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舒站在落地窗前，凌晨四点的城市灯火在她眼底明明灭灭。手中的威士忌已经见底，桌面上摊开的文件显示着触目惊心的数据——陈氏律所撤资后，公司股价下跌了12%，三个重要客户相继终止了合作。
"还没睡？"苏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醒的沙哑。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陆明舒向后靠进那个熟悉的怀抱。
"陈律师今天见了王董事长。"陆明舒声音干涩，"明德项目可能要黄了。"
苏念的下巴抵在她肩上："你确定这和妍妍的事有关？"
陆明舒调出手机里助理发来的照片——高档餐厅里，陈律师正与明德集团代表举杯，笑容满面。照片角落的时间显示，这正是周妍退还项链的第三天。
"太巧了，不是吗？"陆明舒冷笑，"他女儿被拒绝，转头就来挖我墙角。"
苏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妍妍知道这些吗？"
"当然不知道。"陆明舒转身面对苏念，看到她睡袍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想起二十年前在"迷迭香"酒吧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时，她也是这样穿着黑色吊带，在台上朗诵自己的诗。"我不想让她有负担。"
苏念的手指抚过她紧皱的眉头："但你最近把所有时间都给了工作，妍妍以为你在生她的气。昨天她问我，是不是因为她喜欢女生，所以你..."
"老天，当然不是！"陆明舒抓住苏念的手腕，"我只是..."她的声音低下去，"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保护她。"
苏念拉着她走向沙发："十六岁的爱情不需要保护，只需要见证。"她的指尖划过陆明舒掌心的纹路，.."
"告诉你有种爱情值得对抗全世界。"陆明舒苦笑，"但现在轮到我的女儿了。
苏念正要回答，楼上突然传来关门声。两人同时抬头——周妍的卧室灯亮了，接着是浴室的水声。
"她起这么早？"陆明舒皱眉。
苏念看了眼手机："今天社区剧院有排练，她改编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下周公演。"
陆明舒这才想起女儿上周提过这事，当时她正应付董事会的质询，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一阵愧疚涌上心头，她放下酒杯："我去给她做早餐。"
厨房里，陆明舒笨拙地煎着荷包蛋——平时都是苏念负责这些。当周妍踩着拖鞋下楼时，她正手忙脚乱地抢救烤焦的面包。
"妈？"周妍站在厨房门口，睡眼惺忪却已经穿戴整齐，脖子上挂着那条曾被退还的月光石项链。"你...在做饭？"
"煎蛋而已。"陆明舒故作轻松，"排练这么早？"
周妍警惕地看着她："嗯，九点开始，但艾琳说先帮我过一遍台词。"提到这个名字时，她的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
陆明舒握锅铲的手紧了紧，强迫自己保持平静："艾琳演朱丽叶？"
"不，她做幕后。"周妍接过煎锅，熟练地翻了个完美的太阳蛋，"但她说我的改编本很有潜力，想帮我们争取参加下个月的青年戏剧节。"
陆明舒注视着女儿闪闪发光的眼睛——每当周妍谈起戏剧，整个人就像被点亮了一样。这种热情她太熟悉了，二十年前的苏念也是这样谈论诗歌的。
"需要我...去看看排练吗？"陆明舒试探地问。
周妍的动作顿了一下："你不是要处理公司危机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陆明舒心里。她突然意识到，女儿一直在关注她的困境，而她甚至没问过一句排练的事。
"公司的事永远处理不完。"她轻声说，"我想看看你的作品。"
周妍的眼睛亮了起来，又迅速暗淡下去："其实...今天只是内部排练。正式演出在下周六，你可以..."她咬了咬嘴唇，"你可以和苏老师一起来。"
陆明舒听出了潜台词——女儿在给她台阶下。这个认知让她的喉咙发紧："好，那就下周六。"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脑海的问题，"艾琳...她父亲知道她参与这个剧吗？"
周妍的肩膀瞬间绷紧："知道。他说只要不影响学业就行。"她转身去拿果汁，避开母亲的目光，"艾琳和他谈过了...关于我们的事。"
陆明舒的心跳加速："他什么态度？"
"表面接受，实际反对。"周妍的声音很平静，但指节已经泛白，"和你们差不多。"
"妍妍，我..."
