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贤宁宫风波之后,后宫表面如一潭深水,内里却暗礁丛生。季安领了段景怀的旨意,将贤宁宫看得如铁桶一般,一饮一食,一针一线,皆经她与皇帝指派的冯喜公公共同过目。
赵书韵在重重防护下,胎象渐稳,人也越发沉寂,偶尔望向外界的眼神,带着惊弓之鸟般的惕然。
季安恢复了六宫晨昏定省,嫔妃们日日来永宁宫请安,殿内香风鬓影,笑语嫣然,底下却是心思各异。德妃林氏温婉,总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询问贤妃安好。
顺嫔王氏年轻,偶尔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与焦躁。
其他几位美人、才人更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言。季安端坐凤座之上,目光淡淡扫过每一张精心描画的脸庞,将那些细微的闪烁、瞬间的失神尽收眼底。
含章暗中的查探并非全无进展。那自尽宫女的老乡,在几次三番“偶遇”含章派去的心腹太监,并“无意”听闻皇后已掌握些许线索、正在暗中清查后,终于在一个雨夜,战战兢兢地吐露了更多:那宫女曾提过,指使她的人许诺,事成之后不仅保全她家人,还会给她一笔足够远走高飞的银钱,联系的方式,是通过宫中废弃北苑一株老槐树下的石缝传递消息。
至于周太医车马受惊之事,指向宫内的那条线虽暂时难以下手,但季安让含章设法调阅了周太医近半年的脉案记录与药材领取簿子,比对之下,发现贤妃有孕前两月,周太医曾数次奉命为赵书韵调理气血,所用药物中,有一味“宁心散”颇为特殊,其中合欢皮的用量,较之寻常方子多了一钱。合欢皮安神解郁,多用些本也无妨,但若长期服用,再佐以某些特定引子,便可令人心绪渐浮,夜寐不安。
季安将这条线索与赵书韵早期“心口闷、睡不安稳”的症状联系在一起,心头寒意更甚。若这也是算计中的一环,那布局之人,心思之缜密、手段之迂回,实在令人心惊。这并非一时起意的谋害,而是早早就埋下了引线。
她将这些碎片一一记下,依旧锁入暗格。时机未到,证据不足,她需要更多的耐心,也需要一个撬动全局的契机。
可是,就算季安算无遗策,也未料到赵书韵的孩子流的那般快。
再见赵书韵时,她面色苍白无力,盯向季安:“皇后娘娘,满意了?”
从始至终,这都是针对她设的一个局,她看向赵书韵,不可置信,那个看起来表面温柔娴静的女子,竟会用自己的血肉设下陷阱拉她下水。
“你真是疯了!”季安彼时才发现,周围一人没有,她若想自证清白也于事无补。
季安的话音刚落,殿外便响起了急促杂沓的脚步声与环佩衣裙的窸窣声。门被猛地推开,德妃、顺嫔并几位位份较高的美人、才人,在宫人簇拥下,几乎是前后脚涌了进来。她们显然是得了信儿,个个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与关切,目光却像带着钩子,瞬间锁定了内室床榻上面无血色的赵书韵,以及站在床边、面色铁青的季安。
“贤妃姐姐这是怎么了?”顺嫔王氏抢先一步,用帕子掩着口,声音带着颤,眼神却飞快地扫过凌乱的床褥和隐约可见的血色痕迹,最后落在季安身上,“皇后娘娘也在……方才听闻贤宁宫出了急事,可把臣妾们吓坏了。”
德妃林氏稳重些,先是对着季安屈膝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随后才走到榻边,眉头紧蹙,看着虚弱的赵书韵,语气满是忧心:“贤妃妹妹脸色怎地如此难看?快,快去催催太医!”她身后的宫女应声而去。
其他嫔妃也纷纷行礼,窃窃私语声在压抑的寂静中弥漫开来。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地在季安和赵书韵之间逡巡。方才季安那句“你真是疯了!”虽声音不高,但在死寂的室内,未必无人听见。此刻再看这情景——皇后独处内室,贤妃小产,贤妃那句“皇后娘娘,满意了?”的质问虽未必人人听清,但那凄厉绝望的神情却做不得假。
赵书韵适时地闭上了眼,眼角滑下一行清泪,将脸侧向里间,肩膀微微颤抖,一副不堪承受、心死如灰的模样。这无声的控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季安迅速从最初的震怒与寒意中抽离。她挺直脊背,目光缓缓扫过满室嫔妃,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已无迹可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皇后的端凝与威仪。她知道,此刻任何急于辩白都是徒劳,甚至会落入更深的话柄。
“贤妃骤然不适,龙胎……”她顿了顿,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沉重的力道,“未能保住。本宫闻讯即刻赶来,不想还是迟了一步。”她将“闻讯赶来”几字咬得清晰,目光若有实质般掠过众人,“皇上和太后那里,可有人去通禀了?”
