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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荒唐旧梦,来踏曾时艋。曲折路,霜花冷。飘忽孤单影,水走烟

嘭!

碎瓷片迸了一地,舱室内,冷色的顶光打在细腻的釉面上,零散闪着光。

“哗变?真是一出好戏!他宋清山,已将天下拱手让人,我大殷!还赖何人!”王汛手心流着血,是被瓷片划破了手。

“大人,连舍八驻军正遭突袭,宋清山既已撤出渡枢□□至渡门六,那连舍八便只有我后军一支,大人,你我何去何从啊?”

王汛冷冽的目光,从星图转向星空,思考片刻,又挪回来,落在参谋脸上。

“你是说……”

“大人,先帝可是筝家人。”

王汛四下看去,舰桥上,寒蝉若噤。

却又是一双双鼠眼瞥来,藏着野心。

“如此,”王汛提声,四下抬首,注目,“那便如此,传讯第三常备舰队,从我军令!”

“大人圣明!”

寂静,笼罩着整个第八连舍空间站群。

在这片舰载雷达阵列完全覆盖的重力场里,留给司烟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各单位注意,旗舰指挥中心命令,按照预案建立控制,布置防区,做好继续作战准备,完毕。”

远方,肉眼所不能捕捉到的星星,被不明的阴影遮蔽,又出现。在建筑之中,在远离空间站轮廓灯的地方,在那些被多径覆盖的杂波之中。

哪怕雷达阵列已经覆盖穿透了许多杂波,可是,饮水地的鳄鱼,从不会因为斑马的警觉而灭绝。

“首长,外围重力场已排查,没有异常。”

“第五分舰队已通过重力场中段竖截面,本空间站群运涌星系到达方向迎敌面雷达数据正常。”

身后,卫戍集团的主力正在源源不断的到达跃迁场,他的旗舰编队就停在前出的分舰队与侧翼之间。

一切,都和计划中一般顺利,眼前,南方军区被划为两半的最后一道咽喉,运涌边境的最后一道屏障,已经被王汛抛弃,白白送到了这支连战不休的舰队手中。

“一小时内,舰队集团在运涌方向跃迁场完成集结,一鼓作气,把南方战场的主动权,绝对地把握在我们的手里。”司烟抬头,仰望着铺开的星图,四十余年来,两代人的心愿,更近了,近到,就在他的眼前闪耀。

“孟叔,”转身,司烟看向踌躇犹豫的孟方,“沈自流和周惑的舰队我就交给你了,整个第一梯队,都给到你的手上了。”

孟方愣了愣,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

“对,”司烟点点头,将星图放大,“配合根据地打下运涌,歼灭第二综合舰队,抵挡东侧云梦之敌,将南方军区的棺材板,死死压实。”

“首长,”孟方板着脸,变得极严肃,“你已经到这了,再一步,这功劳就是你的。”

“我会和卫老将军一起,在连舍八挡住南北夹击之敌,还有渡门四向连舍八中线通路,恰当的时间,我会支援你。”

“首长,我要是带人走了,在第二梯队和旗舰编队赶到之前,连舍八就只剩下你们四个了。”

“我知道,”司烟笑着,摆了摆手,战舰将恒星抛在身后,留下一片阴影,将视野遮盖,“去吧。”

少年人的自信,像是正午的骄阳,将大好机会送给了重新开始的孟方,也让现在的孟方大胆地,踏踏实实地转身离去。

四十年来,改变的一切,都将如陈雪见日,彻底消融。

最起码,如今的这支队伍是如是认为的。

光学瞄具里,孤独的四艘战舰只是模糊的几个光点,光电系统勉强锁定了他们,却仍在等待时机。

“将军,敌人主力已经聚集在跃迁场周围,接管空间站的分舰队也靠近了,时机已至。”

“开火!”

回头看。

牙呲欲裂!

石众善怒骂,高声,迎着雷达上突兀出现的导弹目标冲上。

引擎爆燃,只是片刻,装甲带已经横在旗舰之前。

可骤然加速,整舰百余万人,少有人能承受如此高的加速度未昏去,以至于没有让AI主动介入的中段导弹拦截防御系统,没有雷达单位的人工授权,而失了效。只剩下全自动运作的近防系统忠实地指向虚空,等待,等待着那些诡谲的导弹进入射程。

