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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灿雨繁星却似凄。耐得谁、难诉散离。天高楼远望白衣。同往昔

天色见晴。

原本由宋清山挑起来的梁子,现在全又只落在司烟一个人的肩膀上。

清晨的脑子还有些昏沉,被清冷的气温刺激着运作,却也缓慢了许多。

“首长,总参谋部关于武灵防区基本部署情况调查文件,回复了新的指导文件。”

附录的语音自动播放,调查文件和指导文件并排出现在收件箱的附件中。

司烟皱了皱眉,这份调查文件他不记得有谁负责过。

“调查单位:北方舰队紧急预备舰队总参谋部保密处。”

文件封面上简单的一行字。

却像是确凿的证据,烙印般,烫在记忆里。

通行记录划过一行又一行。

一行,又一行。

什么都没有。

只有几个可疑的,被模糊的记录。

“报告,”秦中锦敲了敲门,带着必须面交的文件走了进来,“首长,渡门四战报,第二综合舰队在半个小时的常规侦查中消失,现南元综合舰队已经完全控制了渡门四号空间站群,依据原定作战计划,南元综合舰队一部,已经进入渡枢三号空间站群,现战况不明。”

微风,轻轻挑动单薄的纸张。

手术服下,汗水似是胶水,将轻薄的面料与皮肤贴的紧密。

皮肤,溺水一般透不过气。

“首长,后几批重伤员的排期已经没有问题了,您需要休息。”

韩纤悸坐在无菌隔间的地板上,靠着墙,肌肉在不知觉的抽搐,酥麻感在膨胀,眼前一片模糊,操作微视设备太长时间,需要她慢慢适应用肉眼去观察普通的世界。

喉咙滚动,力气全都留给了这一口水。

“如果有机会,我会给大家放一天假的。”

大家只是笑了笑,或许明天少些新伤员是更现实,更有可能实现的事情。

消毒室的门照常开启,午间的阳光洒在玻璃窗后,升腾着热气的咖啡,木色的小方桌,垂下的长发,短暂,不可多得的片刻休息。

树荫摇晃,落叶带来远方的信件。

斑驳的光点,落在字与字的间隙,盖住标点。

抚平折痕,却抹不去那些属于过去的痕迹。

方糖,在汤匙里化开,一点点融进苦涩的咖啡。

信纸折起,被放在暗无天日中,却能听到清晰的心跳声。

或许,明天见。

锦帛,大致是个遍地黄金的地方,一直以来,从未改变。

军队自然在高度开发的行星上难以找到合适的驻地。

繁荣的经济却解决了这个问题,哪怕是高的吓人的军费开支,不论是哪个时期的恒星系政府都能轻易承担。

所以,哪怕是驻卫师也都驻扎在了近地轨道的轨道建筑上。

于是,刚刚回到锦帛的柳正文,此刻踏上了主星地表,就显得很奇怪。

繁华的商业区更让秘密跟随在人群中的便衣头痛。

只能警惕着任何可能的突发事件。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位首长在难得的半日假期里一直在人群并不密集的珠宝店中打转。

“是哪一家来着。”柳正文已经问过了五六家店铺,整条符合他印象的珠宝街已经走了一半。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翻出照片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记错那颗宝石的样子。

时间,被钟表的指针切碎。

零落的,越来越让人珍惜。

轻悄悄的钟声,在整点时刻从一间有些破败的小店面里传出来。

正巧打断柳正文匆匆的脚步。

会是这一家吗?