冯喜公公此时满头大汗地挤了进来,闻言忙躬身道:“回娘娘,奴才已分别派人急报皇上和太后了。”
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是一凛,连忙敛容整衣,退至两旁,跪伏迎接。
段景怀慢条斯理的走进来,身后跟着神色凝重的太后。皇帝的目光先落在榻上的赵书韵身上,看到她惨白的脸和泪痕,眼神默然。
随即转向室内众人,最后定格在独自立于榻前的季安身上。太后则深深看了季安一眼,叹了口气,径直走向床边。
“怎么回事?”段景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季安屈膝行礼,尚未开口,一直闭眼流泪的赵书韵却忽然挣扎着要起身,被太后轻轻按住。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皇上……太后……臣妾无能,未能护住皇嗣……臣妾……臣妾只是今日心绪不宁,想起前些时日的风波仍是后怕,便想求皇后娘娘给句准话,保臣妾与孩儿平安……谁知……谁知娘娘一来,臣妾便觉腹痛如绞……”她说到此处,似是用尽力气,只剩哽咽,目光却哀戚地投向季安,满是绝望与不解。
这番说辞,巧妙地将今日之事与之前的“谋害”联系了起来,暗示是皇后的到来或言语刺激导致了她的流产。
顺嫔忍不住小声抽气,德妃眉头皱得更紧,其余嫔妃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太后拍着赵书韵的手背,沉声道:“好孩子,先别说话,保重身子要紧。”她抬眼看向季安,语气复杂:“皇后,贤妃所言,可是实情?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段景怀靠近季安,在她耳旁轻声道了句:“皇后放心,孩子不是我的,这出戏,朕也想看看她们怎么唱罢。”
季安大惊,难怪赵书韵怀孕他表现的如此默然。原来,自始至终,他还是她之前认识的景怀哥哥。
她知道,赵书韵这是拼着自损一千,也要换她八百。方才室内无人,她百口莫辩。现在,她必须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漏洞。
季安缓缓抬眸,迎向太后的目光,声音清晰而镇定:“回太后,臣妾今日正在永宁宫翻阅宫务册子,是贤宁宫遣人来报,说贤妃心绪极为不稳,似有不适,恳请臣妾前来安抚。臣妾挂心皇嗣,即刻便赶了过来。进入内室时,贤妃已面露痛楚,臣妾正欲唤人传太医,贤妃便对臣妾说了那句‘皇后娘娘,满意了?’,随后便见红不止。臣妾震惊之余,未来得及细问,诸位妹妹便到了。”她略一停顿,继续道,“至于贤妃所言‘求一句准话’,臣妾自问,自贤宁宫风波后,皇上与太后明鉴,臣妾已加派得力人手,一应饮食用度皆与冯喜公公共同监管,并严令六宫不得惊扰贤妃静养。‘准话’早已由皇上旨意下达,臣妾亦恪尽职守,不知贤妃还需臣妾何种‘准话’?”
她的话有理有据,点明了自己是“被请来”,而非主动前来,也强调了已有的保护措施和自己“恪尽职守”的态度,将赵书韵含糊的指控顶了回去,同时,也隐隐点出赵书韵此刻的指控与先前皇帝太后的处置似有矛盾。
段景怀眼神微动,看向跪在一旁的贤宁宫掌事宫女:“是你们去请的皇后?”
那宫女浑身一颤,伏地道:“是……是贤妃娘娘说心慌得厉害,想见皇后娘娘说说话,奴婢才……”
“太医呢?”段景怀打断她,转向刚被德妃宫女引进来、正战战兢兢跪在一旁的太医,“贤妃龙胎因何不保?如实说来!如有隐瞒,格杀勿论,可知,污蔑当朝皇后是何等的大罪!”
太医叩头,额上冷汗涔涔:“回皇上,贤妃娘娘……此乃骤然惊悸忧思过度,引动胎气,导致……小产。娘娘脉象虚浮紊乱,确系心神遭受巨大冲击所致……”
“惊悸忧思?巨大冲击?”段景怀重复着这两个词,目光再次扫过赵书韵。
赵书韵闻言,哭声更哀,仿佛印证了太医的说法。
季安却心中一凛。太医的诊断,无形中为赵书韵的说法提供了“依据”。但她捕捉到了太医言辞中的一点——并未提及任何外力或药物导致的迹象。这究竟是赵书韵手段干净,还是太医被收买或有所隐瞒?
