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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四十万……?!”

江瞮听到总费用迟疑了一下。

医生报出的数字像一记闷棍,敲得江瞮耳边嗡鸣。他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这是在楚州治疗的大致总费用,如果用上医疗保险的话会降低,同时,如果出现并发症,费用会增加。”

医生平静地回答着,对他的惊疑毫不意外。

就在刚刚,他走进医生办公室时,怀里还揣着将奶奶接到楚州治疗的打算——那里有他的工作,他的生活,一个他能掌控的未来。直到“四十万”这个数字,将这一切击得粉碎。

他能想到很贵,却没料到是这种能将他连根拔起的数目,这要花上他两年的净储蓄。

他几乎是本能地开始在脑中列算式:上月工资税后九千五,每月最多攒四千……两年是九万六。这点钱,像一小捧沙子,试图去填一个无底的深坑。医保能报多少?年终奖呢?他抓着这些数字的藤蔓,在绝望的悬崖边挣扎。

他拿着那份沉重的病历,走出了办公室。转院的决定前所未有地清晰,也前所未有地沉重。

他需要回一趟家,为奶奶收拾行李,也为他被这四十万彻底改变的人生,收拾残局。

又回到了童年的农家小院,这里埋葬着一段不容回忆的事情和一段温馨温暖的时光。

江瞮推开墨绿色的铁门。

米白色外墙砖上水渍斑驳,不锈钢防盗网切割着南方的天空。空气里混着泥土的潮气和青草的清香,像是陈旧生活中唯一鲜活的叹息。

他进了房门,把奶奶的衣服叠在一起,装进包里,中途他看到一个精致的花盆,里面盛放着一束风铃花,花朵被绿色的花萼包裹起来,茸茸的铃铛状在暮色里泛着柔光,像落在人间的晚霞。

于是他找来一个干净的塑料袋,俯身,双手捧起那个白色塑料花盆,小心地放进袋子里,又调整了一下角度,让枝叶不至于被压到,打了个结。

第二天早上,他和奶奶打车回到了楚州。

江瞮办完住院手续,走到了缴费窗口。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敲了几下,头也不抬地报出一个数字。

那金额让他怔了怔——足够买下一辆不错的车,或是小城市一套房子的首付。

他沉默地掏出银行卡。刷卡时,机器发出清脆的“嘀”声,干净利落。

收据从打印机里吐出来,上面印着的数字冷冰冰的,记录着他账户里骤然消失的存款。

这笔钱是他加班无数个夜晚,放弃无数个周末,一点一点攒下来的。

现在,它们变成了一张薄薄的收据,和一场胜负未卜的治疗。

他把收据折好放进口袋,走回病房。奶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睡得很沉。她永远不会知道,为了这张病床,他刚刚签出去的是怎样一笔数字。

现代社会的医疗就像一场精密运作的机器,而钱,是让它运转的唯一燃料。

他看着收款凭证,忽然觉得荒谬。他那些在谈判桌上为公司争下的百万利益,此刻竟无法为他换来至亲生命的一点确定性。专业、冷静,所有这些他赖以生存的标签,在疾病与金钱面前,薄如纸屑。

医院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挥之不去,成了背景里永恒的气息。

奶奶躺在病床上,手臂连着输液管,药液一滴一滴,匀速下落,像无声的秒针。她醒着,眼神比刚转院时清亮了些,看着江瞮把风铃花摆在向阳的窗台上,微微转动花盆。

“囝囝,”她声音微弱,带着痰音,“耽误你工作了……”

江瞮正将她的水杯和毛巾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闻言动作顿了顿,没抬头,语气放得轻松:

“不耽误。现在工作都能在电脑上做,哪里都一样。”

奶奶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追问。

她活了大半辈子,有些事,心里明白。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气息轻得像羽毛,却重重落在江瞮心上。

安顿好奶奶,看着她迷迷糊糊又睡过去,江瞮才起身,轻声说:

“奶奶,我回住处拿点东西和电脑,很快回来。”