柳正文打量着,发黄脱落的外立面,被挤在两家并不景气的店铺之间的狭小店面,明明是白天,店里却需要开着灯,灯光也都是昏黄的。

柳正文摇摇头,就算他当时再如何走投无路,托管那样重要的东西也绝不可能找这样的店铺才对。

可是,他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那扇木纹金绣,被破败渲染的腐朽的厚重木门。

沙漏,正在为消逝的下一个整刻堆砌实态,将他拉来的座钟藏在角落。

坐在高凳上的老者睡着了,可身上的旧西装挺的笔直,说真的,难得有睡的如此端正的人。

屋内的昏黄,好似将他拉去了另一个世界,距离那真切却着实焦虑的世界越发遥远。

火彩好似真的变成了一种魔法,闪烁,将整个狭小的房间点的梦幻。

“尊贵的客人,斯科兰·沐迩倍斯特因您的到来再次焕发生机。”

“恕我冒昧,这是你的名字吗?”

“哦,不,并不是。”笑容在泛白的胡茬中绽开,皱纹的褶皱里藏着些许骄傲,“Scolan Müerlbeste,是属于这里的名字。”

“或许,先生,你并不是为了挑选什么,这里的任何一件作品都不曾真正出现在你的眼中,你在寻找什么,如果可以,我很愿意提供一些帮助。”

“我在寻找……”柳正文犹豫着,这里有一种力量,一种让他袒露内心的力量,“我在寻找一颗三晨川的星空水蓝宝石。”

“三晨川?”在轻松的些许慵懒中慢慢散出的优雅开始变得锋利,却不侵略,只是感官上发生了不可忽视的变化,“我想,先生,这是您曾拥有的三晨川。”

海浪,在沙滩上变得越来越薄,终于,它超过了前浪所浸湿的最后一线,堪堪触到干沙。

白美人留下的脚印被冲淡一半,像是被浪带走,让垂下的落日也更贴近这只可爱的生物。

“首长,我们不回玉殷吗?”

“太阳要落下去了。”柳挽溪躺在海边的太阳椅上,怀里的白美人正安稳的睡着,气温开始变得有些冷,“在日出之前,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篝火。”

“首长……”

“走吧。”柳挽溪把白美人稳稳地托在臂弯里,用一只手拉住披在身上的外套,向海的另一侧走去,“跟住我。”

定量的供给又只用了一点。

一整天,三顿饭。

秦中锦有些疑惑,那份无关轻重的指导文件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让司烟一旦停下工作,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连吃饭都变成了消耗时间即可完成的任务。

可秦中锦没有去问,问也得不到回答,她只需要注意每一处可能的工作纰漏,帮助领导梳理身心健康只会导致总指挥官办公室的暂时瘫痪。

“公子,保密处送来的新文件,我无权查看,所以没有简报。”

司烟点点头,先让她放在了一边。

分针在时钟上慢慢走了两圈。

司烟终于拿起这份并未加急的文件。

“调令?”司烟只看到标题,便长出一口气,却又一颗心提了起来,“宋清山刚走,我代职仪仗舰队的指挥,总不能是把这代职敲定,卫戍集团还要人管呢。”

咚——

门铃声将他的思索打断。

“进!”

来不及再看调令内容,只能先放回档案袋,一会再看。

“司首长,仪仗舰队的交接文件还没看完吗?”

话音,被高跟落下的声音,砸进心里。

令人睁大了眼睛。

“讲道理,我来的应该比调令慢才对。”

香气,扑上他惊喜的面孔。

弯腰,靠近,挑衅,却将他的眼神勾住,哪怕不曾迷离,也永远不会逃走。

“怎么,没来得及看?”

“不回北方预备了?”

“不回了。”

“为什么?”

“你在审问我吗?”

靠近。

越靠越近。

终于。

他们的呼吸,缠绵,温热的纠缠在了一起。

“那可是你的……”

贴近,谁也看不清谁,只是一片朦胧,幻梦般,却是真实的钻心刻骨的感受。

“你也是。”

恒星,在舷窗外慢慢消失。

碎星灵动,眨弄,却越发朦胧。

咔哒——

不知是谁的手,摁下灯光的摁钮。

黑暗中,一切冷寂孤独,都被共振的心跳打碎。

文件夹砸在档案袋上。

杂音,碰撞,混乱,却无法终止。

在无法预知的日出到来之前。

请让我暂时走进,那个不能自已的前夜。

“我还能留在武灵吗?”耳后的发香消失在他的鼻尖,安静,贪恋。

“只有仪仗舰队由我直接指挥,西线北段还需要卫戍集团。”

“北方预备是你的心血,真的就这样离开了?”

