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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洪州地契

说来也算心有灵犀,跨院耳房门前,周正双手捧脸,亦久久凝视。

“老陆啊,”只见周正伸着脑袋,久久凝视井中水面倒影,语气闷闷,“你说我大唐好儿郎,仪表堂堂、身高体健,怎刚刚我连名号都没报完,那婢子见我就哭?”

专注在手头问案记录,陆执中垂头不抬,只张嘴敷衍:“约莫你太过堂堂,太过体健,才吓得人家小女娘冷汗涔涔,骇然失色,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正思考怎么还嘴,瞥眼见张部言与徐敏往耳房来,周正瞬间穿戴起大理丞该有稳重模样,拧眉瘪嘴,伸手做作浅迎:“张录事,何事而来?”

听周正讲话腔调五分堂堂、五分体健,张部言嘴角一抽,右眼突跳。然,因徐晔这个外人在场,其莫名间倒也配合地交手作礼:“周寺丞,得少卿吩咐,我与徐宅家令徐敏,来寻昨夜近身伺候徐家二郎的婢子。”

“原是如此,”周正说着眉头促紧,右腿回撤,身子斜侧,抬手劲指,就差再伸手捋捋那不存在的美貌长髯:“宅内婢女皆在耳房内,张录事自去寻人便是。”

待张部言一步三回头地进房,默默瞧着热闹的陆执中,持笔戳戳周正胳膊肘,小声在其耳旁道:“你就是如此堂堂、如此体健,才吓坏了小张跟小娘子们。”

“你!”周正左手戳向陆执中脑门,却还记得在这三品大员遇害之所压低声音,“你跟姚老狗,心都黑透了!”

室外,周、陆仍得几刻忙里偷闲;室内,婢女们整夜惧累交加却无人敢睡,只在陈旧通铺上瑟缩依偎。见大理寺来人与家令徐敏前来寻二郎院中女婢,说是少卿要亲自问话,室内气氛顿又更冷几分。

“阿绮,”通铺角落一名瞧着年纪不过十五六的女婢,轻轻戳了戳身边之人,害怕开口,“咱们能活么?”

被唤“阿绮”的女婢看上去比说话女子大上个两三岁,虽眼下乌黑、衣衫皱乱,仔细看着眉目倒着实清秀。

只见她勉强挤出丝干涩笑意,拍拍对方小手,嘶哑着声音安慰:“阿芜放心,我听人说过,大理寺谢少卿是个好人,也是个善人,定不会无端就冤枉你。”

握住阿绮的手,阿芜眼中蓄泪:“原以为咱们被徐家买来,是得了天大的好差事。谁能想到,这才干了几月,家主就莫名惨死,还是在这大喜日子去的。你说我们就算不被牵连下狱,以后脑袋顶着这事,还能有什么好去处。我,我还有阿耶阿娘要照顾……”

伸手替阿芜擦去眼角滚落之泪,再一下一下轻拍后背,阿绮继续开口安慰:“阿芜别害怕,你跟我整晚都在一起,呈菜送酒也是跟别的姐妹一道,定不会有事的。”

勉强点点头,阿芜握着阿绮的手更紧几分,忽又想起什么,连连道,“阿绮对不起!我忘了你嗓子还没好,昨夜连梨膏也没吃上,还让你陪我说这么多话。”

“没事,”阿绮说着摇摇头,“已经快好了。”

女子柔柔相护间,徐敏已寻得徐昶处两名侍女。

与周正确认此二人尚未被问话,张部言加快脚步,便领徐敏及二人往偏厅去。

穿过回廊,两名婢女神色惶惶,待交换个眼神,其中胆子大些的到底没忍住,开口问徐敏:“徐家令,我们整夜在院中本本分分服侍二郎君,旁的什么也没做,少卿寻我们做甚?”

或许碍着张部言在旁,徐敏回头间眉头皱了一瞬,道:“你俩什么身份,也配问大理寺少卿意图?少卿公问话,一五一十回了就是。”

听得这四字,两名婢子于他身后悄悄对视,面颊片片红晕升腾。

不过,她二人应是将“一五一十”四字贯彻得彻底。两刻未至,前后被唤进去的二人就齐齐走出偏厅。

在门外不远处候着的徐敏,正寻思谢怀安能问出些什么,忽闻张部言那句“徐家令,少卿唤你问话”,当即只能暂停思考,抖抖衣衫皱褶,匆匆往厅里进。

再入偏厅,徐敏只觉比起前夜,现下主位而坐的谢怀安,好像更带锐利,而这锐利,竟,竟有几分似冲着自己。

可夜间一番交代理应尽数洗清了自身嫌疑才对,且这大理寺如若真细致审过宅中宾客,便更该知自己从未离开宴席,而身边常有人证。

莫非……叫自己来,还是为了问徐宅内外究竟有谁能近家主的身,又有谁与徐家隔着深仇大怨?

