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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圣驾亲临

开春后,辽北的冰雪消融得格外缓慢,仿佛连天地都眷恋着这份凛冽的干净。季安更忙了,屯田要重新规划,互市要整顿秩序,去岁战事损耗的兵甲器械需要补充,更要提防赫连部或其他部落因不甘而卷土重来。她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将全部心神投入这片土地,用繁重的军务政事填满每一个时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心底那片空茫的寂静不那么蚀骨。

朝廷的嘉奖并未带来实质改变,反倒是京中一些若有若无的流言,随着春风一道,隐隐约约吹到了边关。有说季将军在北境权势过大,几成“季家天下”的;有说她与太子殿下旧情未了,此番立功全靠东宫暗中扶持的;更有恶毒的,揣测她一个女子掌兵,牝鸡司晨,恐非国家之福。

这些流言,季安听到了,也只当是耳边风。赵景年有时愤愤,她却平静:“让他们说去。刀剑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北境的安稳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比什么虚名都实在。”

话虽如此,她却更加谨慎,与京中的书信往来几乎断绝,只通过最隐秘的渠道与父亲季老将军保持一年一两封的简单问候。她将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一座守卫着崇安北门的、锋利而沉默的孤岛。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转眼又是两年。

北齐五十七年秋,皇帝驾崩。举国哀悼,消息传到辽鹤时,季安正与部将巡查新垦的军田。她愣了片刻,随即下令全军缟素,罢宴乐,停操演三日。

国丧期间,边关格外平静,连时常滋扰的小股马贼都销声匿迹。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弥漫在看似肃穆的哀恸之下。

不久,新帝登基的诏书抵达,段景怀继承大统,改元承平。同时抵达的,还有一份以新帝名义发往各边镇的密旨,内容依旧是整饬边防,严防异动,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威仪与掌控力,已与从前太子的手笔截然不同。

季安跪接旨意,对着京师方向,行三跪九叩大礼。

“臣,辽北镇守使季安,恭贺陛下登基,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在空旷的帅府前响起,平稳无波,与所有接到旨意的边将毫无二致。

起身时,秋风卷起她素白衣袍的一角,猎猎作响。她抬头,天际有孤雁南飞,排成一个寂寥的“人”字。

他,终究是坐上那个位置了。九重宫阙,天下之巅。

她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笔锋转折间,曾玩笑般说过:“阿季,若有一日我身不由己,你可会怪我?”

那时她懵懂,只用力摇头:“不会!”

如今想来,稚子之言,可笑可叹。这世上,哪有永远不错的人,只有不得不走的路,不得不担的责。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封赏群臣。

同时,这个边陲小城,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北齐刚刚登基的皇帝。

段景怀是在一个秋日的午后抵达辽鹤城的。

没有预先的诏告,没有庞大的仪仗,甚至未着龙袍。他只带着一队精悍的贴身侍卫,风尘仆仆,出现在辽鹤城那座简朴却坚固的镇守使府门前。仿佛只是某个远行的将领悄然归来,而非新君临幸边关。

消息传开时,辽北城几乎凝固了。百姓惶惑,兵卒无措,连赵景年都变了脸色,急匆匆寻到正在校场检视兵械的季安。

“将军……”赵景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陛下……到了府门外。”

季安正在试一把新淬的横刀,闻言,手指在冰凉的刀身上微微一顿。锋刃映出她骤然收缩的瞳孔,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她缓缓收刀入鞘,金属摩擦的轻响在突然寂静下来的校场里格外清晰。

“知道了。”她只说了三个字,转身朝府门走去。步伐依旧稳健,只是按在刀柄上的手,骨节有些泛白。

府门外,秋阳正好,却带着北地特有的清寒。段景怀骑在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上,穿着玄色暗纹的常服,目光沉静地打量着这座他一手擘画、又阔别数年的城池,以及城池前疾步走来的女将军。

她比记忆中更瘦削了些,肤色是边关风霜磨砺出的浅麦色,眉眼间的稚气早已被坚毅取代。一身半旧的玄甲,肩头落了层薄薄的灰,素白的孝带尚未除尽,在秋风里飘拂。她走到马前数步,撩起甲裙,单膝跪地,垂首行礼。