“北方预备有一半是明庚姐带出来的,比起在夜魔,她能做更多的事。”分开,柳挽溪站到舷窗边,“我们就要跨过晨昏线了,我怕有些人走不到阳光下。”

手臂,轻轻地,不容拒绝地环上她的腰,微微弯腰,贴着她,寻着她。

“我们都是未曾见过太阳的人,只是听人叙说它的一切,美好与光明。黎明过去之前,它的温度,它的光,我们从未亲身感受,自然会惧怕它,怀疑它。可是,黎明的黑暗与寒潮,已经杀死足够多的人了。”

“发誓追逐太阳的人,就算死在烈阳之下,也远比黎明中的冻毙者幸运。”

星空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在这刹那,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换了模样。

“我们不会的。”

“我的同志。”

战舰停靠在继进船坞,宋清山站在气闸舱后,站在两侧的亲卫已经攥紧了武装带。

一个无法决定的答案,正在幕布下牵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呲——

红色的通行灯将泄气阀喷出的雾气染上色,又慢慢变暗,开始闪烁。

“南方军区特批第二速备舰队,代职司令官,督尉少将洪辉鸿,拜见宋大人!宋大人神武盖世,以少胜多杀出武灵,盖是我辈楷模!下官恳切,望拜您为师,甘以家资族脉敬上侍奉!”

几道舱门打开的那一刻,宋清山没能找到人影,只能顺着声音找去,这才发现一早便匍匐在了廊桥上的洪辉鸿。

此人看上去年纪不大,眉宇间却满是愁容,可一张脸上堆满了谄笑,倒是将命苦与谄媚融合的浑然天成。

“洪辉鸿,我怎么不曾听过,你随母姓吗?”

“大人对世家甚是熟悉,下官确非世家子弟,年二十有二得幸毕业于忠威教院,今已而立,堪堪在将官之中立足。”洪辉鸿就一直匍匐着,只敢悄悄抬眼以察言观色。

“南柳一系倒确实不逊于世家。”宋清山站在他的身前,俯视,他却不敢动。

“大人!下官并非南柳一系,若不然,柳正祭柳正祭二贼叛逃后,下官不可能接替此任,大人于武灵酣战,可朝中腥风血雨同样尚未平息,如今,武官之中,朝野上下,除了您,再无柱石!”

宋清山冷着脸,低眉垂眼,审视着这个卑微的高级军官。

冷汗,渐渐打湿他的里衫,身体发僵,隐约的,像是要开始颤抖。

“起来吧。”声音,在他的身后传来,“将官的膝下,还有帝国体面。”

“下官遵命!”洪辉鸿终于松了一口气,刚直起上身要站起来,肩头却被什么压住,骤然,刚支起的膝盖又跪了下去。

“帝国体面,上尊下卑,主人的影子还没跟上,你怎么敢站在中间的?”

杀意,在如此精雕细琢的粉面之中,直白又恐怖,寒光乍现一般,刺在他的瞳孔。

剑格只是轻轻搭在他的肩膀,可,他总觉得随时,那柄剑的剑锋会划过他的脖颈。

两列亲随在他身侧,踏着本就不存在的尊严走过。

郑娀人收了剑,却还不满足。

“可若是怠慢了主人,你这还没拜入门后的家仆,又该如何?”

郑娀人终于像是玩够了,心满意足欢快地追到宋清山身边。

愣在原地的洪辉鸿慌张地拔起麻透了的腿,慌乱中踩了两脚穿的并不习惯的官服,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快!跟上,跟上!”洪辉鸿顾不上体面,只招呼着两侧呆立的仪仗,“脑袋都要搬家吗!”