石众善趴在指挥台上,从恶心的虚弱中渐渐夺回些许视野,只是一片酥麻点缀着在他的视野中跳动,只能在雷达上模糊地看着密密麻麻的信号群越发近了。

孤零零几发导弹侥幸走完繁琐的发射程序,在发射井中飞出,堂吉诃德一般,冲向不可能因为它们而被改变的结局。

“全体都有,疏散……”石众善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下达疏散命令,可魁梧的身子凑不出力气。

更喊不出声。

手,在触控屏上划过。

疏散警报在全舰各处响起,原本训练有素的战士,大多都在此刻还动弹不得。

少数幸运的,尽全力拖起昏迷着的战友,却也难走远。

“哥,我尽力了。”

圣光,在舷窗的边缘高亮,蔓延,变成一片星海,将模糊的视野替代。

消退的肾上腺素又一次出现,只是一瞬间,力量顺着皮肤炸开。

“泰山泰山,旗舰指挥中心命令,你舰可以规避,重复,你舰可以规避!”

近防炮刚刚甩出钢铁铸就的丝线,密密麻麻的爆炸便在末端之前炸开。

在身后,被其挡在身后的三艘战舰,正越过,向前。

“发射源坐标已锁定,航空大队已抵至进攻起始坐标,开始反击。”

爆炸的震动,终还是穿过五艘战舰组成的末端近防火力,砸在石众善的泰山舰上。

外甲破碎,缓震断裂,隔舱关闭。

以斩首为目的的导弹群最终还是震碎了舰桥的舷窗,炸破了厚厚的复合装甲。

隔断板闭合,将空无一人的舰桥前端封闭,电力系统在下一刻过载。

片刻,应急电力恢复。

寂静从星空中蔓延至战舰内。

耗电量最大的雷达阵列已经关闭了,此刻,泰山舰什么都看不见。

只知道,在这一切来临的前一刻,已经有人站在了他们身侧。

“破拆!一切打不通的通道,统统破拆!少了一艘战舰,后方的同志们会造出更好更新的,人命是第一优先,一切因搜救工作造成的非必要伤亡,我都要求责任到人。首当其冲,任何因为破拆导致的追责问题,我来做第一责任人!”

火花在封死的隔断舱板上迸出,几声巨响,厚厚的复合钢板被提走,医疗队奔入,却在进入的一瞬间,看到的是一个个警惕守候着的枪口。

“公子,泰山舰没有死亡报告,只有伤情报告,但是泰山舰的损伤情况不容乐观,可能要退出作战序列了。”

“第六分舰队留下建立防区,同时继续救援工作,十五分钟后,我部并入第二梯队进入运涌战场……”

“公子,”秦中锦第一次将他的话打断,“石同志让我帮他向指挥中心提交申请,希望能够留在旗舰承担一些工作,不论是陆战署还是参谋部。”

转过身,星空在背后燃烧,空间站外围那些战舰燃烧着的残骸,冒出滚滚浓烟,好似勾勒着他的身形,似是魔鬼一般。

“继续向东,插向劫阳。”窗外,还在休假的连城商舰队已经成为历史,更是星空中一块没了价值的钢板。

柳挽溪指在星图上,沿着边界线画出一条路线,“劫阳是云梦北方门户,通向供给殷与云梦两个大星域的水资源地‘水洋’星系,大型超限军工产业聚集的‘筑城’星系,以及,南下门户‘襄堰’星系。”

“我们的目的是以牵制北线敌进攻集团为主,生存为辅,最理想的生路在于‘广阳’星系,至于需要怎么过去,‘劫阳’星系就是开始。”柳挽溪着重点了点劫阳,神情紧张严肃,话里却带了一丝轻松,“好在连城商舰队被我们突袭重创,到达劫阳之前,我会想办法获取情报,以降低我们的行动风险。”

“同志们!”柳挽溪看向所有参会的指战员和参谋,眼神中流露着绝不会被弯折的信心,“胜利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将为在酒醉金迷中糜烂的云梦,带来属于‘夜魔’的恐惧。”

“命令!我部即刻向劫阳进发,不得有误!”

砰!

实木桌子震了三震,险些弹起来。

“迁梦前线是谁在指挥!他的人就算塞也该把整个迁梦星系塞满了,怎么还会让一支能够如此短的时间歼灭连城商舰队的舰队,打进本土,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荒谬,荒唐!”

