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雨绵绵不绝,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歇。周应淮站在寄宿学校的窗前,看着雨滴沿着玻璃窗滑落,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共撑一把伞的午后。
手机在书桌上震动,屏幕亮起——是杨眠发来的消息。周应淮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微微发颤。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打字时的模样:微微蹙着眉,唇角却带着一丝期待的弧度。
但他不能回应。至少不能如她所愿地回应。
父亲冰冷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周家不需要无用的感情牵绊。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断得干净利落。”
周应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寂。他拿起手机,用最简洁的词语回复:“知道了”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吝啬给予。
这样的对话模式在过去三个月里重复了无数次。杨眠分享生活的点滴,他回报以冰山般的沉默。每一次点击发送,都像是在自己的心上刻下一道新的伤痕。
伦敦的生活并不轻松。尽管他的英语流利,学业优秀,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却如影随形。这里的同学礼貌而疏离,老师们欣赏他的才华却不会过分亲近。没有人知道,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中国男孩,会在深夜对着手机屏幕红了眼眶。
四月的一个雨夜,周应淮参加完一场数学竞赛回来。他拿了一等奖,评委们的赞誉如潮水般涌来,但他只觉得空虚。回到房间,他点开杨眠发来的消息:
“物理竞赛题好难,要是你在就好了。”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几乎是本能地,他拿出纸笔,开始详细解答那道题。步骤清晰,逻辑严谨,甚至还细心地标注了易错点。
写完最后一笔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应淮看着那几张写满公式的纸,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能发给她。任何超出必要范围的联系,都会让两人陷入更深的痛苦。
最终,他将那几张纸仔细折好,收进一个信封里,然后在手机上回复了两个字:“加油。”
五月来临,伦敦的天气依然阴晴不定。周应淮在日历上圈出杨眠的生日,提前一周开始寻找合适的礼物。他跑遍了伦敦的中国城,最终在一个老华侨开的杂货店里,找到了包装精致的橘子糖。
生日那天,他凌晨三点就醒来,计算着时差,等待最适合发送祝福的时刻。他精心布置背景,拍下那盒橘子糖,却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暴露所在地的细节。
“快乐。”他按下发送键,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
几分钟后,杨眠回复了:“谢谢你的橘子糖。” 他能从这简单的四个字中,读出她的失望与克制。
那天深夜,周应淮独自一人走在泰晤士河畔。伦敦眼的灯光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上,美得不像真实。他拿出手机,拍下这片夜景,想要与她分享,却最终只能存在相册里。
回到宿舍,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汹涌。那个总是冷静,从容自持的周应淮,那个对谁都保持距离的周应淮,蜷缩在异国的床铺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枕畔。他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说话时柔软的语调,想念她身上淡淡的橘子香气。所有这些记忆,如今都成了最甜蜜的折磨。
“杨眠...”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破碎在寂静的夜空中。
第二天清晨,周应淮红肿着眼睛醒来。他打开手机,看到杨眠发来的新消息:“校门口的橘树结果了,青涩的,很像你上次给我的那个。”
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落下。最终,他只是回复了两个字:“挺好。”
六月的一个周末,周应淮独自去了科文特花园。在那里,他看到一个中国女孩正在卖手工橘子香薰蜡烛。女孩的笑容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买下了所有的橘子蜡烛,回到宿舍后却不敢点燃。那些蜡烛被仔细收在柜子里,如同他心中那份不敢触碰的感情。
期末考前夜,周应淮收到杨眠的消息:“我找到你的笔记本了。” 他的心跳骤然停止。那本笔记本——他故意留在她那里的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那句克制的告别。
“谢谢你的祝福。”杨眠写道。周应淮看着那句话,仿佛能看见她含泪的微笑。他蜷缩在书桌前,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这一次,他允许自己哭了很久。为那个来不及开始就不得不结束的故事,为那个他甚至不敢用力去想念的女孩。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窗,像是在为一段还未开始就已然结束的感情奏响挽歌。
周应淮拿起那盒橘子糖,轻轻打开包装。酸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让他想起故乡的秋天,想起那个总是带着橘子香气的女孩。
橙黄橘绿时,终究成了他再也回不去的曾经。而那些未能说出口的爱恋,最终都化作伦敦雨季的一滴泪,永远封存在十七岁的记忆里。
他将糖纸小心地收进一个盒子,与那些未寄出的信放在一起。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愿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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