旌旗、圣幡。

黄金权杖。

空间站的虚拟阳光全都落在已经简化的仪仗上。

皇权赋予的荣耀,只是顷刻,再次加注在他身上。

虚妄的高高在上。

低头,俯视。

沉默的人潮,是吞噬权臣的沼泽。

欢腾与谄媚,藤蔓一般延伸,匍匐在他的脚下。

“如果没有权力也能活下去,弄权反倒是这世界上独一份的无趣。”郑娀人站在他的身边,随着他,在这座俯视一切的电梯上,下沉。

“有什么新的想法吗?”宋清山的目光,轻轻地,在她身上降落。

“还在想。”

电梯停下,大厅中人影稀疏,灰黑色的制式大氅把精壮的身材藏匿在孤寂的暗色中。

除去全勤值班的单位,四处都已经熄了灯。

柳正文把台灯点亮,翻出信纸,将内兜里贴身放着的钢笔抽出来。

一时,却不知道写些什么。

总觉得,如何都不够多。

“尊敬的……”

划去。

“亲爱的……”

整张纸被折成一叠,撕碎,放进废纸盒。

“韩纤悸同志……”

陈仓星系。

韩纤悸正在返回逢春的路上,与一封信不期而遇。

一封,被写成了检讨书的送给爱人的信件。

或许,是太纠结,也或许,是忧虑。

文字中,总有些小心翼翼,却弄巧成拙的,显得蠢笨。

“首长,军引导站的入列申请备案,需要您的签字。”

阳光正好。

将信笺与文件都一起照亮。

“此致,敬礼。”

“柳正文”

阳光,将璀璨留在韩纤悸的侧脸,清透的眼眸,泛着独属于宝石的火彩。

“行程延后二百七十分钟,换方向,去一趟锦帛。”

阳光,正好。

只是有些刺眼。

让柳正文将帽檐压得更低了些。

行星驻卫师的训练场上除了这样恶毒的太阳,或许只剩下炙烤出的塑胶味。

“首长同志!锦帛星系主星防区,二四七空降师七零七团四连,连指导员林徽桦,我单位二排行政编制第三班,辖战斗编制常规作战小组、侦查组及行政班长,应到十人,实到十人,接受随机抽签结果,现已做好受检准备,请您指示!”

太阳并没有对列队的战士有一丝丝心软,甚至将身上的汗都要烘干。

“为什么都没带装备,步兵套件的维护经费应该是足够你们日常训练所需的。”

“报告首长!在十五分钟之前,我单位正在进行体能训练科目,该科目不得使用装甲步兵套件,并且,我部并未在战备名单内,目前,仍未进入战备状态,只能在特定科目使用装甲步兵套件!”

连指导员话里的牢骚毫不遮掩,几乎就是将心里的不满用军人少的可怜的遮掩,较为委婉的抖搂了出来。

柳正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一上午,轨道单位想要上舰作战,一级战备状态下的驻卫师想要进入轨道防卫圈,而没有进入战备状态的驻卫师,也在因为没有接到战备命令发牢骚。

“林同志,你认为我应该在什么时候让你的单位进入战备状态?”

“报告首长!在需要我们的时候!在将要看到战火的时候!”

“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会极力避免这一刻真的到来。”

“首长同志!我单位,有信心,有能力,有准备,我们只是恐惧被遗忘……”

直升机在草原上飞过,地面很远,透过舷窗向地面看,肉眼只能看到广袤的一片原野。

“柳青,你渴望战争吗?”

“公子,没有人是战争狂,只是舰队距离行星太远了,同志们会害怕,怕只有舰队败退的时候,行星上的驻军才会被想起,又在同一时间被抛弃,变成无意义的工具。”

驶向空间站的穿梭机照常穿过大气。

柳正文站在行星参谋部大楼的顶层,眺望着那艘穿梭机离开。

沉默的思索,在不知过了多久后,终于被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打断。

“在想什么?”