整个内阁鸦雀无声,是死一样的寂静。

“东部还有谁可以用!谁!?”相辅看向圆桌边缘正襟危坐的十数人。

“相辅大人,东部最近,只有水洋守备军舰队,统帅是郑大人的三子郑新野郑大人。”

“水洋乃我云梦,甚至南方之命脉,是根基,若郑新野取胜,不过抹去些许风险,可若……水洋又当如何?”相辅不自觉捋着胡子,微微摇头,“还是调回连城守备军舰队更为稳妥。”

“相辅,北部战事事关大局,而今殷新军北方空虚,主力尽在南方,正是我一举改转颓势之良机!”一旁,声音粗犷明显多耕耘于军事的壮汉沉闷反驳,“不若,云端卫戍军舰队进驻襄堰,方熙卫戍军舰队经北梦进驻筑城,水洋又本就有守备军舰队驻守,至此,敌再无生路。”

“荒唐!云端卫戍军舰队把握着庚迁西门户,方熙更是北方精锐,若动云端,庚迁西面门户大开,若动方熙,北方若想趁机统一,我当如何应付这真切的血战?!”长桌四处,厉声大喝此起彼伏,那山一般刚硬的汉子也只能悻悻坐下,只能祈求最上那人能多想一些。

“诸位!不必再加争执。”相辅显然是动了真气,急咳数声,惹得内阁众人大多惊恐,“调回连城守备军舰队,最为稳妥!”

“是!相辅大人!”

人影渐稀,那壮汉走出议会大楼,抬起头,和烈阳对视。

“奈何,世家信任从未始建,自杀自灭的恐惧,怕是永远也散不去了。”

疤痕,在兜帽下溢着光,无处躲藏。阳光刺目,可他不愿闭眼,哪怕被灼出许多光斑,那不甘,还是逼着他大吼出声。

“枯骨之上,层层搭就的无上荣誉,竟只叫我在这,做个缩头乌龟吗!”

灰烬燃烧着,渐渐熄灭,连同璀璨的光亮,也在滚滚浓烟下变得沉寂。

门窗紧闭,华丽的装潢却仍让这座空荡荡的酒店引人注目。

街道都已经炸的粉碎,只有这里,尚且安全。

“沈大哥,若有机会,你先且逃吧。”顾南城坐在旋梯上,看着水晶吊灯失神。

“哪里的话,我这条命怎说也是你救来的,我沈从云不算是什么好人,未遭天谴全凭义气,不必多言,也不必害怕。”沈从云灌下一口酒,将空壶扔下去,久久落地,空响。

“沈大哥,我命催苦,族亲零落,今时今日,一日之差,一时之迟,或许明日,刑克加临……”顾南城哽咽起来,时至今日的一切,都变成摧毁他的针刺,一切罪过都被命运论加注到他的身上。

“小子,我一生作恶无数,这天下若真有神明开眼,我恐怕早死于雷霆之下,若真有命运轮回,我恐怕早应魂飞魄散,可而今,天罚何在,**何敢!”沈从云振臂高呼,挑衅上苍,仰视,却满是侵略与不屑,“新军事变,还从未动过世家分毫,所谓革命,不过方代筝一般,皇权更替而已。”

沈从云接下一壶新酒,畅饮。

“无妨,你我,不过是要换一些同僚,换一些称谓,换一些礼制,换一些手段,余下的,都只是借口。”

红旗残破,在连廊的尽头坠落,落进火海,焚烧,殆尽。

火光中,些许殷红色若隐若现,战甲残破,手,僵在肩甲一侧,凑近理想中闪烁着的星星。

裂痕,自指尖,贯穿荣誉。

“同志们!守住!”

呐喊声,越发小了。

扛旗,碎甲,元件层故障的闪光,在火中闪耀。

半面晶层,碎成裂网,映着火光,挂在面甲上。

枪管熔断,背后是缕缕黑烟,与舱室内的硝烟交织,变成网,结成雾。

无一人再敢踏进他的视野。

便前去。

直到枪声响起,长刀落地。

“再次组织进攻!历三十年前党员优先!”

余者已经不够。

“历三十五年前入党的呢!”

如满弓之箭,伤兵中,站出许多。

却仍不够。

“还有党员吗?”

只站出几个年轻人,神采奕奕,雄姿英发,都上过报纸,许多表彰,少有人不认识这几张面孔,他们原本都是种子。

“二十岁以上的共青团员。”

天坠,不周山。

反复拉锯的轨道建筑在一层层崩碎,轰塌。

可越向下,这座山的心,越坚实。

“轨道守不住了,命令主星地表各大队根据预案以旅为标准集群单位,整合力量,做好艰苦抵抗的准备。”

披甲拔刀,寒光凛凛似当年,眉斑白,怒发仍冲冠,目明亮,壮年志。

“同志们,四十年来,无一日安眠,而今,解放事业之成败,在此一役!”

