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呐……”
呢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溢出来,沈焕晞舒服地伸长胳膊举过头顶,又缩了缩脚踝躲开晒下来的温热感。
清晨的阳光还算柔和。
她拢了拢怀里的书包,从拉链的开口探进一只手,迷迷糊糊中摸索起不知道被丢到哪个夹层的手机。
叮铃铃!!!
手机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沈焕晞抵在手背下的惺忪睡眼飘散了两秒,突然蹭地一下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
是闹钟!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与分针正连成一条笔直的竖线,将圆形的表盘分成均匀的两半。
此时此刻,是六点整。
竟然没睡过头,甚至抢跑过闹钟,只睡了十个小时。
沈焕晞不可置信地扶了扶额头,垂落的碎发扫过脸颊一阵发痒,她缓了好半天终于敲定一个讯号——
是江泽远!
真的是江泽远!
昨天就是肢体接触了那么一下下,昏睡的时间就直线下降。难道……难道他真的有办法带自己逃离这里!
思及此处,沈焕晞瞬间有种拨云见日的轻快感,一骨碌跑到卧室洗了个香喷喷的澡,神清气爽地出门去学校了。
然而欣喜只维持不到一个小时。
“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沈焕晞将崭新的语文课本支棱在桌子,额头抵在书脊上快要戳出洞来,还是止不住点头拜神的动作。
十七岁的高中生全是是神人,即使起得比鸡早,还是能够打足鸡血,晦涩难懂的古诗愣是给念出了歌的抑扬顿挫。
可她不是啊。
“言笑晏晏,信誓旦旦,哈~~~咳咳!”
沈焕晞艰难地张嘴跟着发声,一个哈欠岔入呼吸道便呛了起来,原本就挂在眼眶的生理性泪水立刻飞飚出来。
“咳咳!!”
她撂下课本埋在桌上,好不容易平复下胸腔的震动,一抬眼对上旁边的理科课本,瞬间化身泄了气的气球。
“万恶的理科!”她嘟囔道。
作为曾经的文科生,政史地的知识点好歹还有点存量,再不济就是“背”字决,总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从大学毕业后就没怎么工作,以至于大脑还没有被新的知识覆盖掉。
至于理科,那纯纯是大写的“完蛋”!
鉴于女生不适合读理这一教育理念,家里早早给选定了文科的升学方向,生化物紧巴巴地凑了个本科底线的等级C就算交差了。
沈焕晞枕着手臂瘫软在桌上,掀起一只眼睛瞅向黑板上数数生化物的课程表,瞬间涌上当场原地再去世的冲动。
脑子同时上演起自己睡得天昏地暗被老师逮住的场景,高中可不是义务教育,谁知道会不会因此被判屡教不改而踢出学校。
那还怎么接近江泽远?
思及此处,她又懊恼起这里的破设定,好歹也进出医院不止一回了,咋就不能给弄点皮外伤,不然还能混一头半个月。
苍天!
沈焕晞兀地直起身体正欲哀嚎,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先撞到椅背上,紧接着是后桌砸过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哎”。
“不好意思。”她连忙坐直。
后桌的男生是学习委员李宏,见她转身对视过来,立马低头推了推眼镜,接着又欲盖拟彰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板。
沈焕晞一直觉得,虽然“宏”这个字很符合他一心学习的远大志向,但脸红的“红”更加符合他此时此刻的日常状态。
她刚瞥了一眼课桌上的本子,对方已经收回伸长的脖子,小声道:“那个,同学,你挡着我抄课程表了。”
“哦哦,对不起。”她赶紧缩了缩脑袋。
“没事,是我不够高。”
闻言,沈焕晞下意识地瞄向教室的角落,隔着两排座位外加两条走道的距离,是江泽远被遮挡了一大半的侧脸。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郎朗的读书声还在继续着,少年的目光专注在课本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腿上,另一只手则捻着纸张的一角。
恍惚间,沈焕晞彷佛能看见从前在家里书房的场景,兴许是医学类资料更加晦涩的缘故,他的眉眼远没有此时来得舒缓。
但也并不常见。
两人结婚的时候,江泽远已经是主治医师,总是日夜颠倒不在家,更何况她也不是能够安分呆在书房就陪着看书的性格。
叮咚!
沈焕晞的脑袋闪过一道灵光,眼角瞥了一眼脸颊血色尚未消退的李宏同学,心下当即有了主意。
既然山不来找我,那主动找山吧。
接下来每节课,她几乎头悬梁锥刺股都用上了,愣是用笔头把自己的腰杆戳得笔直笔直,虽然只能针对性地操作。
理科上课让人巨抓狂的一点是,只要游魂一秒钟,解题过程就跟火箭窜天一样,从“解:”飞奔到最后一步的“因此”。
再者,沈焕晞本来就生得高挑又白皙,乌黑的高马尾一扎就露出了标准的天鹅颈,顿时青春洋溢得扎眼。
尤其扎后桌的眼。
于是,班主任萨岩刚刚晚自习巡逻到高一八班,一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李宏同学就红着脸去要求调换座位了。
“沈焕晞,你的座位,跟靠墙的同学换一下。”班主任萨岩显然是一个行动派的,李宏还站在旁边,便朝她丢来一个指令。
计划通!