下午五六点的阳光,明亮却不炙热,偏黄,却还是冷色,落在两人之间,把本就出众的相貌映的更动人心魄。

“我……一些,一些工作上的事。”

光,慢慢褪去,柳正文微微低着头,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不太敢停下来,一停下,就会想写给你的信,想你的思绪,也会……”

光,又伸进来,将一切都点亮。

“想你。”

阳光,均匀的洒在房间里。

将熟睡的人叫醒。

餐盘与餐桌碰撞的声音,将刚刚苏醒的目光吸引去。

赤着脚,轻声,她走到忙碌的他身后。

“不去食堂?”

司烟把主厨刀擦净,放回刀架,转过身,正投进她的怀抱。

“食堂的早饭不好吃,醒这样早,不能被辜负了。”

“腰不痛吗?”柳挽溪好奇地捏了捏他的腰侧,不酸痛,倒是弄得他奇痒。

“早练成铁腰杆了。”司烟抓住她的手,放回身前。

“我可是允许你不睡沙发的。”

“首长同志,我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容易犯错误。”

“犯什么错误?”柳挽溪盯着他的眼睛,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

低头,在唇贴近之前,鼻尖触在一起,电似得,细胞都开始变得活跃。

高凳被小腿推到一边。

脚踝相交。

锁住微曲的腰。

腹肌绷紧,将线条勾的清晰。

手,握在上方的橱柜边缘。

唇齿交合。

脉搏,在耳后,逐渐加速。

“饭快凉了。”

充血,肾上腺素一次又一次刺激着身体。

多巴胺仍在吞噬理智。

理智,变成比睡衣还要单薄的一层,堪堪止住冲动。

“抱我下去。”

牛皮底的落响中插着高跟的脆声,阳光穿过广场上空飘扬的旗帜,落在卷檐帽上。

被光浸透的发丝,飘起来,扫过高一些的肩膀,点出旗帜阴影下的人。

电梯向上。

停在最忙碌的那一层。

“首长,三分钟前,保密处加急情报,参谋部正在组织会议。”

快步。

会议室的门开着。

只是几分钟,几乎所有高级指战员都到场了。

“昨夜,运涌方向消息,□□方面确认,已经全面控制了运涌星系,这个消息保密处已经同步到了各单位。三分钟前,最新消息,运涌方面发现属于星象集团军事活动痕迹,并且确认星象集团已经完成战争准备。”

“报告!”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三名保密处干事出现在门口,“紧急情况,请总参谋部指挥常务委员会成员即刻到1102室,参与决议。”

警铃大作,整个重攻舰队从休整状态全面恢复为一级战备状态。

“报告首长!重攻舰队第一支舰队按计划已经离开继进船坞,向跃迁场出发。”

钱舒文在军容镜前仔细板着军装,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将星与皮鞋都闪着光。

“好,我知道了。”

钱舒文向通讯兵敬了个礼,转身向舰桥走去,年纪大了,步子有些不太稳,却仍旧有力,背影依旧孔武。

“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我们通过连舍五,就到地方了,同志们!有什么要说的,就都留给连舍五!”

目力所及的极限,星海的边际,湛蓝色的玫瑰一朵又一朵,将整片星空都变成魔法一般的景色。

若有那么一缕恰巧落入人间,化作实态,差不多就是柳正文手中那块宝石的模样。

三晨川,是一片广泛分布着太空冰原带的区域,由两个围绕着它工作的空间站群和两个靠近的恒星系的名字得名。

只在这片区域,有这种极为通透的,不可复制也不需要打磨的天然蓝宝石。

于是,三晨川在珠宝中也成为了它的指代。

三晨川,是人类星际拓张中无比重要的水源地,也是星际拓张的生命。

而这种宝石,也被赋予了护佑、纯洁甚至神圣的寓意。

而现在,它正戴在韩纤悸的无名指。

随着她,离开他,回到最需要她的地方。

“韩首长!重攻舰队已经按照原定计划向迁梦星系移动,我舰队也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向前靠近。”

“命令,我集团下辖所有单位,向渡枢二号空间站群迁移,并构建后勤补给圈,具体计划会在指挥中心决议后下达。”

安静的虚空开始变得嘈杂,本就从未停息的暗流终于掀起地动。

方千秋斜坐在他的王座之上,阴沉,死死压迫着匍匐在脚下的朝臣。

“还没抓到人吗?”