“臣,辽北镇守使季安,参见陛下。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礼。”声音不高,平稳得像辽鹤城墙上亘古不变的青砖。

段景怀翻身下马,动作利落。他走到她面前,站定。明黄的靴尖映入季安低垂的眼帘。

“起来。”他的声音比少年时低沉了许多,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却又似乎刻意放柔了一些,“阿季,不必多礼。”

季安依言起身,依旧微垂着眼,目光落在他的衣襟上,那里绣着精细的龙纹暗记。“陛下突临边关,臣未曾远迎,惶恐。请陛下入府歇息。”

段景怀看着她刻意避开的视线,眼底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快得无人能捕捉。“是朕未曾通传。只是想来看看,”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她,投向远处绵延的城墙和更苍茫的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举步向府内走去,季安落后半步跟随。侍卫们无声散开,守住各处要害。赵景年等人早已跪伏在道旁,大气不敢出。

府内陈设一如既往的简朴,甚至因为国丧期,更显肃穆冷清。段景怀在主位坐下,季安亲自奉上茶水,然后垂手侍立在下首。

“你也坐。”段景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陛下面前,臣不敢。”季安依旧垂眸。

“朕让你坐。”他的语气淡了些,却不容置疑。

季安沉默一瞬,终是谢恩,侧身坐在了椅子的边缘,背脊挺直。

一时无人说话。只有秋风吹过庭院老树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军营号角。

“阿季,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已过了三年。”最终还是段景怀先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仔细辨认熟悉的轮廓。“流言蜚语,边关苦寒,重重压力,你都扛了下来。辽北如今局面,比朕预想的更好。”

“此乃臣分内之事,赖陛下威德,将士用命,百姓协力。”季安的回答,标准得如同呈给兵部的文书。

段景怀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阿季,”他唤了她的旧称,声音更缓,“这里没有旁人。”

季安指尖微微一颤,终于抬起眼,看向他。眼前之人,眉宇间是江山淬炼出的深沉与疲惫,昔日温润的眼底,藏着更深更重的东西,是御极天下的孤高,也是难以言说的复杂。那张脸依旧俊朗,却已隔了千山万水,九重宫阙。

“陛下,”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礼不可废。”

段景怀凝视着她,良久,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仿佛错觉。“是啊,礼不可废。”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辨不出情绪。“朕此来,一是亲眼看看北境边防,二来,”他停顿了一下,“也是想亲口告诉你,京中那些流言,朕已处置了源头。日后,不会再有。”

季安心头一震。处置了源头?那些牵涉朝堂各方、甚至可能涉及宗室贵戚的流言,他就这样……为她荡平了?她再次垂下眼:“谢陛下隆恩。然臣所为,皆是本职,不敢因私废公,亦不愿陛下为臣……”

“季安。”段景怀打断了她,这次声音里带上了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力度。“你是北境的柱石,是朕的将军。你的名声与威信,关乎边关稳定,更关乎朝廷颜面。这并非私事。”

“……臣,明白了。”季安咽回了后面的话。

“另外,”段景怀语气一转,仿佛刚才的锐利只是错觉,“随我回京师,那个位子,我已替你留了许久。”

“什么位子?”

“皇后之位!”

“阿季,可愿做我的皇后?”

季安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放大。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恰好落在段景怀的脸上,将他眼底那份不容错辨的认真映照得清晰无比。那不是玩笑,不是试探,是陈述,是裁决,是等待了许久的、终于宣之于口的……旨意。

正厅陷入一片死寂。远处隐约的号角声、风吹枯枝的簌簌声、甚至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又仿佛被抽离得极远。她按在膝上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一点尖锐的痛楚,才让她确信自己并非身在荒谬的梦境。

皇后之位。

他曾握她的手教她写字,他曾与她月下纵马,他曾许诺要给她一片不必困守后宅的天地,他曾说“我的将军”时眼中光芒璀璨……那些遥远得近乎褪色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裹挟着冰与火的温度,轰然撞进脑海,却又被眼前这张属于帝王的、深沉莫测的面容瞬间击碎。

他已是皇帝。九重宫阙的主人,四海八荒的至尊。他的皇后,母仪天下,是政治,是权衡,是国体,是象征。那不再仅仅是“段景怀”给“季安”的位置,更是“皇帝”给予“辽北镇守使”的……归宿?抑或是,牢笼?