奶奶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回到和白草生合租的公寓时,已是下午。

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白草生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卷毛,看样子是刚醒,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

“江哥!你回来啦!这几天你都没消息……”

“嗯。”江瞮弯腰换鞋,语气平静,“我奶奶病了,在住院。我回来拿些换洗衣物和电脑,之后一段时间,主要在医院陪她。”

他的声音很温和,没有不耐烦,但也听不出更多情绪,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没有诉苦,没有抱怨,只是交代情况。

白草生愣了一下,脸上的雀跃收敛了,白草生脸上的睡意瞬间被担忧取代:“江哥!你……奶奶怎么样?严不严重?”

他手足无措地跟到江瞮房门口,“我、我别的做不了,帮你跑跑腿,送送饭总可以的!你别什么都自己扛啊!”

“不用麻烦。”江瞮直起身,对他浅浅笑了一下,那笑意很淡,未达眼底,“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我那边……都安排好了。”

他说完,便径直走向自己房间,开始利落地收拾东西。

几件简单的衣物,充电器,最重要的,是那台沉甸甸的工作电脑。白草生站在门口,看着他沉默高效的背影,最终还是把更多询问的话咽了回去。

江瞮提着简单的行李再次出门,没有回头。

走进电梯,下行,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白姐的电话。

电话接通很快。

“白姐。”他声音依旧平稳,“我奶奶病情需要,我现在人在中心医院。之后一段时间,我会在医院陪护,所有工作我都会线上完成,进度不会耽误。必要的工作会议,我可以线上接入。只是……暂时无法回公司坐班了。”

他语速不快,条理清晰,听不出任何慌乱,仿佛只是在做一次寻常的工作汇报。

电话那头,白姐沉默了几秒,但她什么也没多问,只是公事公办地回应:

“知道了。工作线上交接清楚,保持联系畅通。有急事我会找你。”

“明白。谢谢白姐。”

通话结束。

江瞮走出单元门,楚州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他脸上。他紧了紧外套,朝着医院的方向,再次汇入人流。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医院里,时间仿佛有了不同的刻度,是以输液袋的更换、护士的查房、奶奶短暂的清醒与漫长的睡眠来计算的。

江瞮在病房角落支起了一张小桌,笔记本电脑一开,就是他的临时工位。

奶奶睡着时,他处理邮件,撰写报告,参加视频会议,声音压得很低。

奶奶醒着,需要帮忙或只是想看看他时,他就合上电脑,起身倒水、扶她起身、陪她说几句闲话。

有时白草生也会在空闲的中午突然来访,陪奶奶聊会天,奶奶被这个热情四溢的小太阳逗乐了,天天惦记着他,江瞮对很感谢他能陪奶奶度过快乐的时光。

他把自己绷得像一根弦,精准地在孝道与职责之间切换,不敢有片刻松懈。

疲惫是显而易见的,眼下的青黑日益浓重,但他从不说什么。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奶奶被护工推去做一项检查。江瞮独自留在病房里,正对着屏幕上的数据报表出神,手机响了,是外卖电话。

他疑惑地下楼,接过外卖员递来的袋子。里面是一份用料扎实的煲汤和几样清淡小菜,带着温热。

外卖单上,收货人明确写着“江先生”,寄件人信息却是空的。

江瞮提着外卖袋站在病房门口,塑料提手勒进掌心。

这份恰到好处的温暖像把钝刀,剖开他精心维持的体面。他知道自己需要帮助——那些不断弹出的缴费通知,那些深夜里算了一遍又一遍的账目,都在撕扯着他最后的尊严。

可他偏偏送来的是这个。这份精准得令人心惊的体贴,像是在嘲笑他所有的挣扎都徒劳无功。

何宥总是这样,连施舍都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让他连拒绝都显得不识好歹。

他终究还是推开了病房门。消毒水的味道里混入一丝陌生却妥帖的食物暖香,竟让他眼眶发酸。

他打开包装,是城里一家颇有名气的药膳坊的出品,专门做术后和化疗后的营养调理。

心里第一个冒出的名字,是何宥。

只有他,会做这种事,用这种沉默又强势的方式介入他的生活。

一丝被掌控的愠怒,夹杂着难以启齿的感激,拧成一股复杂的情绪,堵在他的心口。

他怎么会知道奶奶今天化疗结束?怎么会知道她现在需要这种特定的饮食?他连这些细微之处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何宥究竟还做了多少?

