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深夜的体温
入秋的夜晚来得格外快，基地的宿舍区静悄悄的，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江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是不困，是有点冷。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很低，是博司南习惯的温度，可对他这株“多肉”来说，还是太凉了。他蜷缩在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团，还是觉得寒气从四面八方钻进来，让他的指尖都有点发凉。
他想起博司南的房间就在隔壁。
白天训练结束后，博司南去处理后续报告，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是不是还在忙？会不会也觉得冷？
一连串的念头冒出来，让他更睡不着了。他悄悄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拉开一条门缝。
走廊里的灯是感应灯，没亮，只有远处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地照着。
他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轻微动静，像是翻文件的声音。
他想过去看看，又怕打扰到博司南。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隔壁的门突然开了。
博司南穿着黑色的家居服，走了出来，似乎是想去倒水。看到门口探着个小脑袋的江宴，他愣了一下：“怎么还没睡？”
江宴被抓了个正着，脸瞬间红了，往后缩了缩，小声说：“我……我有点冷……”
博司南皱了皱眉，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指尖的温度很低，带着凉意。
“被子太薄了？”
江宴摇摇头：“不是，就是……有点冷。”
他也说不清楚，就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像根系泡在了冰水里，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博司南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和微微发颤的身体，沉默了几秒：“进来。”
他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江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博司南的房间和他的格局一样，只是多了些文件和书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味，是博司南身上常用的沐浴露味道，让人觉得很安心。
博司南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厚厚的毛毯，扔给他：“披上。”
江宴连忙接住，把毛毯裹在身上，毛茸茸的触感带着暖意，让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连带着眼神都亮了些。
“怎么会这么怕冷？”博司南倒了杯温水递给她，“你本体是多肉，不是应该更耐干旱，不怕冷吗？”
他查过多肉的资料，大多是喜温暖、耐旱的品种。
江宴捧着水杯，小口喝着，暖水滑过喉咙，身体里似乎也暖和了些。他摇摇头：“不知道，就是……冬天很难熬。以前在植物园，冬天会被搬到温室里，不然会冻死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却让博司南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在那个废弃的温室里，没有暖气，没有照料，这株小家伙是怎么熬过一个个冬天的？
他看着江宴裹在毛毯里，像只被包裹的小兽，浅绿的眼睛里带着点茫然，突然觉得，自己白天在训练室说的那句“知道了”，或许不仅仅是安抚。
他好像……真的不想看到这小家伙再受委屈了。
“今晚在我房间待着吧。”博司南突然开口。
江宴愣住了，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啊？”
“我的房间有暖气，温度高一点。”博司南指了指墙角的暖气片，“你在沙发上睡，盖厚点。”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常，像是在处理一件很普通的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决心。
他从不喜欢和别人同处一个空间，尤其是在睡觉的时候，这会让他失去警惕性。可看着江宴冻得发红的指尖，他实在说不出“回去睡”这三个字。
江宴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又有点犹豫：“这样……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博司南说得斩钉截铁，“安分点就行。”
“我会很安分的！”江宴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
博司南把沙发铺好，又拿了条被子，看着江宴乖巧地躺进去，裹紧毛毯，只露出一颗浅绿的小脑袋。
“睡吧。”他关了大灯，只留下一盏床头灯，光线昏黄而柔和。
“博司南，”江宴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谢谢你。”
博司南顿了顿，没回头：“睡吧。”
他走到床边躺下，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隔壁沙发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很轻，很软，像小猫的呼吸，带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能想象出少年睡着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垂着，嘴角微微上扬，像做了什么好梦。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听到沙发那边传来轻微的动静。
他睁开眼，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江宴蜷缩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发抖，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皱着，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
“冷……”
很轻的一个字，却清晰地传到博司南耳朵里。
他沉默了几秒，起身走过去，蹲在沙发边。少年的脸色有点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显然是还觉得冷。
博司南叹了口气，弯腰，小心翼翼地把他抱了起来。
江宴睡得很沉，被抱起时只是哼唧了一声，下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靠了靠，脑袋埋进了博司南的颈窝，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博司南的身体瞬间僵住。
少年的呼吸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带着点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他身上的雪松味混合在一起，奇异地和谐。
他抱着江宴，轻轻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则在床边躺下，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可没过多久，身边的小家伙又不安分了，像只找热源的小兽，往他这边挪了挪，最后干脆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胳膊上，才安稳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了。
博司南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胳膊上的小脑袋，浅绿的头发软软地蹭着他的皮肤，带着点痒意。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身体的微凉，和自己身上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冰与火的交融。
他动了动胳膊，想抽出来，却又怕吵醒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博司南看着天花板，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第一次有了种陌生的感觉。
不是任务完成后的轻松，不是战斗胜利后的喜悦，而是一种……很踏实，很安稳的感觉，像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港湾。
他想，或许这样也不错。
至少，这个冬天，这株怕冷的多肉，不会再难熬了。
他闭上眼睛，这一次，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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