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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抵达京师

马车在官道上不疾不徐地前行,护卫骑兵的马蹄声整齐划一,像是某种沉重的节拍,敲打在季安的心上。车厢内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碎石偶尔发出的咯吱声。

她靠着车壁,闭着眼,却并未入睡。辽北的风似乎还在耳畔呼啸,带着砂砾的味道,可她掀开车帘,扑面的已是中原渐染秋意的温凉气息。

段景怀没有再来与她同车。从离开辽北城后,他便一直骑马走在队伍前列,那玄色的挺拔背影偶尔在颠簸的帘幕缝隙间一闪而过,遥远而不可及。她知道,这不是疏离,而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界限。从她说出“领旨”那一刻起,君臣的名分,帝后的天堑,就已森然落下。那声恍如隔世的“阿季”,被封存在了辽北帅府冰冷的正厅里。

白日赶路,夜晚宿在沿途驿馆或州府安排的宅院。段景怀并未苛待她,安排的都是清静上房,一应物品俱全,甚至比她行军时所用精致许多。但他自己也从不来打扰,只隔着庭院,住在她对面的正房。夜深时,她偶尔能望见他窗前不熄的灯火,映出他伏案的身影。他已是皇帝,即便是在路上,也有无数政务需要决断。

行程过半,进入中州地界。景色愈发秀美,人烟渐密,城镇繁华。百姓们被官兵隔在道路两旁,好奇地张望这队沉默而威严的皇家仪仗。季安坐在车内,能听到外面隐约的议论声。

“那就是辽北回来的季将军?听说要当皇后了!”

“啧啧,真是好福气,一步登天……”

“什么福气?没听说吗,是被……唉,到底是武将,怕是……”

零碎的言语飘进来,又散开。季安面无表情。福气?囚笼?于外人看来,不过是又一场天家姻缘,一段可供茶余饭后咀嚼的轶事。其中冷暖,刀锋舔血般的抉择,血肉剥离般的痛楚,只有自己知晓。

这日傍晚,队伍抵达中州大城宛平,驻跸于城守府。宛平城守设了接风宴,段景怀并未拒绝。季安本以为自己只需在房中用膳,却被段景怀派人请至宴席。

她换了身鹅黄色宫装,是离京前赶制的,款式已是京城时兴的样子,层层叠叠,束缚着手脚。头发侍女挽成优雅的倾髻,插了支简单的玉簪。对镜一眼,里面的人眉目依稀还是自己,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陌生。

宴席设在后花园的水阁中,灯火通明。段景怀端坐主位,玄色常服,玉冠束发,神色平静温和,与沿途州府官员言笑晏晏,已是十足的帝王气度。季安在他下首落座,能感觉到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奇、审视、估量、羡慕、忌惮……混杂在一起。

她依照礼仪,微微垂首,目光落在面前精致的杯盘上,不去看任何人,也不主动开口。段景怀偶尔会侧头与她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譬如“这道点心是宛平特色,你尝尝”,或是“一路劳顿,可还习惯”,语气寻常得像是对待一位相伴多年的旧友,却又带着不容错辨的、属于皇帝的淡淡威仪。

季安便依言答“谢陛下”、“尚可”,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

席间有官员起身敬酒,说些恭贺陛下得贤后、边疆永固的场面话。段景怀含笑饮了,目光扫过季安,见她只是端起酒杯沾了沾唇,并未多言。

宴至中途,丝竹声起,有舞姬翩跹而入。水袖翻飞,眼波流转,是江南的柔媚风情,与辽北战鼓军歌截然不同。季安静静看着,神思却有些飘远。她想起辽北庆功时,将士们围着篝火,用刀鞘敲击节奏,吼着粗犷的歌谣,跳着毫无章法却充满力量的战舞。

“季将军……不,皇后娘娘,”一个略带油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头,是坐在斜对面的一位中年官员,面白微须,眼中带着试探的笑,“听闻娘娘在辽北,曾亲率铁骑,大破赫连部,真是女中豪杰,令人敬佩。不知塞外风光,与我这宛平小城的温山软水相比,何如啊?”

问题看似寻常,却暗藏机锋。是在提醒她出身行伍,与这繁华格格不入?还是在试探她对离开辽北的真实感受?