季安的喉咙发紧,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她看着段景怀,试图从他眼中寻找到一丝过去的影子,一丝属于“景怀哥哥”的温存与理解。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有期待,有不容抗拒的意志,有久居高位的笃定,却唯独少了那份她此刻迫切需要的、对于她这个“人”而非“臣子”或“所有物”的考量。

“陛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沙哑而陌生,“陛下厚爱,臣……惶恐万分。”

“阿季,”段景怀向前倾身,距离拉近,他身上龙涎香混合着风尘的气息隐隐传来,“你我并肩,守着这片疆土,觉得有你在,我会心安。”

“阿季,催你回京的奏折已快要写尽,你不回来,我只能亲自接你回来!”

他静静的说着,丝毫听不出喜怒。

那一声声阿季,令季安心中泛起涟漪。

她忽然想到,如果站在未央宫的最高处,俯瞰跪伏的臣民,穿着繁复的凤冠霞帔,掌管六宫琐事,与无数贵妇周旋,在朝堂势力的夹缝中维持着皇家体面……那是“并肩”吗?那与她十数年戎马生涯、与她掌中刀、麾下兵、脚下土所代表的“并肩”,何止天壤之别。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因盔甲的重量和内心的激荡而显得有些迟滞。然后,她后退两步,再一次,深深跪了下去。这一次,是双膝及地,以最郑重的臣子之礼。

“陛下,”她将额头贴向冰凉的地砖,声音却奇异地稳定下来,清晰地在空旷的厅堂中回荡,“臣,季安,生于将门,长于行伍。平生所愿,唯有守土安民,不负甲胄。辽北之责,系于臣身,三军将士,边关百姓,皆倚臣为屏障。臣……不识宫闱礼仪,不通经纬权术,性情粗疏,实非中宫之选。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段景怀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被压抑着的情绪。

他没有立刻叫她起身,也没有发怒,只是静静地、带着一种审视和不解,看着跪伏在地的那道倔强身影。玄甲染尘,孝带未除,脊背挺直如剑,即使跪着,也仿佛一座不可摧折的山岳。

“不识?不通?”他重复着她的话,语气听不出喜怒,“朕可以教你。天下最好的女官、最博学的太傅,都可以来教你。阿季,以你之能,何事不可成?至于辽北,”他顿了顿,“朕自有安排。赵景年可暂代镇守使之职,朕亦会选派得力干将辅佐。你一手带出来的辽北军,不会因你离开而废弛。你在此地的功绩,朕会命史官大书特书,你的父亲,季老将军,朕亦会厚加荣宠。”

他考虑得如此周全。将她的前路、退路、身后名、家族荣,都安排得妥帖。像一个最完美的棋手,落子无悔,算无遗策。可这每一句“周全”,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季安心底最深处。他依然在用一个帝王的方式“解决”问题,却未曾真正听见她说了什么。

她所求,从来不是史书工笔,不是家族显赫,甚至不是“皇后”的尊荣。

她抬起头,目光终于毫无避讳地迎上他的,那里面的东西让段景怀看不清。

“陛下,臣不愿,皇上已有皇后,应已大局为重。”

段景怀苦笑:“靠近我,就这么让你难受?”

季安没有说话,帝王的情感如落花,如流水,她不敢赌。

段景怀如今大权在握,他厌倦了束缚:“阿季,季老将军如今年迈,我知你不愿随我回京,离京前,我已说服季老将军,将你嫁于我。”

“陛下,恕臣难以从命!”

“回京同朕成婚,或者朕现在便杀了那位陪你许久的军师赵景年。”

“皇帝如此,是在威胁臣!”

“赵景年的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阿季,你可要想清楚了。”

她知道,他只是想让她回京陪着他,至于赵景年,他或许不会杀。既如此,陪着他要如何,她便赌一次,赌他能够护佑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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