正思考,伴着谢怀安那难辨情绪之声的,却是徐敏着实没想到的问题。

“徐家令,你与徐尚书是何关系,又是何时来到皇都徐宅?”

这是何意?徐敏禁不住困惑:家主惨死,大理寺不尽快追查凶手,怎好奇自己来历?难道发现什么与自己有关线索?但这如何可能?

如此想着,徐敏怯怯抬头,却见谢怀安未如自己所设想般眼神锋利如刀,刀刀剖骨入脑,只在慢慢翻阅本册子。翻阅间,他喜怒皆藏,甚至不曾留出些余光给自己。方才那股锐利意味,竟也消失无踪。

不知意图,却还得老实作答,徐敏跪地行礼间道:“回少卿公,奴是家主远房堂兄,来徐宅已十七,哦不,十八个年头。”

“所以,二郎出生后没几年,你便来了?”

“是,”徐敏应下,“二郎也算老奴瞧着长大。”

片刻,谢怀安声音再起:“十八年,徐家令必定对徐宅大小事宜都了如指掌。你且说说徐尚书可为河南道人氏?家中又有无什么亲眷去往他处谋生?”

徐敏心内疑惑更甚,不知谢怀安究竟意欲何为。

若“河南道”之问尚可理解为他在试探家主有无故乡旧怨,亲眷去处又是何意?

不明所以,徐敏答:“家主祖辈都是河南道沂州人氏,以农为业,而家主乃第一个进士科入仕、离开故土之人。目下,除几位来观大郎婚仪的族老暂留长安,应无人在外。”

“本官听闻乱局过后,现下南方可比河南道日子好过,徐尚书就没想过将故土亲眷往南方送一送么?”

如果说方才问题还能勉强解释,这句莫名之言,徐敏实消化不了。云里雾里间其再次悄悄抬首,见谢怀安依旧喜怒俱隐,只得再答:“没有,家主未曾如此。”

“既这般,还请在徐宅打理了十八年的徐家令为本官解解惑,”说着,谢怀安似刻意停顿几分,“徐尚书洪州处千亩田庄,从何而来?”

谢怀安话说得平静,可听在徐敏耳里,却如平地惊雷,将他先前疑惑击得粉碎,再逼得他抬首对视。

什么十八年老管家事事了如指掌,什么故土河南道,什么南方日子好过,都是为当下洪州之问!

意图既明,徐敏强压心神,忙掩眼中惊慌,嘴里连连否认:“少卿公定是弄错了,家主他,他从未说起过什么洪州田地,更不会有什么千亩之数!”

“没有?”谢怀安听他强辩倒也泰然,伸手示意张部言近前,“部言,你把徐二郎抵债字据拿给徐家令看看。”

闻言,张部言几步上前接过谢怀安手中文卷,而后隔一步半之距,一页页翻着那原是账册的东西。

被迫瞧着面前条条记录,瞧着账册夹着的加盖徐瑞彰私印的地契纸据,瞧着白纸黑字、证据确凿,明明是正月春寒,徐敏却骤感燥热,直如天降九日。

九日火炙间,他额汗涔涔。耳里,只剩心跳狂乱,声声翻涌。嘴里,喉头滚动,半天曰不出个所以然。

“徐家令?”谢怀安手指叩击身前案几,催促着。

这叩击声音落在徐敏耳里,与先前惊雷一道,轰天破地,震得他五脏颤颤。

眼中账册、张部言,以及上首谢怀安也似野蜂飞舞,晃得他头晕目眩。强忍心绪混乱,徐敏喉间发力,断续道:“奴,老奴,不……不知……”

“不知?”语气锋利味出,只见谢怀安眉毛挑拧,抬手便将手旁茶盏往案几上重重敲去。

“啪”一声瓷片四裂,徐敏一瞬只觉心脏脱体而出。还未有半息回神,上首厉声劲起。

“徐尚书祖产永业田应在河南道,职分田多在京畿,至于因功赐田,虽尚书近年为江南西道水患劳心劳力,本官倒也未曾听闻其曾得授土地。

“千亩——并非十亩,百亩,而是足足千亩洪州田产,徐敏,是你家令失职,还是徐尚书自知越界,连你这十八年老家令都未让知晓!”

雷击九日,九日落雷,内心片片残垣。

听谢怀安将徐家田产如此分门别类、再无遗漏地数来,徐敏只觉冷汗直坠,齿间发涩,欲辩却迟迟无法开口。只能愣愣看谢怀安挥袖收于身前,再听他说着什么“抄录证据”“送往御史台”。

直到被金吾卫还有大理寺吏员半扶半拖地带出偏厅,徐晔还不明白——怎自家尚书明明是被残害之人,徐家明明是这长安城最大苦主,竟反被大理寺如此对待?

虽不懂,他却也知晓,这定成三十年,怕真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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