水阁内安静了一瞬,许多目光聚焦过来。段景怀端着酒杯,也看向她,脸上笑意未减,眼神却深邃难辨。

季安放下筷子,然后,她抬眼看向那位官员,目光平静无波。

“张大人过誉。守土安疆,是为将者本分,不敢称豪杰。”她的声音清晰平稳,不高,却足以让水阁内每个人都听清,“塞外有塞外的壮阔,中原有中原的锦绣,皆为陛下山河,臣民乐土,何分高下?唯有尽心竭力,使边关永靖,黎庶安康,方不负陛下隆恩,不负天地所钟。”

她不谈个人好恶,只提君臣本分、山河一体、民生安泰。既回应了问题,又滴水不漏,姿态更是谦恭得体。

段景怀眼底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似是意外,又似是别的什么。他朗声一笑:“说得好!山河一体,黎庶安康。众卿,共饮此杯,愿我朝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众人连忙举杯附和,气氛重新热烈起来。那位张大人讪讪一笑,也举杯饮了,不再多言。

宴席散去,回到住处。侍女说了句:“娘娘今日应对,甚好。”

季安只是“嗯”了一声,任由宫女卸去钗环,换上寝衣。镜中的人卸去铅华,眉眼间的疲惫更清晰了些。她想起席间段景怀那深邃的一瞥。他知道,那番话并非她的真心,只是不得不戴上的面具。而他,似乎默许甚至欣赏她戴上这面具。

夜深人静,她推开窗,望着庭院对面那扇依旧亮着灯的窗户。他还在处理政务。这一路,他像个最勤勉的工匠,一点点地,将她这把出自塞外、棱角分明的战刀,纳入一个名为“皇后”的华美刀鞘中。打磨她的锋芒,教导她仪轨,甚至在众人面前,为她树立起一个符合期待的、端庄恭顺的未来国母形象。

他想要一个怎样的皇后?一个听话的符号?一个证明他皇权无所不能的俘虏?还是……他内心深处,依旧残留着对“阿季”的执念,企图用这种方式将她留在身边,哪怕留下的只是一个影子?

冷风入窗,她打了个寒噤。关窗转身的刹那,目光扫过墙角立着的行李——那里有她的横刀,被仔细包裹着,段景怀允许她带着。他说:“你的刀,自然该跟着你。”

可她知道,入了宫,这把饮过血、见过沙场的刀,恐怕再难有出鞘之日。它将和她一样,被珍藏,也被禁锢。

车驾继续向南。离京城越近,官道越发平整宽阔,驿站越发豪华,沿途迎接的官员品级也越高。季安的话越来越少。她像一颗逐渐沉入深水的石子,表面的涟漪平息,内里却承受着越来越重的压力。

段景怀依旧骑马在前,与她保持着那种刻意的距离。只是,偶尔在驿站庭院中“偶遇”,他会停下脚步,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往往只是点点头,便擦肩而过。

有一次,夜宿行宫,窗外下起了淅沥的秋雨。季安浅眠,被雨声惊醒,再无睡意。披衣起身,推开房门,站在廊下。雨丝在灯笼昏黄的光里斜斜飘落,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泥土和草木气息。

对面廊下,也立着一个人影,玄衣融入夜色,几乎看不清,唯有手中一盏小小的宫灯,晕开一团暖光。

是段景怀。

隔着雨幕,隔着庭院,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站着。雨声沙沙,仿佛填满了所有的空隙,也掩盖了所有未能出口的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段景怀手中的灯晃了晃,他转身,消失在廊柱之后。

季安也慢慢退回房中,关上房门。冰凉的木门隔绝了雨声,也隔绝了那一点短暂的、诡异的“相伴”。

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那座皇城,已经近在咫尺。而她和段景怀之间,那曾有过真挚情谊、也曾有过残酷逼迫的过往,都将被彻底卷入那座庞大、精密、冰冷的宫廷机器之中,被碾磨、被重塑、被定义。

爱与囚,恩与威,过往与将来,都将在这座名为“永定”的城池里,纠缠成她余生的底色。

三日后,官道尽头,地平线上,出现了连绵巍峨的城墙轮廓。阳光刺破云层,照耀着最高处宫殿的金色琉璃瓦,反射出令人心悸的耀眼光芒。

京城,到了。

车驾缓缓停下。前方,是洞开的、深不见底的城门。

段景怀勒马,回望了一眼季安的马车。帘幕低垂,纹丝不动。

他转回头,面向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无数命运的皇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入城。”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队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某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车轮,再次转动,碾过护城河上的石板桥,缓缓驶入那一片巨大的、森然的阴影之中。

季安坐在车内,最后一次,轻轻握紧了袖中冰凉的指尖。然后,缓缓地,彻底地松开了。

窗外,最后一丝辽北的风,似乎也消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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