好在,段景怀信任她。
太后闭了闭眼,捻动着佛珠,缓缓道:“皇后管理六宫,贤妃有孕,你多加看顾本是应当。今日之事,纵使你无直接过错,贤妃在你面前小产,终究是……”她叹了口气,“皇帝,你看如何处置?”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将“嫌疑”和“失职”的帽子扣了下来。众嫔妃屏息凝神,等着皇帝决断。
段景怀沉默良久,殿内落针可闻。他的目光在季安沉静却挺直的背影上停留片刻,又看向床上哀泣的赵书韵。
“母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波澜,“贤妃小产,皇后已是尽心尽力,这件事儿,儿臣也有过,不如母后多罚给儿臣几位嫔妃,好为后宫开枝散叶!”
“陛下!”德妃一众嫔妃齐声惊呼。
季安汗颜,这还是她曾经认识稳重的段景怀吗?
“皇帝,注意分寸,皇后当真无过吗?”太后岂能听不出来,皇帝明显是在包庇皇后。
“贤妃诬陷皇后,罪不可恕。”段景怀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千层浪。他目光转向床榻,方才那丝若有似无的默然已被沉冷的锐利取代。
赵书韵的哭泣戛然而止,惊愕地睁大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皇帝。
太后捻动佛珠的手也顿住了,眉头紧锁:“皇帝!此言何意?贤妃刚刚失了孩儿,悲痛欲绝,何来诬陷?”
殿内其他嫔妃更是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德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顺嫔则难掩惊诧。
段景怀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只淡淡道:“贤妃,朕问你,你今日‘心绪不宁’,是何时开始?皇后又是何时到的贤宁宫?你腹痛发作,是在皇后到来之前,还是之后?一字一句,给朕想清楚了再答。”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冯喜,将贤宁宫今日当值的所有人,尤其是近身伺候贤妃的,都给朕带进来。分开问,朕要听实话。”
冯喜立刻领命而去。
赵书韵脸色更白,嘴唇哆嗦着:“臣妾……臣妾是午后开始心慌……皇后娘娘是……是申时初刻来的……臣妾腹痛……是在娘娘来之后……”她努力维持着哀戚,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闪烁了一下。
“哦?”段景怀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天色,“申时初刻。朕记得,皇后宫里的含章姑娘,未时三刻曾到太医院,以皇后名义询问过几味安神药材的库存,太医院有记录。而从永宁宫到贤宁宫,快步也需一刻多钟。皇后接到你宫人禀报,即刻动身,这时间,倒是卡得正好。”
他回身,目光如电:“还有,你宫人去请皇后时,是如何说的?是‘贤妃娘娘心绪极为不稳,似有不适’,还是‘贤妃娘娘腹痛难忍,恐有闪失’?这两者,差别可大了。若是前者,皇后匆忙赶来是安抚;若是后者,皇后更该立刻先传太医,而非独自先行。”他顿了顿,“方才你那掌事宫女答话时,朕看她眼神游移,口齿含糊。看来,得好好问问。”
季安心中震动。她没想到段景怀不仅完全信任她,更在短短时间内抓住了数个关键的时间与人证破绽。他并非不闻不问,而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甚至可能比她查得更深。
赵书韵显然也慌了,她没料到皇帝会如此细致地盘问时间,更没料到皇后身边的人在同一时间有太医院的记录可作为旁证。她原本精心设计的“皇后到来导致刺激”的时间线,开始出现裂痕。
太后看向季安的目光带上了审视。
很快,冯喜带着几个面色如土的贤宁宫宫人进来,分开跪在殿角,由几个得力太监低声讯问。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段景怀不再看赵书韵,反而走到季安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北苑老槐树,朕的人也在查。那石缝里,近日确有人动过。”他眼神深邃,“宁心散的事,朕也知道了。”
季安猛地抬眼看他。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并非将她蒙在鼓里,而是……在配合她,或者说,在引导她看清这潭浑水下的真相?那句“孩子不是我的”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他此刻表现出的信任与掌控力,让她冰冷的心底骤然注入一股暖流,也让她更加警惕——皇帝的心思,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沉。
片刻后,冯喜上前禀报:“皇上,问出来了。去请皇后娘娘的小宫女说,是贤妃娘娘亲口吩咐,只说‘心慌想见皇后’,并未提及腹痛。而贤妃娘娘身边另一个贴身宫女说,娘娘在皇后到来前约小半个时辰,曾独自在内室待了一会儿,不许人打扰,出来时脸色就有些发白,手里……似乎攥着个什么东西,很快藏进了袖中。”
“搜。”段景怀吐出一个字。
立刻有嬷嬷上前,不顾赵书韵微弱的挣扎,仔细检查了她的衣袖、床褥、枕下。很快,在枕头芯子的一个隐秘夹层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已经被捏得有些变形的油纸包,里面残留着些许褐色粉末。
太医被命令上前查验,他颤抖着沾了一点嗅闻,又小心翼翼地尝了尝,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扑通跪倒:“皇上!这……这粉末,似有麝香、红花等……活血化瘀之效,于孕妇乃是……乃是大忌!虽已残留不多,但若近期服用或接触……极易导致小产!”
