。

果然,丁阿宝话里,周正等今晨至刑部,刚说完来意就被晾在廨署,半天才有人端杯茶。话还没问两句,端茶者权当听不见,拿过案盘即走。

又过半天,才有个主事露面,说协验官员今日未曾上值,刑部已派人去其家中寻找。就像生怕给大理寺讲话机会,这主事自顾自讲完亦扭头就走,大理寺几人一等又是半天。

后来周正让丁阿宝出去寻人,后者发现刑部居然到处大门紧闭,人影全无,这便赶紧去几处酒楼寻救兵。

谢怀安本担心周正与刑部什么人起了口角,现下确认是刑部压根没给他说话机会,倒心安几分。

然,心安外怪异感亦浓:十四那日韦识道所言与昨日刑部回牒仍显全力相助姿态,怎一晚过去,居然开始使绊子?更何况,徐瑞彰三品大员,其命案若无法速速破之,刑部也得不了好。

想不明白其中关窍,谢怀安只嘱两名吏员先去浮香阁问话,自己则带余下一人直奔刑部。

通报既成,没让谢怀安等得太久,刑部司主事亲自出面迎接,口里直言:“小事而已,怎还劳少卿亲自跑一趟。”只这话为好话,其语气可与抱歉攀不上半丝关系。

瞥眼主事,谢怀安语气亦冷硬:“带本官去大理丞处。”

谢怀安这话不客气意味放得很,主事不傻,略软态度,说着“自然,自然”,便引谢怀安及丁阿宝往廨署客堂去。

留心观察,果如阿宝所报,刑部今日仿若鬼城。若叫什么外人撞见,还以为大唐衰败至斯,连律法政事都不顾。

待进廨署,还未看清面前人究竟是不是周正,身前带路主事却忽而躬身行礼,说什么去寻刑部司郎中前来应承。

谢怀安判断,这哪是寻人,就是脱身,再将自己也拖在这廨署罢了!

自不能让这大活人走了,谢怀安声未起,手先动,一把就拦腰阻住那主事,而后语气更丝毫不掩嘲讽:“主事莫急,今日刑部似极缺人手,本官这就带大理寺助你寻人。”

或许没想到谢怀安发难如此快,只见这主事被扣下后,面露难色:“何劳谢少卿相助,下官去去就来。”

冷哼出声,谢怀安手却未撤:“只怕你一去,子时都难回,徐尚书尸身又要腐坏几分。”

盯住主事双眼,谢怀安再压一句:“圣人既准大理寺开膛验脏之请,延误勘察重罪,你这从九品上的刑部末流小官,可下定决心要越过前面三品、四品的,独自承担?”

明晃晃搬出圣人威胁,能被推出来挡门的又岂会真是个不知轻重、听不明白话的?

这主事眨眼间全然改换态度,低声道:“谢少卿疾行而来必定口渴,从此客堂出去,往西过中庭刻‘明刑弼教’之石碑,再往北沿阶而上第三间屋内,有侍郎独爱寿州黄牙,少卿不妨去品尝两杯。”

听出话里意思,谢怀安倒也不为难这小官,领周正等便往那小屋处行。

行至刑部司主事所言屋外,谢怀安未显犹豫,伸手果断推门而进,同时胸腔蓄力,高声道:“侍郎兄,刑部青天白日躲避大理寺,缘何啊?”

明显被突如其来的推门声与来人高喝吓一跳,刑部侍郎师长林口里茶水该是堵在嗓子眼,难吞难吐,只猛咳几声才缓过劲:“谢老弟,咳咳咳,你怎来了?”

忍住被这人称为“老弟”的不悦,谢怀安微微皱眉,道:“只怕谢某再不来,徐尚书尸身都要腐坏完了。”

“谢少卿说笑,”师长林故旧老友般拍拍谢怀安小臂,“实在不巧,吏员刚报,协验员外郎闹肚子,连门都没法出。刑部已经着手调换事宜,文书流程正办呢。”

心道这借口找得着实拙劣,谢怀安紧盯眼前笑意浮于表面之徒,陪着耐心问:“需多久,刑部才能办妥这换人事?”

闻言,师长林忽将眉头拧皱:“本该很快,只尚书他今日前往淮南道复核几桩大案,怕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才得归还,这便……便无法签署调换文书。”

“此等小事,”谢怀安往前半步,“师侍郎不能代为签署么?”

慌忙摆手,师长林双眼瞪大,声色不知几分真切、几分做戏:“谢老弟可别为难为兄我啊。韦尚书行前特地交代,用印须得先传信征得其同意,我区区四品小官怎敢违令而动。”

言罢,其手拿长柄茶杓从茶鍑里盛碗茶汤,小口浅饮,复道:“只是,传信来回怕至少损耗三天,还需大理寺想办法将徐尚书尸身保存得当啊。”

“没办法快些?”