“回陛下,叛贼蓄谋已久,窜逃路径……”

“蓄谋已久?”方千秋稍稍前倾身子,寒蝉若噤,再无人敢说话,“你们的意思,是柳氏二人,早觉得大势已去,谋好了退路?”

刚在大清洗下活下来的大臣们,更不敢说话,只是趴在地上,颤抖。

“朕以为,或许,是朕昏聩了。”

“陛下!陛下英武圣明,断无昏聩可能!”

“那便是有人,欺君罔上,早知柳贼有此谋划,却不上表!”

“臣等!不敢!!”

方千秋满意地俯视着现在的朝堂,仍在帝国权威与家族利益之间摇摆的世家,已在诛逆之名的清洗下元气大伤,余下仍有声量的,也无疑都做出了永远都不再有可能转变的选择。

自他掌握大权以来,这个分权并立的傀儡帝国,终于第一次变成真正的属于他的独裁。

而今,只要解决了困在方寸之间的筝迁锦,所谓帝国忧患,不过是用武力便可解决的小事。

他不是还有星象集团这个宗主国。

“宋卿到哪了?”

“回陛下,宋大人已将第二速备舰队调回,如今已至渡枢三。”参谋部的那武官向前跪爬两步,身与心皆是欢喜的,“陛下圣明,董巍无能,于渡门四溃败,宋大人已在渡枢三堵住了口子,叛将赵乾功亏一篑!”

“董巍愚蠢,而今云梦已然发兵,运涌危局如何还是问题。”

“陛下,宋大人固然稳住了渡枢三,可南方门户渡门四已经沦陷,今,陪都已在敌兵锋之下,内又忧患,臣斗胆谏言,请陛下!”

方千秋骇人的目光将那人的话打断,幸运的,只是吓破了他的胆,没有真的要了他的命。

“与叛庭所谈交涉,进展如何?”

“回陛下,毫无进展,叛庭毫无诚意,胡搅蛮缠,简直,简直……”负责此事的大臣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头涌上来,只要回忆那几次谈判,他就要发了疯似得,根本找不出怎么才能形容那一场场的荒谬。

“朕本以为,朝中已经死了许多无用的人。”

“陛下!”那大臣猛然跪下,“接受谈判就是叛庭的权宜之计,臣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是那三寸不烂之舌,也无从施展啊!”

“将他的舌头割去,朕且要看看,这三寸不烂之舌,是如何不烂的。”

“陛下!陛下!!”

方千秋的精神放松了些,向后靠着他的王座,小憩似得,思索着。

可过了片刻,仍想不起还有谁可堪用。

方千秋睁开眼,目光落在这群朝臣身上。

“杀。”

面面相觑,殿中大臣揣摩着这一个字,不敢言语。

“杀进通贯,三日内活捉叛首,若是不能,朕会等在刑场。”