郑伯站在舷窗前,战场就在他的面前。

“曾经,我们战斗于地下,战斗于伪政府的朝廷之中,战斗于任何一处我们所能到达的地方,兢兢业业,夙夜忧叹,付出了多少牺牲与心血!”

“而今,曾在历史的背面书写传奇的我们,正在历史的车轮前!是战争!是星空之中的解放战争!”

“砥砺前行四十年,四十年!只待今朝!”

怒吼,是沧桑,迟暮之人的怒火与绽放的理想。

“宁死,不愿回头!”

“宁死!不愿回头!!”

曾经,在星空中流浪的火种,正肆意地燃烧着,绽放着,在恒星之外的公转轨道上,属于人类的理想的光芒,正用人类最珍贵的资本,释放着人类最璀璨的光华。

“宋清山,宋清山,我也要去运涌了,后防,方千秋,我全都交给你了。”

渡门六,南方军区留在南方的最后一支成建制的舰队,就在宋清山手上,在他的北方,是就要完全从生命线上抽离的卫戍集团,在他的西方,是已经被赶到寻阳,只剩下残兵败将的方千秋。

他,远远看向东方,也是运涌所在的方向,他好似花了眼,看到光亮。

蓝玫瑰,在来路绽放。

司烟终于冲进这片战场,在前方,董巍早已布下的坚实防线,正将孟方死死缠住。

忠诚的完成了改造的帝**队,与林晚意与新贵世家联合的新军不同,这是一支信奉皇权,身家利益完全植根于运涌的世家军队,或许他们的装备落后,可意志足以建起一座具有威胁的坚城。

“卫老前辈,后勤体系就靠您了。”司烟将卫横陌的整个后军舰队留下,将旗舰舰队整编带出,“同志们!战场焦灼,打的就是一口气,你与我,一鼓作气,击穿敌阵,破万法!”

“是!”

火光之后,藏着敌舰的轮廓,蜂群似得穿梭舰,在舷窗外,在他的眉眼旁划过。

警报大作,红光划过,露出的却是寒刃一般锋利的双眼。

“多处气阀舱、接驳点、飞行甲板发现跳帮!”

“舰队按照预案执行进攻计划,纪远!”

“到!”

“跟我把这帮少爷兵杀回去。”

“啊!!!!!!!!”

消毒水混着血腥味,刺激着鼻腔,沉浸久了,只留下些许本能的恶心。

医疗舱区算是战时最忙碌的几个地方之一。

说不上人满为患,却足够摄人心魄。

柳挽溪走进去,又走出来,又不知是多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钱舒文已经传来消息,连城守备军舰队撤出了战场,此刻恐怕就在她身后,以她手下的这支军队,歼灭对方没有问题,可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战争,她若被黏住,换来的就是好不容易换来的可能,又变成一盘死棋。

“首长!保密处消息。”保密处干事赶到舱区外,递来了保密文件,“敌东部疆域可用之兵,分于云阙、卫城两系,抵近我部的,只有云洋屯驻的两个舰队。”

“天尚星系还有一支小型私人舰队可用,但是,云梦内阁没有调用这支舰队的权力。武戎星系还有一支大型私人舰队,情报标注的判断是,为了世家平衡,云梦内部也不敢调用。”

水洋、筑城、襄堰。

它们横在星图上,横在柳挽溪面前。

也横在整支舰队的生死线上。

目光上移,除了这三条路,还有一条。

南方贸易空间站群。

是为了打通向南的贸易通路而建立的一座战略性大型空间站群,具备高通量的跃迁能力,那里是绝对安全的。

甚至,卫戍集团第一次整合时,留在连阙的第二舰队用过相同的方式躲避围剿。

可是,这是一道政治难题,至今,殷的解放已经是无可忽视,北方却除去通过广寒的物资支援从未出兵,同样是这个原因。

时局已经不同。

这样的一场战争,是由西南□□自己独立完成的,还是依赖北方本就不多的南方兵力,对整个西南的未来,都有着严肃的意义。

于是,在政治斗争局部冲突阶段的卫戍集团可以选择北上逃脱,可全面战争下,柳挽溪的决定便更沉重。

“这一次北梦没有驻军吗?”柳挽溪的目光从襄堰拿走,放在了庚迁的东北门户上。

“确实没有,北方边境近来比以往紧迫,边境又比上一次加注了更多兵力,我们更是只是一个中型舰队……”

“迁梦的作战序列中是不是有庚虎军舰队?”柳挽溪构想着一个复杂精妙的计划,这个计划越发完美,越发可行。

“没错……”

