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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辽北动乱

永定门内,是另一番天地。

御道宽阔笔直,以巨大的青石板铺就,历经无数车辇碾磨,光可鉴人。道旁朱漆高墙连绵不绝,将市井的喧嚣与烟火气牢牢隔绝在外。只有甲胄鲜明的禁军沿街肃立,鸦雀无声,唯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檀香、尘土与金属的独特气味,沉滞而压抑。

车驾并未直接驶向宫城,而是先到了京城东南隅的一处皇家别苑——书玉轩。按礼制,大婚之前,需在此地接受教习。

“娘娘,请下车。” 车帘被恭敬地打起,一名身着暗青色宫装、年纪稍长的女官垂首侍立在外,声音平稳无波。

季安扶着宫女的手下车,脚踩在翠玉轩庭院内平整光滑的卵石小径上,微微一顿。这里的精致与辽北的粗粝天差地别。亭台楼阁,飞檐斗拱,无不精巧;奇花异草,曲水流觞,处处透着被精心修剪过的雅致。风是软的,带着桂花甜腻的香气,再也闻不到一丝砂砾与旷野的气息。

她被引至一处名为“水月阁”的院落。阁内陈设清雅,书籍、琴棋、绣架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兵器架,上面空空如也。窗前,一盆晚开的菊花正吐着金蕊。

“奴婢含章,奉陛下之命,暂领书玉轩掌事,伺候娘娘起居。” 先前那位女官福身行礼,姿态标准得如同尺量,“娘娘一路辛苦,请先稍事歇息。稍后会有尚仪局的女官前来,与娘娘讲解大婚礼仪细则。”

季安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含章低垂的眼睑和纹丝不乱的鬓角。这是个滴水不漏的人,一如这座别苑,看似恬静,却规矩森严。

“有劳。”

含章退下后,室内只剩下季安和两名分配来的小宫女。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窗外是精心布置的庭院景致,假山玲珑,池水清澈,几尾锦鲤悠然摆尾。视线越过院墙,能看到远处永定城内鳞次栉比的屋顶,和更远方,皇宫方向巍峨宫殿模糊的轮廓。

那是承宁宫,她即将要进入,并在其中度过余生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季安的生活被密集的礼仪训练填满。尚仪局派来的女官甚为严苛,大婚的流程繁复至极,从祭告天地宗庙的时辰方位,到接受册宝朝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言辞,乃至大婚当日凤冠翟衣的重量、步摇摇摆的幅度,都有严格规定。

“娘娘,步辇至太和殿前,需停稳三息,待内侍唱赞后方可下辇。落地时,需先迈右脚,步幅需一致,裙裾不可拖曳过甚……”

“接受百官朝拜时,目视前方御座下三级玉阶,唇角需保持三微微上扬,是为‘端和慈悯’之态……”

“与陛下共饮合卺酒时,举杯齐眉,饮半,交换,再饮尽。手臂不可过高,亦不可过低……”

季安如同最精密的木偶,一遍遍重复这些动作。她的身体记忆极好,学得很快,甚至比女官预想的还要标准。只是那双眼睛,在一次次练习中,越来越沉静,越来越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映不出丝毫情绪。

段景怀没有再出现。但季安知道,她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他。偶尔,她会在练习间隙,听到含章低声向某位内侍交代什么,内侍便匆匆离去,方向是皇宫。

这日傍晚,教习暂歇。季安独自坐在水月阁后的小花园石凳上。夕阳给精致的亭台镀上一层金边,温暖却虚幻。她望着天边归鸟,神思渺茫。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含章无声走近,手中托着一个紫檀木长匣。

“娘娘,陛下命人送来的。”

季安接过,打开。里面并非绫罗珠宝,而是一卷有些年头的舆图,纸张边缘已微微泛黄磨损。

她展开,目光瞬间凝住——是辽北及周边部族的边防详图。上面山川河流、隘口堡垒标注得极其详尽,许多地方还有她用朱笔做的批注和修改痕迹。这是她三年来随身携带、反复研看的那一张。

指尖抚过图上“望月川”、“落鹰峡”这些熟悉的名字,仿佛还能触到塞外的风沙和将士们温热的血。图卷一角,有一行新墨写下的小字,笔力遒劲,是段景怀的字迹:

“此心安处,是吾乡。”

季安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心底某一处,像是被极细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丝尖锐而复杂的痛楚,随即又被更深的茫然覆盖。他送来这个,是想告诉她,他并未忘记她的功绩与牵挂?是想用这片她倾注心血的山河,来安抚她此刻的囚鸟之困?还是……仅仅是一种更含蓄的提醒,提醒她无论身在何处,都应与“山河”(他的江山)同心?