雨夜,微风。

细雨斜落,珠帘似得,隔在皇宫与她之间。

高塔之上,陈婉日夜守候的身影终于不在。

取而代之的,是宫门下,缓步走进的油纸伞。

琴声遥远,却传遍了空荡荡的半个宫城。

浅浅一层的积水好似随着音律绽出涟漪,伞下流苏也在风中轻摇。

窗开着,却正巧没风,雨侵不进分毫。

琴息渐渐停歇。

她有些累了,指腹的粉红不知是原本的颜色,还是琴弦打的。

托腮时,却正巧做了些许嫩色的点缀,无意在高不可攀的清雅中,点了些俏皮的意趣。

“姐姐,是要休息了吗?”陈婉收了伞,说话间已经走进门,到了正殿。

“小憩,也有些无趣,你来的倒是讨巧。”筝迁锦看她走进,笑着,却不问她为什么来。

“姐姐,我要带你离开。”陈婉坐在筝迁锦身前,罕见的有些强势,可言语中听不出分毫。

“世家不会让我离开,坐在这,不论发生什么,都是断然走不脱的。”筝迁锦并不意外,那些许强势也在她面前无声息的消失彻底。

“蒋辉生领着三千禁卫就等在宫外,彻底解放的契机已经到了,不再需要我们牵制世家了。”

“伪北方集团的两支大型舰队,共两千余万人,为什么溃败的如此之快,我们真的歼灭了那么多人吗?”筝迁锦只是看着她,看得她没了许多底气,“世家尚有余力,方千秋倒了无所谓,他们还要观望下一个掌权者,是我还是柳家,或者,是江满烃的养子。”

“只要是他们熟悉的政权更迭,便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没人忠于筝氏,也没人忠于方氏,只要不是解放,而现在的我,就是那个代表着政权更迭的旗子,代表着一切解放宣传都只是欺骗愚民的旗子。”

陈婉苦涩地低下头,她怎么不知道这些,可这些……

许是自私吧。

她不想用筝迁锦的命去换这些。

“姐姐,轨道防御撑不了多久了,教导守备已经在不计代价的进攻。”

“我知道。”

陈婉看向她的眼睛中,渐渐的,噙满了泪。

“姐姐,你不能死。”

“薰姒,我和你心中的那个人,不一样。”

“一样!”陈婉哽咽着,稍微放大了嗓音,宣泄,或是强调,“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只有你能在神的手中,完成解救……”

“这不是爱。”

“方千秋才是爱吗?”陈婉擦掉垂下来的眼泪,第一次,带着审问看着她。

“或许,曾经吧。”筝迁锦的情绪明显变得不一样,更复杂,是一种显而易见的,露出破绽的纠结。

“可是,现在呢?”

“我们没有现在。”

“明明就有,”陈婉看着她藏着躲闪的眼睛,那一丝丝曾出现的慌乱,藏在恨里的,在这个神明一般,不应该出现这些的人的眼中出现的那些情绪,“明明就有。”

“薰姒……”

“如果,”陈婉将她的话截断,“我只是薰姒神官,你只是教皇,你愿不愿意,让我带你离开这口枯井。”

筝迁锦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的每一份情绪,都在她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划痕。

可是……

“净庭……”

垂眸,陈婉不再敢看她。

“我的灵魂从一开始就不属于神明,将你带出暗室的,不是圣灵的折翼教皇。从那时起,我便是筝迁锦,是现在的筝迁锦。”

“我甘愿在这口枯井中,用复仇的鲜血,浇灌出撑起你的那片绚烂花丛。”

“这是我的使命。”

“我曾宣誓。”

“我们都曾。”

大雨。

路已经模糊。

风灌进伞下,带着雨珠。

一门之隔。

陈婉不敢再踏进那扇门。

那琴声,也未再响起。

世界中只剩下雨滴砸在伞上的嘈杂。

涟漪都撞在一起。

杂乱,凑不出完整的思绪。

流星,将乌云撞破。

解体,化作无害的碎片,散落。

天或许不会再亮了。

“可我还想再试一试。”

陈婉抬起头,在伞的边缘看出去。

看撞破乌云的流星。

看那些撞破乌云,却仍旧解体的流星。

无意,却也看到了撞破乌云向近地轨道冲去的反轨道弹头。

或许,真的,没有什么是无法改变的。

“蒋辉生!”

“蒋辉生!!”

雨水冲打在装甲套件上,视野却是清晰的,蒋辉生看到那把伞,看到在大风大雨中仍快步走来的那个女人。

“雨布!伞!快!遮雨的东西!快!”