“命令,我部即刻进入筑城,摧毁轨道防御后,急攻北梦,再下决断。”柳挽溪将自己这台战车,轻轻落在平中线,直指着支走象士的老将。

“历,八十一年。”

“靖雪许是快转入严冬了,不像广铃,现在应还是盛夏的模样。”

舰队距离跃迁场更近了。

墨水干涸,彼此连系,一点点拼凑着藏在心底的情意。

“星象北来,战况尤苦,南线凶险却可步步为营,大致,不会有什么特别凶险的战况,每想到此,我便无后顾之忧了。”柳挽溪总觉得是她为了江氏的支持,才将这个身世波折的普通人拉入这漩涡中,哪怕彼此经历了许多,哪怕宣了誓,真切做了同志,可那份内疚惭愧,也只是藏了起来。

“犹豫良久,字字斟酌,许是我婆妈了,总觉得有些情绪非我所愿,奈何,行文措辞已浸心意,不愿再改。寻迹,我若不能回去,便责怪我吧。联姻之事是我主导,若明违约,无来生偿愿,但愿恨怨作笔,铭刻你心,以至百年,永不消减。”

轻响,是舱门划开的声音。

“首长,准备跃迁了。”

柳挽溪抬头,看着他,沉默片刻。

“好。”

钢笔,停在信纸上,随着跃迁的震颤,骤然滑落。

“若明违约,来生偿愿。”

只留下盖住字的一滴墨。

重重落地,不再能用。

“沈自流!沈自流呢!向我汇报!向我汇报!!”司烟将刀放回挂点,刚经血战,他身上满是骇人的煞气。在他的舰队之后,董巍布下的防线已经被撕出一个致命的缺口。

“首长!敌人两翼猛烈反扑,周惑部侧翼舰队被优势兵力撕出缺口,前锋舰队正遭夹击,未退,血战,欲踏新缺;后军卫首长部正全力支援,可,战报讲,战况艰难,敌众于我!”

“敌众于我?怎么可能,有根据地保存的舰队状态吗?”司烟想不明白,第二综合舰队一个大型舰队与第四预备卫戍军舰队一个中型舰队,加起来也就是一个卫戍集团的体量,还要分兵围剿郑伯所率的舰队,如何能够凑得出来优势于他的舰队。

“没有!作战序列识别上,我们发现了敌方第三个位置代码,我推测是我们的情报出现了问题,在这里不止这两支舰队。”

“战况既已至此,也不必深究了,就按照三个大型舰队的预估体量去打,我们面前或许是两个大型舰队多一些的舰队集团。”司烟几乎要将嘴唇咬破,绞尽脑汁,却再无上策,“一鼓作气,再而衰,我部所得战果,已经来不及巩固,只能破釜沉舟,断弃后路,赌上一赌了。”

“传令,”司烟扶了扶头盔,看向远方,像是下定了决心,视死如归,“旗舰舰队继续前进!冲杀敌二防及合围根据地舰队一部,搅乱战场,这场仗已经打成了一锅粥,那就打的越乱越好。”

“是!”

嘣!

命令的纸质备份被两只手用力绷紧,沈自流的手有些颤抖。

“胡闹!他是卫戍集团的首脑!”沈自流狠狠地将那张纸扣在指挥台上,“向旗舰发报,我部即将完成突破,请在下一步进攻命令下达前,等待片刻!”

“首长,旗舰舰队已经执行命令了……”

“干!”沈自流狠狠捶在指挥台上,舷窗两侧,映进来的火光,在他的瞳孔四周炸开,亮光连绵,却被血丝割断。

整个前锋舰队的状态他是最清楚的,作为尖刀,刺在一块钢板上时,他的损失绝对不会小,更不要说,是被两张盾牌生生夹住。可,他没能跟上旗舰舰队的进攻路径也是真的。

“命令!不计代价,杀出一条通道,要是做不到,咱们就要被挂上耻辱柱了!”

可现下,一双眼睛最赤红的却不是他,而是一直作为两翼屏障的周惑。对方的一防纠集了两个支舰队的力量,来冲击他的一侧防线,几乎是双倍于他的舰队,拼死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道口子,只是片刻,却已经压不住,哪怕火力覆盖,也拦不住他们山洪似得冲进来,就要将整个卫戍集团打乱隔断。周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最多只有董巍部一个大型舰队作为阻击防线的运涌战场,是怎么能在一防上放出两个支舰队的反击力量的。

可不论如何,这致命的漏洞已经成为事实。

“卫老头!前线突变,快!去救沈自流!!”

