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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班师回朝

季安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耳边是段景怀那句轻缓却重若千钧的威胁。她垂着眼,目光落在玄甲边缘沾着的、来自校场的细微尘土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污迹,此刻却清晰得刺目。

她没有立刻回答。

正厅里静得可怕,远处辽北独有的、带着砂砾气息的风穿过庭院,拂动檐下的铁马,发出零星又单调的撞击声。时间被拉得极长,每一息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她能感觉到段景怀落在她头顶的视线,沉甸甸的,带着帝王的耐心和不容置疑的等待。

杀了赵景年。

他说的如此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选择。季安知道,他或许真的不会杀。赵景年是能臣,是辽北军务不可或缺的臂助,更是朝廷如今在边关需要倚重的人物。

但“或许”二字,何其虚妄。他是皇帝,他拥有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他可以因为需要而留下赵景年,自然也可以因为一念之间,或者为了证明什么,而让赵景年的人头落地。

赌他不会杀?因为他还是那个心里柔软的少年啊。

季安的指尖冰凉。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父亲曾对她说:“为将者,最忌以麾下性命为赌注。”那些跟随她出生入死的将士,赵景年,还有辽北千千万万的军民,他们的安稳,岂能系于她一人对帝王心性的揣测上?

“陛下,”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臣……领旨。”

段景怀似乎松了口气,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得像季安的错觉。他向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扶她起来,指尖快要触碰到她肩甲时,却又停住。

“阿季,起来吧。”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温和,“朕……不会薄待你,也不会薄待辽北。赵景年会暂代镇守使,朕已拟好旨意。辽北军一应制度,皆依你旧例,朕绝不轻动。”

季安依言起身,依旧垂着眼,避开他的触碰和目光。“谢陛下恩典。”她的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既无愤怒,也无悲戚,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

段景怀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和紧抿的唇线,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窒闷。这不是他记忆里那个会瞪大眼睛反驳他、会扬起明亮笑容叫他“景怀哥哥”的阿季。

眼前的人,是一柄彻底归鞘的剑,收敛了所有锋芒,却也将所有鲜活的气息一并封存。可那又怎样,那还是她。

“三日后启程回京。”他转过身,望向厅外苍茫的秋空,声音里带着不容更改的决断,“你……准备一下。辽鹤军务,与赵景年交接清楚。”

“是,陛下。”季安躬身。

段景怀不再多言,举步向外走去。玄色的衣袂拂过门槛,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侍卫无声跟上,马蹄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如同他来时一样突兀。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季安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秋日的斜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赵景年不知何时已悄悄进来,脸上满是担忧与愧疚。“将军……”他声音艰涩,“是末将连累了将军……”

季安缓缓摇了摇头,终于抬眼看向他。那双总是清亮锐利的眼眸里,此刻蒙着一层薄雾,看不清情绪。“与你无关。”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景年,辽北……就交给你了。”

“将军!”赵景年急道,“陛下他……或许只是……”

“他是皇帝。”季安打断他,语气平淡地陈述着这个事实,“君命不可违。何况……”她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喉头的滞涩,“他既然开了口,此事便再无转圜余地。抗旨的代价,我们谁都付不起。”

她走到桌案边,手指拂过那些熟悉的公文、地图、兵械图谱。“这三年,辽北初定,根基尚浅。朝廷的视线如今聚焦于此,正是最敏感的时候。我的去留,已不只是我一人之事。”她看向赵景年,目光恢复了些许往日的清明与锐气,“你接任后,万事以稳为主。屯田、互市、练兵,皆按我们议定的方略稳步推行。赫连部虽暂时蛰伏,但狼子野心未灭,不可松懈。与朝廷的往来文书,务必谨慎,有功不必争,有过则须明辨。记住,辽北的安稳,在于务实,在于自强,而不在于朝堂的恩宠或猜忌。”

赵景年听着她一如往常冷静清晰的交代,心头却酸楚难当。他知道,将军这是在托付身后之事,是将她浸透心血的一切,连同未来的风险,一并交到他肩上。

“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托!”赵景年单膝跪地,郑重承诺,声音哽咽。

季安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臂甲,动作略显僵硬,却仍有旧日并肩作战的默契。“起来。记住,你是辽北的镇守使,以后,一切要以此地为念。”她停顿片刻,声音更低了些,“我父亲那边……日后若有机会,替我照看一二。”

交代完这些,季安仿佛用尽了力气,挥挥手让赵景年退下。她独自一人站在渐渐昏暗下来的厅堂中,环视着这座承载了她三年所有心血与记忆的帅府。这里没有京师的繁华精致,只有边塞的粗粝与坚硬,每一寸砖石,都仿佛浸透着风霜和刀兵的气息。

她走到墙边,取下悬挂着的横刀。这是她最惯用的兵器,刀鞘磨损,握柄处已被磨得光滑。她缓缓抽刀出鞘半尺,寒光凛冽,映出她模糊的面容。

“守土安民,不负甲胄……”

她低声重复着自己方才跪地时说出的话,嘴角牵起一丝极淡、极苦的弧度。

三日后,辽北城外。

秋风肃杀,草木凋零。简单的车驾已准备停当,比起帝王应有的排场,堪称寒素,但护卫森严。辽北军主要将领、城中官吏皆奉命前来送行,黑压压跪了一片。

季安已换下戎装,穿着一身素青的常服,外罩玄色斗篷,长发简单束起,未施脂粉。她看起来比平日更单薄了些,但脊背依旧挺直。

她最后看了一眼辽北城灰黑色的城墙,看了一眼城外广袤的、已初见垦殖痕迹的原野,看了一眼那些跪伏在地、许多眼中含着泪光的熟悉面孔。赵景年站在队列最前,深深垂首,肩膀微微颤抖。

她没有说任何告别的话,只是对着城池、对着辽北军、对着这片土地,郑重地、缓缓地,抱拳,躬身一礼。

然后,转身,登上了马车。

车帘垂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马车缓缓启动,在精锐骑兵的护卫下,向着南方,向着那座她阔别多年、如今却不得不归的皇城驶去。

段景怀骑着马,行在车驾稍前的位置。他偶尔回头,望向那辆沉默的马车,帘幕紧闭,看不见里面的人。

车轮辘辘,碾压着官道的尘土,也碾压着她过去的三年,和或许截然不同的未来。

她赌了。

赌他不会杀赵景年,赌他能护她,赌那深宫之中,或许还有一丝余地,让她不至于彻底窒息。

然而,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回响: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季将军”,而是“季皇后”。手中的刀剑将换成玉如意,脚下的疆场将变成金砖地,她要面对的不再是明刀明箭的敌人,而是暗流汹涌的朝堂与后宫,是无休无止的礼仪与算计。

那声“阿季”,穿透时光而来,温柔依旧,却已成了最坚固的枷锁。

秋风卷起车窗帘幕的一角,塞外苍凉 的风灌进来,带着遥远的、属于辽鹤的气息。

季安睁开眼,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渐渐陌生的景色,目光沉静如水,深处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碎裂,又无声地凝固成更坚硬的形态。

前路漫漫,宫门深似海。

这一去,是成全了谁的执念,又囚禁了谁的魂灵?唯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而此刻,她只是在这南下的车辙中,一步步远离她用生命热爱过的土地,走向一个注定无法回头的、以爱为名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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