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许久未曾对话的头像。聊天界面一片空白,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重逢吃饭发的定位。

他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打下了三个字:“是你?”

但最终,他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质问显得矫情,感谢又无从说起。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好,重启与何宥的任何联系。

他将那行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手机屏幕重新暗了下去。

他刚放下外卖,护士便拿着新的缴费单进来,告知预存费用即将告罄,需要尽快续缴。

看着那个数字,江瞮攥紧了手机,那个被删掉的“是你?”几乎要脱口而出。

晚上,奶奶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化疗的副作用让她没什么胃口,但意识是清醒的。江瞮用小勺一点点喂她喝了点温热的米汤。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柔和。

奶奶靠在枕头上,看着江瞮收拾碗勺,忽然缓缓地说:“囝囝,你小时候,有一回发烧,也是这么喂你吃东西……”

江瞮动作一顿,没接话。

“现在换过来了……”

她似乎忘记了眼前的困境,记忆跳回了多年前。

奶奶眼神有些悠远,自顾自地回忆着,语速很慢:“……那时候啊,你爸妈忙,都是我带着你。你小时候乖,病了也不闹,就是蔫蔫的,看着心疼人……”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江瞮早已模糊的童年琐事,那些被时光蒙上柔光的片段,在此刻听来,带着一种温暖的酸楚。

说着说着,她话锋轻轻一转,像是忽然想起来:“对了,你高中那个同学……就是那个,个子高高,长得挺俊,很活泼的那个……叫……何、何宥?对,是何宥。他后来怎么样了?你们还有联系吗?”

江瞮正拿着毛巾给她擦手,闻言,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毛巾在他掌心被攥出褶皱。他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保留着那个人的体温。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瞬间翻涌的情绪,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波澜:“嗯。他……现在挺好的。”

好到已经和另一个世界的人谈笑风生。这后半句,像尖锐的嘲讽,在他心里轰然作响。那个曾经在篮球场上只为他一个人买奶茶、在他被欺负时第一个冲出来的少年,如今周旋于詹姆斯和张晟之间,笑容熟练,姿态从容。

他没有多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旧相识。

奶奶“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困倦了,喃喃道:“那就好……那孩子,看着是个有出息的……对你,也挺好……”

奶奶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说何宥从前怎么偷偷给他带早餐,怎么在他被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那些被岁月柔化过的往事,此刻听来却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又睡了过去。

江瞮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在昏暗的光线里静静站了一会儿,才缓缓直起腰。他替奶奶掖好被角,动作轻柔。

夜还不是很深,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等奶奶睡下,江瞮站在窗前看着夜色无意中瞥见了楼下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窗台上那盆风铃花花苞在暮色里敛声静气,像是也在等待着什么。

他想起刚才手腕的幻痛,不由得叹了口气。

有些伤口从来不曾愈合,它们只是藏在看不见的地方,等着在最不经意的时刻,给你最狠的一记闷痛。

就在这时,他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骤然亮起,打破了沉寂。

屏幕上跳动着的,赫然是“何宥”两个字。

江瞮的心跳,在那瞬间,仿佛漏跳了一拍。他盯着那个名字,手指微微蜷缩,犹豫着。

电话执拗地响着,像一种不容回避的叩问。

最终,在铃声即将挂断的前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到了耳边。

“……喂?”

“转身。”

何宥的声音几乎与敲门声同时响起。

江瞮猛地回头,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看见何宥黑色的影子。

那道影子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地说:

“出来,这次好好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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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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