“侧卫旗舰舰队,压到缺口上去,就算是用船体去堵,也要把这个缺口给我堵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似融化的冰川,一点点化去,却汇聚成河,变成大江,滚滚东去。

战场中心,那一支由西南□□直接指挥的,最忠诚,最坚定的队伍,正守在主星外,承受着这条大江裹挟着的千钧之势,在火炮与导弹的高压下坚守。

敌数倍于我,我无后路。

却甘愿。

破碎的轨道防御圈正在破损的防线后下坠,在大气中燃烧,解体,带着所有人坠向毁灭。

无能为力。

舰队就横在几十万公里之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它破碎,看着它坠落,看着它毁灭。

下一个,就是身边坠下的战舰。

运涌主星的上空,下起火雨,却落不到地面,都在半空中崩解。

火花,在孩子伸出窗外的手上熄灭。

是那些一次次尝试着夺回轨道控制权的战士们,他们的理想,终于化作流星,变成雨,将这颗星球上的种子唤醒。

曾经的荣誉,真的化作一颗星,落进泥土里,深深扎根。

“小烟寻,带他们回去,带他们,回家。”

舷窗破碎,破片扎在甲片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没有哭嚎惨叫,隔断舱板落下的那一刻,所有工作又恢复正常。

郑伯仍然坚守在属于他的指挥台上,等待着属于他的结局。

“首长,陆战署已经没有预备队了。”

“你带我的警卫还有保密处,替过去吧。”

郑伯靠在指挥台上,四十年来积攒的疲惫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报复似得,真切的让他感受到年迈。

“烟寻,找到你来的方向……”

“带我们回家。”

“杀!杀过去!!”

司烟已经彻底摆脱了董巍重兵维持的第一道防线,哪怕付出了再惨烈的代价,他的雷达上,在他的面前,已经是一片空白。

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是枪林弹雨,哪怕是铁幕钢穹。

他也已经杀了过去,已经死死捏住了这最后的希望。

“疑兵之计!他根本没有那么多人!”

在这道彻底被撕开的缺口后,根本没有预备舰队,没有第二道防线,更没有保护补给的三防,董巍将他的所有人都堆在了第一道防线,要司烟知难而退,要整个卫戍集团都被拖死在这面墙前。

“杀他个回马枪!将第二综合舰队彻底斩为两半,围而歼之!”

“围而歼之!”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沐浴在肾上腺素下,舰队的每个岗位都在兴奋,雷达上,裂隙后的一片空白就是盛大灿烂的胜利曙光。

沙滩,被冲出沟壑,再不能抵挡,溪流,转瞬化作河道,塌沙亦不能掩埋,大江滚滚,已不可挡。

“蛮子!竟以力破我妙计!撤!趁还未被合围,快撤!”董巍提着的心终于还是摔了个粉碎,大惊失色,再顾不得,胜负已分,他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是,二公子……”

“孩子尚可生育,我而今的一切,若是没了,我就算是有十个儿子又有何用!快撤!!快撤!!!”

敌舰匆乱,我舰快冲,可沈自流已无余力。

整个前锋舰队如同冲过全马终点线的冠军,看似仍有余力,却早已经透支了全部。

“孟叔!叫停前锋舰队,保住沈自流!”

沈自流有些愧疚的看着孟方,讪讪致歉,“孟老同志,拖累你了。”

“都是同生共死的交情了,客套什么。”孟方摇摇头,看向舷窗外,“小沈同志,我们终于走到这一天了。”

“以胜利者的姿态,活着走到这一天了。”

刀起,刀落。

血溅三尺,一颗头,骨碌碌滚下。

柳正文横刀向前,偌大一个舰桥上,再无一人敢动。

“我问,王汛的主攻方向,到底在哪?”

柳正文带着北方特战已经血战一日,却如砍瓜切菜一般,将攻来的整个第三常备舰队打的落花流水。

现在,更是围住第三常备舰队的旗舰舰队,杀上舰来。

“玉殷,是玉殷,王汛让我们夺下连舍六,他打通玉殷之后,就和我们一起撤去迁梦……”

“玉殷?”柳正文脸上露出一丝滑稽的嗤笑,他以为王汛多高明,要用什么手段,最后竟是如此。

“对,王汛得到消息,柳挽溪那个……”那参将正要骂出来,却硬生生刹住,“柳总督,说她已经抽走一部分舰队去迁梦支援,换上了个名不见经传的主将,北线上,现在最薄弱的莫过于那里了。”

“名不见经传?”柳正文就差当着他们的面大笑起来,一切担忧此刻算是烟消云散,戴卿晓,那可是曾在军校压着他打的人物,“我们善待俘虏,都乖点,不受苦。”

“长官大恩大德,败将今生今世不足以报!”