蒋辉生在携行具和武装带上摸索着,只有一块雨布,可这么大的用来给设备挡雨的东西该拿去给一个人挡雨。

“有吗!有没有!”

蒋辉生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蚱,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没如此失态过。

“靠!”

蒋辉生扯开雨布,罩在自己身上,冲过去,把伞接过,用另一只手将她抱进臂弯,让她坐在臂弯里,带着她向回跑。

“搭个雨篷啊,快!”蒋辉生在通讯中命令着发愣的禁卫们,终于在冲回来前,看见一个急匆匆搭起来的避雨篷。

“怎么回事,咱不是要救驾吗?”蒋辉生把她轻轻放在雨蓬里,在武装带里找到块发热包,放在雨篷中央,有些远,以防烫到她。

“现在她还不能走,辰明,轨道防御就要被攻破了,我们要想办法,守住皇城,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带她走。”陈婉有些虚弱,她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哪怕已经有了失温的征兆。

“好,我已经找到穿梭舰了,我们的人也会全力以赴,你先烤一烤,我去翻行李,有你的衣服,我再让人摆上发电机,你先把身上弄干……”蒋辉生知道他和陈婉现在只有三千人,更知道在轨道完全失守的情况下,只靠一艘穿梭舰,想要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

可蒋辉生还是站在了这片大雨下。

去想一个九死一生的办法。

天边,不一样的流星砸下来了。

那是一片流星雨,一片不会解体的流星雨。

教导守备舰队已经开始轨道空降了。

“所有人!守卫皇城!!”

筝迁锦站在摘星阁上。

俯视着进宫的教廷禁卫。

俯视着乱作一团的世家私兵。

或许,听不到那些失败者的歇斯底里,也是一件好事。

“不是在谈了吗!结果呢,这就是结果吗!”

“赵乾不是已经打到渡门四了,咫尺之间啊,咫尺之间,他人呢,他怎么还不来!”

“宋清山已经是武官之首,陪都之事,也有他一手操办,怎么,如今,他怎没了干系!”

世家的贪婪,终究会变成摧毁自己的基石。

这种大家族,何曾有一个,真的是被外人杀死的。

若不是沉沦自戕,便是和独木桥一起栽了下去。

摘星阁上的筝迁锦,无比熟悉这一切。

对她而言,方千秋只是把曾经做过的事情,又做了一遍。

只是这一次毫无遮掩,没有甜情蜜意,更没有虚以委蛇,藏在袖中的短刃,终于变成明晃晃的屠刀。

不过,为什么?

这个世界,总会有人为她而死。

哪怕她不愿。

筝迁锦看不到陈婉,她只能看到皇城上那些亮着的属于教廷禁卫的战甲的轮廓灯。

她的信徒,一次又一次,为她搭建起血肉的祭坛。

狂风骤雨,摘星阁上却仍是干燥的。

白纱被风吹起,将她看向空投舱的视线遮住。

再落下,已经消失在地平线。

“陈,婉。”

陈婉再次出现在宫墙上,已经在装备架上穿好了全套的装甲套件,眺望,在不可见的远方。

驻卫军正在通讯中发出哀嚎,嘈杂,源源不断的求救信息几乎要吞没整个指挥中枢。

不论是陈婉还是筝迁锦都未曾想过这个临时搭建的体系会有多么牢靠。

或许是轨道上的长久抵抗,让人有了些希望。

而如今,不过是另一场意料之中的屠杀。

“我们要抵抗多久,她会走吗?”

蒋辉生站在陈婉身边,发问。

“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带着她离开。”陈婉转过身,看向摘星阁,“辰明……”

“对不起。”

蒋辉生转身向宫墙另一端走去。

在雨中,一步步离开。

“我甘愿血战至最后一刻。”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今天啦!!!芜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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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灿雨繁星却似凄。耐得谁、难诉散离。天高楼远望白衣。同往昔。莫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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