"我吃饱了。"周妍放下几乎没动的早餐，"艾琳马上到门口了。"
陆明舒跟到门口，看见一辆银色奥迪停在路边。艾琳从驾驶座走出来，黑色高领毛衣衬得她越发修长。看到陆明舒，她明显怔了一下，然后礼貌地点头："阿姨早。"
近距离观察，这个女孩确实出色——举止得体，眼神清澈，没有任何轻浮之气。但陆明舒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车上——那明显不是普通高中生能负担的车型。
"你自己开车？"陆明舒问。
"生日礼物。"艾琳似乎看出她的疑虑，"我上个月满十八岁了，驾照也考了三年。"
周妍已经蹦跳着跑过去，艾琳自然地接过她的背包，动作熟稔得像做过无数次。这个细节让陆明舒胸口发闷——她的女儿正在被另一个人照顾，而她对这个人几乎一无所知。
"注意安全。"她干巴巴地说，看着两个女孩上车离去。后视镜里，周妍正兴奋地说着什么，艾琳侧耳倾听的样子专注而温柔。
苏念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她们很配，不是吗？"
陆明舒没有回答。她回到书房，打开电脑查询艾琳·陈的资料。搜索结果让她眉头紧锁——青少年戏剧节最佳编剧、模拟联合国优秀代表、某慈善基金会最年轻理事...这个女孩的优秀几乎令人不安。
电话突然响起，是张律师："陆总，查到些东西。陈氏不仅接触了明德，还在挖我们技术团队的人。更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对我们的新项目了如指掌。"
陆明舒的血液瞬间冻结："有人泄密？"
"或者监听。"张律师压低声音，"技术部发现会议室上周有异常信号波动。"
挂断电话，陆明舒的视线落在周妍前几天落在书房的笔记本上。鬼使神差地，她翻开了它——大部分是剧本草稿和角色分析，直到最后一页：
「艾琳今天吻了我。不是在戏里。她说朱丽叶应该更勇敢，然后就这样...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像是有一千只蝴蝶在胃里飞。妈妈如果知道会杀了我吧。但苏老师说过，爱不是错误...」
字迹有些凌乱，页角还有干涸的水渍，像是滴落的泪水。陆明舒轻轻合上笔记本，感到一阵眩晕。她突然非常想念二十年前"迷迭香"酒吧里那杯劣质威士忌，和那个在台上朗诵情诗的黑衣女孩。
傍晚，陆明舒提前结束工作，直接驱车前往社区剧院。排练应该结束了，她想给周妍一个惊喜，也许能一起吃个晚饭。
剧院后门处，她看到了女儿的身影——周妍被抵在砖墙上，艾琳的手臂撑在她耳侧，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地上分不清彼此。
陆明舒的血液轰地冲上头顶。她猛地按响车喇叭，两个女孩像受惊的小鹿般分开。周妍的脸色瞬间惨白："妈...你怎么..."
"上车。"陆明舒摇下车窗，声音冷得像冰。
回家的路上，车内沉默得令人窒息。周妍缩在副驾驶，手指神经质地绞着安全带。
"她经常那样对你吗？"陆明舒终于打破沉默。
"我们只是在排练！"周妍的声音尖细得不自然。
"我看着你长大的，周妍。"陆明舒紧握方向盘，"你撒谎时会眨左眼。"
周妍的眼泪突然决堤："好吧，不是排练！我们是...是在一起了。怎样？你要像外婆对你那样把我关起来吗？"
陆明舒急刹在路边，转向女儿："我只是想保护你！那个艾琳——"
"艾琳怎么了？"周妍嘶吼着打断，"因为她家有钱？因为她比我大两岁？还是因为她是个女孩？"
"因为她父亲正在毁掉我的公司！"陆明舒失控地喊出来，随即懊悔地捂住嘴。
周妍震惊地瞪大眼睛："什么？"
事已至此，陆明舒只能全盘托出——陈氏撤资、客户流失、技术泄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沙哑："我不确定是不是巧合，但时间点太微妙了。"
周妍的表情从震惊逐渐变成愤怒："所以你跟踪我，质疑艾琳，就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们联手害你？"她的声音发抖，"你知道吗，艾琳早就告诉我她父亲反对我们在一起，但她坚持自己的选择。而我...我甚至不敢告诉你我有多喜欢她！"
陆明舒伸手想擦女儿的眼泪，被一把推开。
"让我下车。"周妍冷冷地说。
"这里离家还有——"
"我说下车！"
陆明舒只好解锁车门。周妍冲进夜色中，很快消失在人行道尽头。陆明舒立刻拨通苏念的电话："妍妍往家的方向走了，你到门口接一下她。我们...吵了一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明舒，妍妍刚发消息说要去艾琳家住几天。"
陆明舒的胸口像被重锤击中："不行！我这就回去。"
"不，"苏念的声音异常坚定，"给她点空间。你也需要冷静。"
那晚，陆明舒在空荡荡的家里来回踱步。苏念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她："你知道吗我们曾经就像这样…
陆明舒猛地停住脚步："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苏念轻声问，"因为你是母亲所以就有特权？"
陆明舒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走向酒柜，倒了两杯威士忌，递给苏念一杯："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苏念接过酒杯，指尖与她相触："我记得。你需要钱？后来…我们相爱了。
"我当时想，这个女孩怎么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陆明舒仰头喝干酒，"现在我才明白，那才是真正的勇敢。"
苏念的眼睛在灯光下像琥珀一样透明："妍妍今晚也很勇敢。"
陆明舒走向落地窗，窗上映出自己憔悴的影子。远处，城市灯火如星辰般闪烁。她突然想起周妍小时候，总喜欢趴在窗边数星星，而她总是敷衍地说"明天再数"，转身去处理工作邮件。
"我要去见陈律师。"她突然说。
苏念惊讶地抬头："现在？"
"不，明天。"陆明舒转身面对爱人，"但不是为了公司，是为了妍妍。如果艾琳真的像她表现的那么爱我的女儿，那么...也许我该给她们一个机会。"
苏念微笑着站起身，吻了吻她的嘴角："这才是我的陆明舒。"
深夜，陆明舒悄悄走进周妍的房间。月光洒在空荡荡的床上，那本剧本草稿还摊在桌面。她轻轻拿起它，翻到最后一页，在周妍的笔迹下面写道：
「爱从来不是错误。回家吧，我的小星星。妈妈会学着做得更好。」
她放下笔记本，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是那枚曾被周妍戴着的星星胸针，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银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