头磕在合金地板上,血顺着眉峰流下,惹得眼中仇恨更盛,刚要抬头,冷意从后颈传来,是刀已架好。

“王汛,你要真的想为你的帝君殉忠,就不会被我抓到了。”

戴卿晓踹在他的后腰,让他整个人向前扑出去,摔了个狗啃屎。

“怎么,还不服?”戴卿晓活动活动肩膀,对着他招招手,“我不介意打第三次。”

“既已经抓了我,又何必如此羞辱。”王汛摘下面甲,啐出一口血沫,“我心服口服,不跑了便是。”

“例行慰问,顺便清理下刺头,王长官,只能怪你的运气不太好。”戴卿晓把刀递给戴卿黎,把王汛拉起,“我们会给你提供足够安静的环境,我觉得你很需要思考的空间。”

灯色昏黄。

黯淡。

却还是将描金镶玉的陈设映衬的富贵无极。

“陛下,夜凉。”内官匍匐,举起披风,呈在方千秋面前。

女官走近,拾起,披在方千秋身上。

“王汛可到渡枢三了?”

方千秋靠在龙椅上,女官的手轻柔,慢慢揉搓着他微胀的太阳穴。

“小宋大人还未传回消息,陛下还是稍等片刻,王大人整备有序,又以逸待劳,补入渡枢三拦住叛军,定然不成问题。”

挥袖,都散去。今晚,方千秋已经没了兴致杀人,

殿外的满月格外明亮,银路一直洒进殿中。

踏足,龙袍沓地,一寸寸铺开,行至殿门,身后如屏图一般,显示着他作为帝王的威严。

乌云,悄然飘来,像是听了谁的召唤。

雷,在满月旁落下,一闪而过。

再暗下,乌云已吞下明月。

“陛下。”不敢休息,很短的路程,宋清山还是用了几个小时才从渡门六赶到寻阳,夜色浓郁,踏星入宫。

“宋卿,战况到底如何?”方千秋坐在宫中,耳目不知何时也像是被封在了宫城中,一封封的战报不再有什么实事,什么都参不透。

“陛下,臣惶恐。”宋清山跪地叩首,埋头不起。

“讲。”方千秋看向殿外,满不在乎,“无论如何,朕不会杀你,而今,已无人能说出些有用的话了。”

“陛下,王汛阳奉阴违,借圣谕调动第三常备舰队,欲要合力北逃,已有败讯;运涌尚在酣战,迁梦亦是僵局,臣夜不能寐,不能得半分喜讯。”宋清山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陛下,臣尚有第二速备舰队残部可用,若陛下早做决断,臣能护陛下迁入云梦还未可知啊。”

“宋大人,朕,是这天下共主,若是离了这天下,朕,便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风,穿堂而过,拂起他的长发,卷起他的袍袖。方千秋低下头,俯视着,卑微的宋清山,“都已到了这般时节,宋范元,你还要蛰伏隐忍,不杀了朕,是在等什么?”

“陛下!”宋清山不敢抬头,只是声音哽咽,宛若一泉肝胆忠心,粼粼清澈映于月下。

“朕,有些后悔将钟南赶走了,不论怎么说,这图穷匕见的时候,也不该少他一个。”方千秋像座雕塑,威严地坐在高位,一张脸,麻木没有表情,泪花,却泛在他的眼眶中,“孟海,他慧眼如炬了一辈子,却是我,差错了人,害了他的性命。”

“朕不信什么肝胆忠心,更不屑天下愚忠愚孝,可朕,还是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中。”

月影在青石上轻轻摇晃,似是水洼,渐渐堆积。

“江满烃和柳风,连同朕的爱人,与朕斗了不过十余年;林氏起兵,朕未废一兵一卒;钟南也不过才做了几年权臣;柳正祭也没能拥兵自重;先总理未能一统的军政教权,今天,也已经尽在我手。”

“我只要等到,援兵一至,全面反攻,光复我朝,这天下!这天下!!先总理未能复辟之帝制!”方千秋突兀平静,他俯下身子,直视着宋清山的双眼,“也就,在我手中,彻底实现了。”

“朕在北线,还有两支完备舰队,此时班师南下,拱卫陪都,朕,如何不能撑到你等乱臣贼子,丢盔卸甲的那一天!”

