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红陶盆与作战靴
隔离观察期只持续了三天。
不是因为检查出了什么结果——江宴的血液样本在仪器里呈现出诡异的惰性，既没有人类基因序列，也没有异能者的能量反应，像个“空壳”——而是博司南直接签了字，把人领回了自己的住处。
基地的单人宿舍是标准配置，一室一厅，白墙，硬床，家具只有必要的几件，透着军人特有的简洁和冷硬。江宴站在门口，穿着博司南给他找的、稍微合身些的便服，浅绿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空间。
没有温室里的泥土味，没有腐叶的气息，只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博司南身上那种冷冽的、带着硝烟的味道。
“以后住在这里。”博司南把一个新的行李箱放在墙角，里面是给江宴准备的衣物和日用品，“规矩只有一条：不该碰的别碰，不该问的别问。”
江宴点点头，像得到指令的士兵，却在看到客厅窗台时，眼睛亮了一下。
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层薄薄的灰。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窗台的边缘，然后回头看向博司南，眼神里带着点期盼：“我……可以放东西吗？”
博司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明白他想放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随便。”
得到许可，江宴立刻转身跑出了门，没过几分钟，抱着一个东西回来了。
是那个红陶盆。
从废弃植物园带回来的，边缘磕掉了一块，盆身还沾着干涸的泥土，看起来破旧又不起眼。可江宴抱得很小心，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把红陶盆放在窗台正中央，用袖子仔细擦去上面的灰尘，又跑到卫生间接了点水，小心翼翼地倒进盆里——里面早就没有多肉了，只剩半盆干裂的土，水倒进去，很快就被吸收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地拍了拍手，退后两步，看着窗台上的红陶盆，浅绿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那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博司南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对着一个破花盆傻笑，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无法理解这种情感，一个盆而已，有什么好宝贝的？但他没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卧室：“客房在那边，自己收拾。”
江宴的同居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磨合的过程，充满了啼笑皆非的插曲。
博司南的生活极度规律，六点起床，晨练，早餐，然后去指挥中心，晚上七点准时回来，看一小时文件，九点准时睡觉。
江宴没有时间概念。他想睡就睡，想醒就醒，醒了就坐在窗台边，对着红陶盆发呆，或者好奇地研究家里的一切——会亮的灯，会流出水的龙头，会播放声音的盒子（电视）。
他第一次用淋浴时，差点被热水烫得跳起来，又在冷水里冻得瑟瑟发抖，最后是博司南听到动静，开门进来，面无表情地帮他调好水温，还扔给他一块沐浴露：“按说明用。”
江宴拿着那块花花绿绿的东西，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在博司南不耐烦的眼神里，红着脸问：“怎么用呀？”
博司南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大概是捡了个麻烦回来。
吃饭也是个问题。博司南吃的是基地配给的营养餐，高蛋白，低热量，没什么味道。江宴第一次尝了一口，就皱着眉吐了出来，小声说：“不好吃。”
博司南挑眉：“有的吃就不错了。”
江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自己那份推到了一边。到了晚上，博司南起夜，发现客厅的灯亮着，江宴蹲在窗台边，对着红陶盆，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走过去，才发现江宴手里拿着一片叶子——是从基地花园里偷偷摘的，正往嘴里塞。
“你在干什么？”博司南的声音吓了江宴一跳，叶子掉在地上。
江宴慌忙站起来，脸颊泛红：“我……我饿。”
博司南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叶子，突然想起了植物园里的那株多肉。
植物……是靠吸收养分和水分生存的。
他沉默了几秒，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翻出一盒牛奶和一个苹果，放在江宴面前：“吃这些，不准再吃叶子。”
江宴看着牛奶和苹果，犹豫了一下，拿起苹果，学着博司南的样子，用清水洗了洗，然后咬了一口。
脆甜的汁液在口腔里爆开，比叶子好吃多了。他眼睛一亮，三两口就把苹果吃完了，又拿起牛奶，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看着他满足的样子，博司南的嘴角似乎松动了一下。他转身回房，却在关门前，听到身后传来小声的道谢：“谢谢你，博司南。”
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
第二天，博司南的早餐里，多了一份水果。
江宴看着盘子里的草莓和蓝莓，眼睛亮晶晶的。博司南面无表情地说：“基地发的，吃不完。”
江宴信了，开心地吃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浅绿的发梢上，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株得到了阳光滋养的植物。
博司南看着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自己那份牛奶，也推了过去。
客厅的窗台上，那个红陶盆安静地立着，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双博司南换下来的作战靴，一旧一新，一冷一暖，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同居的日子，像两条原本平行的线，开始慢慢有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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