见谢怀安接茬,师长林称心舒笑:“本官听说,大理寺对徐尚书案并非拼尽全力,居然还能分心去追查二郎的什么赌债地契。要我说,若大理寺能一心一意查妥徐尚书案,刑部定不忍看同僚为难。流程么,为查案绕过些许也算为圣人尽心。”

本还为自己这招移花接木、对等交易暗自得意,岂料谢怀安压根未予理会,只将鱼符取下递给周正,又与其耳语几句,后者随即快步而出。

正疑惑谢怀安要做哪般,却听其朗声道:“既刑部难做,那不做也罢。”

仔细拂过被师长林拍过的衣袖,像拂去什么肮脏之物,谢怀安继续道:“刑御二司协验乃程序正当所需。既偌大刑部难出半个能维护‘正当’二字者,某便邀金吾卫中郎将做个独立见证。相信圣人的一应处置,刑部也担得起。”

师长林言犹未出,谢怀安已振袖而转,领吏员愤然而去。

见大理寺几人走远,师长林高声直唤:“来人!”

待一灰衫小吏闻声进内,师长林抬手怒摔茶盏,道:“去,按计划将徐家那几位族老引去顺义门外,动静闹大些。”

等小吏领命离去,其眼神阴狠意味终肆无忌惮翻涌起来:“既大理寺执意要查洪州田庄,别怪我去你家门口好好闹闹,好歹治你个办事不力,叫你无心再查。”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深处案牍库内,张部言正翻阅定成二十七那年案卷。忽闻寺外顺义门方向隐有骚动声,其抬头将左耳贴近窗边细细分辨,同时出声询问面前吕镜章:“吕大哥,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听张部言此问,正抄录徐昶赌博账册的吕镜章搁笔起身,亦将右耳贴近窗户,片刻后答:“好像有些,估计上元大庆尾日,舍不得,最后闹一场吧。”

觉吕镜章此言在理,张部言坐下就准备继续翻阅卷宗。

便在此心神松懈之时,“大理寺无能”五字猛地钻入屋内,尖细钢针般刺破两人耳膜屏障。

蓦地愣惊,张、吕对视一眼,放下手头案卷就往外奔。

至顺义门,便见门外十几名老者,白发素衣,怒目圆瞪,将大理寺几人围困中间。

为首那位更朝天空挥洒大把纸钱,高呼:“大理寺无能,抓不住真凶,只会拿死者撒气!徐尚书为圣人鞠躬尽瘁,现下遭恶徒所害,竟还要遭大理寺开膛破肚之辱!我等徐氏族人,誓死护卫徐尚书全尸入土,谁敢动刀,先从我们尸身上踏过去!”

未等谢怀安出言解释,又一素衣老者颤颤巍巍举起手中木质鸠杖,猛地往面前青砖戳去,口中高喊:“大理寺草菅人命,若无法护我徐家儿郎、家族荣光,老夫我干脆一头撞死在顺义门,也好叫世人看看大理寺现今成什么做派!”

被这群白发老者的悲愤言辞所煽动,看热闹者瞬间围拢。再闻大理寺竟要对三品大员行剖尸举,人群多涌动所谓正义。倚仗人多,且有这打不得、骂不得的老翁带头,往日连头都不敢投的人,此刻对着谢怀安就指指点点。

瞬间,场面混乱,顺义门守卫竟都难阻拦。

看面前情状,张部言只觉自家少卿像孤舟坠落漩涡,又像白兔遭群狼环伺。无暇顾及人群推搡,其和吕镜章左拨右扒,奋力挤至谢怀安身边,与同困其中的陆执中、丁阿宝等一道,将谢怀安围护起来。

身处漩涡中心,直面张张怒气横生的脸,瞧千百张嘴开开合合,再被片片飘动纸钱晃住眼,张部言忽感溺水般呼吸困难。视线快全然被黑暗吞噬时,只觉似有温暖之手抚上右肩,将自己往后轻拉。

“诸位。”谢怀安往前站定,提气出言。其声仿若巨鹰俯冲掠过湖面,激起层层叠浪,再震得地面纸钱颤动。

环视一圈,觉嘈杂声渐小,谢怀安沉稳再言:“吾有一问,还请徐家族老解惑。”

“你倒说说。”扬撒纸钱那老者往前半步。

“世间万事,何为侮辱,何为尊重?”

“哼,”老者不屑挥手,“身体发肤皆父母恩,你大理寺在人身后损其恩泽,便是侮辱!”

瞧人群一副“对啊”“正是”之貌,谢怀安沉稳不减,道,“真凶未现,徐尚书亡魂如何能安,其父母怜子之心如何能安,我大唐律法庄严又如何能安?如今,尊尚书、尊父母、尊大唐之根基,皆系查明徐尚书究竟因何而死,而关键就在剖验一举!”

“徐家族老,”谢怀安说着近前半步,略缓语气,“这尊辱之间,该如何选择?”

谢怀安此语义正词严,问得那老者微退半步,双眼睁大半分。

见局势有所扭转,几名刑部安插的“热心”人急忙呼喊:“巧言令色罢了!分明是你们查案无能,还要开膛破肚地辱尸。连三品大员都受此虐待,我等平民以后只怕更惨!”

为此偷换概念之言挑唆,围观者再次骚动。

方才那执杖老者更往前一步,再以木杖击地三下:“大理寺好口才,借这三尊压人。但瑞彰乃我大唐重臣,你又何曾尊过他的体面荣光,何曾尊过圣人颜面,何曾……”

言未尽,壮马嘶鸣声直劈人群,甲胄铿锵声后一道雄浑男声起:“金吾卫到,我看谁敢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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