方千秋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高位之下的短阶,站到宋清山面前数步之外,“宋卿,此间局势,你还不明了吗?只要你如今,能迷途知返,弃暗投明,日后,你就是朕的第一个,忠臣良将!国之柱梁!”

大殿之外,兵甲交错声只响了片刻,再侧耳,只剩轻踏,徐徐前行之音。

方千秋侧首,正看到那影子在殿门上划过。

殿门大开!

一阵冷气,钻进他骤停的心脏之中,只是片刻,遍体生寒。

“忠臣良将吗,你的忠臣良将,在你的手中,我的刀下,早已经挫骨扬灰。”

大火如柱。

在她眼中,将整座大殿吞噬,直逼月色。

秉刀直立,横刃,兵甲阵阵,宛若雨声,顷刻,已在宋清山面前竖起一面高墙。

“向前者!斩,立决!”

噌!——

寒光出鞘,将赶来的宫人与禁军喝退。

大火,在他身后嚣张地喧闹。

而引起这场大火的点火杆,被筝迁锦随手便丢进了火海。

方千秋站在殿中,在这片火海的中央,看着她。

“可曾想过,我还会来。”收刀入鞘,筝迁锦摘下头盔,长发似瀑,随着香气流下。

“为何如此?”方千秋看着这火海,看不出半分虚假,炙热压迫着他的呼吸,远处,火已经落在长摆的一角,火,慢慢攀了上来。

“怎么,是觉得这不似我的手笔吗?”筝迁锦环伺这片火海,甚是满意。

“我本觉得,你我之间的了断会更痛快一些。”长摆上的龙纹开始燃烧,将金线烧的发亮。

“是吗?”筝迁锦看着他,低下眉,双刀,在火上炙烤,却烧不热。

“不论我如何猜测,你已全胜,我亦必死,我不愿哀求,请你就此离去吧。”方千秋作揖躬身,像极了他第一次在公主府见到筝迁锦时的模样。

“不亲眼看你化为飞灰,我又怎甘心呢?”

方千秋抬头,对上那双挽着恨藏着痛的眼睛,悄然别过头,心中翻涌,又平添了些许创口。

“如此,也好。”方千秋又直起身,却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只是,至痛至苦,或许极不体面……”

“无妨。”筝迁锦将头盔轻轻放在地上,看着他,“你我之间,不用避丑。”

“何至于此,定要我此刻便撞死在火海中,你方可罢休吗!”方千秋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竟吼起来。

“你是定会死的。”

残梁燃着火,落下,落在两人之间。

“筝迁锦!你疯了!!”方千秋终于乱了分寸,他扑过去,却再也过不去。

“方建镇,你永远都欠我的。”

“宋清山!!宋清山!!!”方千秋大喊着,可他的声音哪里穿的出这片火海,“宋清山!!!!你被骗了!宋清山!!!!!!”

“带她出去!宋清山!!!!”

大殿,在烈火中崩塌。

青瓦成片的落下,墙楼坍塌。

却没人敢踏前一步,去救他们的帝王。

宋清山转过身,等待着那位传奇浴火重生。

他坚信,她会回来。

直到大火燃尽。

晨雾蔓延。

失魂落魄。

他从废墟之中走出。

晨雾包裹着他,渗进他的心脏,让他变得迷茫。

“怎么可能……”

宋清山在火场中什么都没找到,只找到在火中还未烧坏的一具头盔。

就算筝迁锦穿的是定制的轻甲,也不该什么痕迹都不留。

“方千秋将她带走了吗?”宋清山环伺四周,他想不起哪里有漏洞,明明被他围的水泄不通,“靠!我就该进去的,我就该进去的!”

在宫人之中,许多人悄然退去,他们是留在宫中的耳目,近些的,只是片刻消息已经传进世家耳中,远些的,再过几个小时云梦上下也便知晓了。

不论如何,关于方千秋只剩下最后一个消息。

他。

死了。

殷帝王。

不再有了。

我本想为这一章,筝姐的结局做一些补充,可看来看去,不知如何下笔,我想解释一下,筝姐是旧世界的教皇,是旧世界真正的精神领袖,那场大火,焚尽的是方千秋的一切,更是筝姐身后的一整个教皇之下的旧世界。不止是恨海情天。只作为筝迁锦,她有许多种活法,可面对那一个她也曾经向往的新世界,教皇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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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荒唐旧梦,来踏曾时艋。曲折路,霜花冷。飘忽孤单影,水走烟中逢。难平恨,踏瓦掘壁轻声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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