她缓缓卷起地图,放回匣中,合上。

“替我谢过陛下。”她对含章说,声音平淡。

含章应下,并未多问,悄然退开。

大婚前三日,按例需沐浴斋戒,静心祈福。翠玉轩内熏起了淡淡的檀香,气氛越发肃穆。季安除了必要的饮食起居和最后一次礼服试穿核对,几乎不再见外人。

试穿皇后吉服那日,场面隆重。深青色的织金云凤纹祎衣,赤质五彩的绶佩,九龙四凤的珠翠冠,重重叠叠披挂上身,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冠上明珠宝玉折射着烛光,璀璨夺目,却也冰冷沉重。铜镜中的人,华美庄严,如同庙宇中的神像,再无半分“季安”或“季将军”的影子。

尚衣局的女官跪在地上,为她整理长达数尺的裙裾,口中满是吉祥称颂之语。季安任由她们摆布,目光越过晃动的珠帘,望向窗外。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了。

就在女官们即将为她戴上最后那顶最沉重的凤冠时,含章忽然从门外疾步而入,脸色是少见的凝重,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急。她快步走到季安身边,以极低的声音,快速耳语了几句。

季安原本如同古井无波的眼神,骤然一缩,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含章,一字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刀刃般的寒意:“消息可确切?”

含章垂首,声音更轻:“八百里加急刚至……陛下已召内阁及兵部紧急议事。辽北……恐有变。”

辽北有变。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翠玉轩内熏香袅袅的宁静,也劈开了季安这些时日以来用麻木和顺从筑起的心防。血液似乎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刻冻结成冰。

赫连部?边患再起?赵景年出了何事?军情如何?无数问题在她脑中炸开,属于将军的本能在咆哮,催促她立刻冲出去,了解详情,研判局势,做出决断!

可她身上,是沉重繁复的皇后祎衣。她脚下,是翠玉轩光滑如镜的金砖地。她面前,是惶惑不安的宫人。

季安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寒。她看向镜中那个华美而陌生的影像,缓缓抬手,制止了正要为她戴上凤冠的女官。

“更衣。”她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娘娘,这……”尚衣局女官愕然。

“我说,更衣,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季安重复,目光扫过,那曾在沙场上淬炼出的威压,即便掩在华丽裙裾之下,也令女官们心头一凛,不敢再多言。

沉重的祎衣被一层层褪下,换上她日常所穿的素青常服。季安活动了一下骤然轻松却依旧僵硬的手腕,对含章道:“带我去见陛下。”

含章迟疑一瞬:“娘娘,陛下正在前朝与重臣议事,后宫……”

“我不是以皇后的身份去。”季安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是以辽北前任镇守使,季安的身份。边关军情如火,耽误不得。”她顿了顿,看着含章,“或者,你想让我自己去?”

含章脸色白了白,终是低头:“奴婢……遵命。”

翠玉轩通往宫城的侧门罕见地打开了。季安没有乘坐步辇,只带着含章和两名侍卫,快步穿过长长的宫巷。秋风卷着落叶打在宫墙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更添肃杀。她越走越快,裙裾翻飞,步伐间竟又带出了几分昔日在军营中疾行的利落。

太极宫,宣政殿偏殿。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压抑的议论声透过厚重的殿门传出。

季安在殿外台阶下停住。里面争论的声音隐约可辨:

“……赫连部集结迅速,恐有内应!”

“赵景年将军急报,饮马川隘口已发现敌军游骑……”

“当务之急是调兵增援!可从河西或陇右……”

“不可!粮草转运……”

季安的手在袖中握紧又松开。她抬头,望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帝国最高决策的殿门,深吸一口气,对门口侍立的内侍道:

“烦请通传,季安求见陛下,有辽北军情禀奏。”

内侍显然认得她,面露难色:“娘娘,陛下正在议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军情紧急,贻误战机,你担待得起吗?”季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内侍被她目光所慑,犹豫片刻,终是咬牙转身入内通传。

片刻,殿门从内打开。明亮的灯火倾泻而出,照亮了季安沉静的面容。殿内,段景怀高坐御案之后,下方是几位鬓发斑白的重臣,皆神色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殿门口这个身着常服、不施粉黛的女子身上。

惊讶,审视,不解,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段景怀看着她,眼神深邃复杂,有诧异,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了然的疲惫。他抬手,止住了旁边似乎想开口说什么的阁老。

“让她进来。”

季安迈过门槛,走入殿中。灯火将她孤直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她没有看两旁的重臣,径直走到御案前数步,依照臣子之礼,单膝跪地——并非后宫女子的万福,而是军中将领的军礼。

“臣,季安,听闻辽北急报,心忧边关,冒死觐见。臣在辽北三年,熟知地理敌情,恳请陛下,容臣禀陈所知,或于军务有所裨益。”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回荡在寂静的殿宇中,驱散了方才那些纷杂的争论。

段景怀看着她低垂的头颅和挺直的脊背,看着她身上那与这富丽堂皇的殿堂格格不入的素青衣裳,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沉沉的暗色。

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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