“轰——”如同惊雷炸响。
赵书韵面无人色,瘫软在床。她千算万算,算准了时间,算准了人心,甚至算准了用自己的孩子做赌注,却没想到皇帝会如此雷厉风行地当场彻查,更没想到自己慌乱中未能彻底销毁的证据,竟被搜了出来!
太后佯装勃然变色,指着赵书韵:“贤妃,你糊涂!”
段景怀脸上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他看着赵书韵,眼神冰冷如看死物:“蓄意谋害皇嗣,构陷皇后,欺君罔上。赵书韵,你还有何话说?”
赵书韵知道大势已去,绝望之下,忽然凄厉地笑了起来,眼神怨毒地看向季安,又看向段景怀:“是!我是用了药!这孩子本就来得不是时候……留着他,我也未必能活到生下他那天!既然有人不想让我好过,那我为何不能拉人垫背!皇后……皇上,你们真以为这就完了吗?这宫里,想我死的人,想皇后倒霉的人,又何止我一个!德妃姐姐,你说是吗?”
她猛地将矛头指向一直沉默的德妃林氏。
德妃脸色一白,急急跪下:“皇上明鉴!太后明鉴!臣妾绝无此心!贤妃她……她是疯魔了,胡乱攀咬!”
段景怀抬手止住了德妃的辩解,他看赵书韵的眼神已无半分波澜:“拖下去,打入冷宫,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一应供词,给朕细细地审!”
侍卫立刻上前,将瘫软失神的赵书韵拖了下去。那凄厉不甘的哭喊声渐渐远去。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嫔妃都低着头,瑟瑟发抖,今日这场变故,转折太快,结局太骇人,让每个人都心惊胆战。
太后疲惫地闭上眼,捻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受了极大打击。
段景怀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季安身上,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后受惊了,也受委屈了。即日起,六宫事务,仍由皇后统理。今日之事,乃赵氏一人之罪,与旁人无涉。但若让朕知道,日后谁再敢兴风作浪,戕害皇嗣,污蔑中宫,”他顿了顿,每个字都重若千斤,“贤妃,便是前车之鉴。”
“臣妾等谨遵皇上教诲!”众妃慌忙跪倒,齐声应道。
“都退下吧。”段景怀挥挥手。
众人如蒙大赦,匆匆行礼退出,生怕走慢一步。德妃起身时,深深看了季安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片温顺的恭谨。
太后也被嬷嬷扶着,疲惫地离开了。
转眼间,偌大的内殿,只剩下段景怀和季安两人,以及远远垂首侍立的冯喜。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寂寥。夕阳余晖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季安看着段景怀,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皇上……”
段景怀转过身,面对她,方才的冷厉威严渐渐褪去,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
他走近两步,抬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肩,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拂了拂自己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
“让你受惊了?”他询问道,声音比方才低柔了些。
季安摇摇头:“臣妾只是……没想到皇上早已洞悉。”
“这宫里,每日皆是如此。”段景怀淡淡道,他看着她,眼里浸染着柔意,“所以,阿季,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强迫你嫁给我了。”段景怀眼底的自责穿透季安的心脏,令她再也无法拒绝他的理由。
“阿季。”他轻声唤她,不再是冰冷的“皇后”,而是从前在宫墙外,在春日柳絮纷飞时才会有的称呼。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温度,也带着几分复杂的疲惫。
季安的心猛地一颤,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与暖意交织翻涌。她垂下眼睫,避开他深邃的目光,指尖却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触到袖口冰冷的繁复刺绣。
“皇上言重了。”她维持着语调的平稳,“臣妾身为皇后,分内之事罢了。”
段景怀叹了声,“分内之事……是啊,是朕将你困在这‘分内’的牢笼里了。”他走回窗边,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即将被夜幕吞噬的霞光,“我以为我能护住你。让你站在最高处,便能远离那些龌龊算计。却忘了,这最高处,本就是最冷、最险的地方。今日赵氏之事,不过冰山一角。”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执着。“阿季,赵书韵是太后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
“太后?”
“太后一党妄想把持朝政,要挟朕,因此,太后寻找贵女替朕选妃,安插在身旁,令她们怀上我的子嗣,随后杀了我,携幼帝登基,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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