沈焕晞身高一米六多,虽然够不上男生只能平移到倒数第三,但只隔着一个座位,好歹缩短了直线的距离。
更何况现在还能共用一条走道,怎么着也能增加一些接触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抛个小纸条完全不成问题。
“对不起啊,我真不是对你有意见。”李宏大概只想自己挪动,没想到是这样的安排,一回来就磕磕巴巴地解释起来。
“没事。”沈焕晞敛下嘴角的上扬,尽量不让自己的窃喜太过外露,两只手却非常诚实地拾掇起桌上的课本。
她喜滋滋地越盘算越上头,一个不留神,竟然把全部课本、辅导书、笔记本、文具水杯书包通通垒到手上。
对自己力量估计失误的下场就是,没走几步,最上面的水杯就滑溜到边缘,并且跃跃欲试地要投奔向地面。
“哎!快帮我一下。”
沈焕晞下意识地将麻烦抛给江泽远,然而对方就跟吞了定海神针似地,头都没有抬一下,将物理卷子翻了个页就唰唰写起来。
啪!
笔袋应声砸在地面,掀起极其微弱的尘埃的霉味。
可她却看得真切,墨水在飞快的书写中顿了一下,由此在白纸上留下一个深且重的黑色圆点,格外显眼。
可即便她大半个身体都侧了过去,纸笔的主人依旧没有搭理的意思,刻意地摒弃周围的动静。
她的动静。
当然还有被打断学习闻声投过来的目光。
倒是江泽远的前桌,也没有询问一句“要不要帮忙”,便捡起地上的笔袋拍在书的最上面,接着又全部过了过去。
压在手掌的重量忽地一沉又消失。
沈焕晞傻傻地愣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杵在原地太久了,赶紧道了一声谢回到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的两三天,别说是打瞌睡了,她眼皮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错过江泽远的某个眼神或者暗示。
然而屁都没有。
好几次他在走道经过,又或者她趁着往后传卷子偷偷观察,都只能得到对方心无旁骛目不斜视的漠视。
唯一可喜的是,物理距离的缩短还真发挥了玄学的功效。她回去倒头就睡,即便仍免不了被老师敲桌子,可起码没被赶出过教室。
但守株待兔太磨人了。
眼瞅着星期五过后就是周末了,在即将昏睡两天两夜的深重威胁下,沈焕晞决定主动出击。
她用余光瞄了一下人员的到齐情况,确定差不多之后,便从书包里掏出昨晚提前准备好的杏仁雪花酥。
作为一名医生,江泽远少不了值夜班或者临时被召唤什么的,她偶尔会烤些饼干面包给备着,杏仁雪花酥是其中最合他口味的。
以她目前拮据的金钱和睡眠时间,实在没有条件亲手做。但有一家老品牌可以替代,当初她就是特地照着这家来调制的。
住宿生吃早餐只有食堂跟小卖部两个选项,一边叫苦一边请求走读生发赈灾粮是常有的事,此时更是亮着眼睛就追踪了过来。
杏仁雪花酥就一个塑料盒装着四五块,边上再围上一圈纸条,大概是包装精致的缘故,看起来格外的酥脆可口。
“我尝过挺好吃的,你们要不要。”
此话一出,周围的同学立马小鸡啄米似地狂点头,沈焕晞特意多准备些,算是答谢他们好几次冒着生命危险叫醒昏睡的她。
接着,她又拎起袋子给孟欣和李宏分了两袋,前者是因为关系好,后者则是出于抱歉,毕竟换座位是她故意搞事情。
趁着往回走的功夫,沈焕晞翻出最底下的那份,假装不动声色一视同仁地搁在了江泽远的桌角上。
余光之中,他埋头看物理卷的脑袋动了一动,可惜因为角度的缘故,并不能读取到更多更具体的表情。
但沈焕晞也没有给江泽远反应的时间,甚至为了掩饰自己的狗狗祟祟,自动加快了撤退的步伐。
因为那一份的纸条背面,她偷偷写上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她实在熬不住什么高中生活,只想赶紧商量出逃离的办法。
可没等沈焕晞坐稳,就听到中间的高逸鸣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嬉笑道:“江泽远,你不是讨厌甜食吗,赏我了吧。”
不喜欢?
江泽远哪里不喜欢了?
啊不!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杏仁雪花酥一拿开就会露出纸片背面的手机号码,可别出什么岔子影响了回归原世界的大计啊。
沈焕晞直接一个猛回头死死盯过去,大脑飞速运动思考对策,不料却直直撞入江泽远投过来的淡漠目光。
对视一闪而过。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投来的目光是一贯的冷,却似乎又带着某种审判、疏离,甚至是……防御?
所幸江泽远并没有放任高逸鸣的抢食行为,伸手一拨将杏仁雪花酥收到了桌肚里,淡声道:“我没吃早餐。”
“那你留着吧。”高逸鸣瞬间偃了旗息了鼓。
见东西并没有被劫走,沈焕晞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边回过身,一边美滋滋地畅想起逃离睡神逃离这个怪异世界的美好未来。
全然未察周围八卦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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