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散去,薛镜丹的神魂痛得更甚,她踉跄半步扶住玉柱,眼前竟闪过云州城破时的火光。
“镜丹,你过来。”王母的声音再次响起,玉座旁的水镜缓缓亮起,映出更辽阔的凡间景象——旱灾区域的官道上,贪官的车马满载着搜刮来的粮食,而路边,几个孩童或跪或坐在父母的尸体旁,嚎啕大哭。“你看,你守的‘律’,没护住这些人。”
薛镜丹喉间发紧,想说“土地仙违律在先”,可话到嘴边,却想起自己开仓放粮时说的“拼了命也要护百姓周全”。那时她明知违背了昏君弃城的旨意,却还是做了;可如今面对违律的土地仙,她却只记得“天规第三百一十二条”。
“律法不是死的条文,是活的人心。”王母的声音轻了些,水镜里的景象变了,映出云州城破的那夜——薛镜丹带着三十精兵闯帅帐,身后的百姓们正顺着密道逃生,孩童的哭声里,藏着活下去的希望。“当年你懂,为何成仙三百年,反倒不懂了?”
薛镜丹的指尖开始发抖,奏疏从手中滑落。她忽然明白,自己这些年执法,竟像把心裹了层冰——她只看得见“违律”的错,却忘了问“为何违律”;只记得“惩罪”的规,却丢了“护生”的本。那道神魂旧痕,哪里是战伤,分明是她这些年压抑共情,硬生生裂开来的口子。
“臣……知错。”她屈膝跪下,声音里第一次没了往日的刚硬。
王母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知错便好。但你这错,不是在殿上认了就能改的。”水镜渐渐暗下去,“你需去凡间走一遭,剥去法力,只留神魂感知。什么时候能在凡间的烟火里,分清‘对错’之外的‘不得已’,什么时候能懂‘执法’是为了‘让人活下去’,什么时候,再回天界。”
话音未落,薛镜丹忽然觉得浑身一轻——腰间的“司律”玉牌应声碎裂,法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神魂深处那点能辨善恶的感知,像盏微弱的灯。她抬头,见王母指尖凝出一道柔和的金光,裹住她的神魂:“去吧,从哪里懂的‘护民’,就回哪里,再学一次‘护生’。”
金光渐强,薛镜丹的意识开始飘远。她最后望了眼律法殿,望了眼那卷还落在地上的凡间奏疏——这一次,她要去凡间,不是为了“断案”,是为了看看,那些她曾忽略的“人心”,到底藏着怎样的苦。
风从天界吹向凡间,望溪镇的芦苇荡又起了波澜。河滩边的薛镜丹缓缓睁开眼,身上的银白法袍早已变成粗布旧衣,法力尽失,只有心口那道旧痕,还在提醒她——这一次下凡,她要找的,不只是“执法的温度”,更是三百年前,那个愿意为百姓赴死的自己。
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还有货郎挑担的吆喝声。薛镜丹撑着河岸站起来,望着远处飘着炊烟的镇子,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成仙后,第一次真正踏上凡间的土地,没有“司律神女”的身份,只有一个想重新学“护生”的薛镜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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