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周应淮放下笔，却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如释重负。他的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那个靠窗的座位上。
杨眠正在收拾文具，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微微卷曲的发梢，染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似乎考得不错，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两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
周应淮的心轻轻揪紧。他该过去了，去履行那个考前的承诺——有些话，他必须在今天说出口。
书包里装着一个小巧的礼盒，里面是一条他精心挑选的银质手链，吊坠是橘子造型，上面刻着“橙黄橘绿时”。那是他最喜欢的时节，因为这个时候，他遇见了杨眠。他还写了一封信，字斟句酌，反复修改，最终抄写在一张印着橘子花纹的信纸上。
“周应淮！”班主任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表情异常严肃，“来办公室一趟，现在。”
周应淮的心沉了下去。他看了一眼杨眠，她正和同桌说笑，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办公室里，父母已经等在那里，脸色凝重。父亲手中的机票格外刺眼——今晚的航班，飞往半个地球外的陌生国度。
“为什么这么突然？”周应淮的声音干涩，“不是说好等到暑假吗？不是还有五个月吗？！”他终于忍不了内心的苦楚与愤怒，吼了出来
母亲的眼圈泛红：“你爸爸的工作调动提前了，我们必须马上走。而且那边，凭你的竞赛成绩可以保送国外最好的大学，对你发展更好不是吗？”
“什么...你们不是之前说高三前的暑假过去读一年吗？我还是要在国内高考啊，我要考国内的大学啊，这些，不都是你们答应我的吗？！”
“够了！”父亲的责备传来“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以你的竞赛成绩，直接去国外大学专研对你百利无一害，现在国内的情况，你都不一定能保送北大清华，你要凭高考走独木桥？”
“本来我和你妈还在担心这件事，但是既然国外工作提前，又有国外的保送资格，这是最好的选择。”
周应淮握紧了书包带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装着手链和信的小盒子上，感觉它像一块巨石压在心上。
“给我一点时间，”他几乎是乞求，“就一个小时。”
父亲摇头：“现在就去机场，已经没有时间了。”
周应淮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他想起杨眠期待的眼神，想起那个未履行的承诺，想起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最终，他只能妥协：“至少让我发条消息。”
父母对视一眼，勉强点头。
周应淮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打字：“考得怎么样？” 杨眠回复得很快：“你要转学？”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嗯。” 那些追问接踵而至，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约她在图书馆见面，只给自己十分钟——这残忍的十分钟，用来斩断所有可能。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等我这么多高中一年和大学四年，原谅我吧，绵绵羊。
见到杨眠时，她的眼睛已经红了。周应淮的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但他必须硬起心肠。他说了那些伤人的话，看着她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
“我们本来就不该走近。现在这样更好，干净利落。” 每一个字都像刀刃，不仅伤了她，也伤了他自己。
他将礼盒塞进她手中，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踩在碎玻璃上，但他不能回头。
去机场的路上，周应淮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母亲轻声问：“那个女孩...是你喜欢的吗？”
周应淮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口袋里的那封信——那封最终没有送出去的信。
飞机起飞时，他终于打开那封信，借着阅读灯的微光，再次读那些永远无法送达的文字：
“杨眠：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终于鼓起了勇气。从成为同桌的第一天起，你就吸引了我的注意。不是因为你有多特别，而是因为你的普通——普通得如此真实，如此温暖。
我记得你思考时会咬笔帽，记得你冷时会不自觉地抱紧手臂，记得你吃到甜食时眼睛会微微眯起。这些细微的瞬间，像一束束微光，照亮了我循规蹈矩的生活。
那次雪天，我说你看起来很明亮。那不是谎言，但也不是全部的真相。你不仅仅是明亮，你是温暖的，像冬日的暖阳，不炙热，却足以融化冰雪。
我知道自己要离开，本来不该靠近你。但我太自私了，想要在离开前，多收集一些关于你的记忆。那些辅导，那些橘子糖，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都是我精心设计的靠近。
我喜欢你，杨眠。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喜欢。但我没有资格要求你等待。所以，如果你愿意，就忘记我吧。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等我一年，我们一起考北京的大学...
信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行被泪水模糊了字迹。
周应淮将信折好，收进口袋。飞机穿越云层，脚下是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他和她的故事。
他拿出手机，看着杨眠最后发来的消息：“周应淮，你明明...” 那句话没有说完，但他知道后面是什么。
他轻轻摩挲着屏幕上她的名字，视线逐渐模糊
就像从未发生过，就像从未心动过。
空姐送来饮料，他要了一杯橙汁。酸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让他想起那个雪天，她吃橘子糖时满足的笑容。
“再见，杨眠。”他在心里轻声说，然后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无声滑落。安静的飞机上，有个少年的身影，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他随便抹了把眼泪，他又想起了坐在他旁边的，笑起来有梨涡的少女，她急切的关心，温暖的言语，原来，我早已沦陷在她每次看向我，炽热的眼神里
周应淮自嘲般想，为什么，他遇见了一个很好的人，却不能和她走到最后，甚至，连心里的喜欢都未说出口
橙黄橘绿时，终究成了他青春里最美好也最疼痛的遗憾。而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恋，最终都化作跨洋航班上的一滴泪，消散在万米高空的云层里。
飞机继续向前飞行，载着他和他的遗憾，飞向一个没有她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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