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沐昭氏便带着二小姐沐晚意一道出府去山庄旁边的寺庙礼佛了,没过几日王姨娘便紧随其后,匆匆忙忙带着尚未好全的沐星子往山庄而去。
沐晚意已经在山庄待了好几日,说不定连穆王爷的面都见上了,王姨娘心急如焚,说什么也要让沐星子赶上这口热粥。
一时间府里的人几乎全走光了,只留下沐毓露一个人在府中看家。
沐毓露便在这个时候不凑巧地病倒了。
她这场病来势汹汹,仿佛是身体在报复她不爱惜自己。她开始反反复复地发烧,烧得七荤八素神智不清,不知今夕是何夕。
在烧得最厉害的时候她竟然攥着心云的手喊穆衾寒的名字。
心云都快吓死了,不知道自家小姐这是在闹哪一出。
小姐不是已经不喜欢穆王爷了吗?
这到底是烧糊涂了还是病中真情流露?
她十分担心沐毓露烧成一个傻子,每日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就连煎药都是守在沐毓露房间门口完成。
沐毓露病成个样子是万万离不得人的,也亏得心云想出来这个法子,将药罐从厨房搬了出来,又自己去买了个小炉子,把炉子架在院子里,每日就在这小炉子上熬药煮粥。
沐毓露病得很重,吃不下什么饭,每日最多就喝几口稀粥,用这个小炉子煮粥足够了。
看着沐毓露病中憔悴的模样,心云不由得更加难过。
老爷说是让小姐在府中好好养病,实际上根本是把她一个人丢在府里不管她的死活。
夫人和二小姐早在几日前就搬到别院山庄去了,昨日沐玉罡也领着王姨娘和三小姐离开沐府,顺道带走了大部分的丫鬟小厮以及所有的厨子。
偌大一个沐府此刻就是个空壳子,只剩下病重的沐毓露和她唯一的丫鬟心云相依为命。
虽说府中还留了少许婆子丫鬟看家,但那些人哪里是心云使唤得动的,沐府的人一向都不把沐毓露放在眼里,如今她病着,就更加没人搭理她们了。
因此照顾病重的沐毓露,整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是心云一个人在忙碌。
其实这倒也罢了,心云不怕吃苦,最让她忧心的是沐毓露的病势十分反复,几副药抓下去,她平日里攒下的银两便都用光了。
心云不得已卖掉了自己积攒多年的衣衫首饰,换了一些铜钱给沐毓露请大夫。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攒的那些体己钱根本就用不了多长时间,若是沐毓露的烧始终退不下去,恐怕还得请别的大夫来瞧瞧,后面多的是用银子的时候。
心云也没有想到,京城富贾家的小姐,竟然会有没钱看病的时候,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两日后最后一剂药煎完了,沐毓露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甚至看起来比前几日还要严重很多。
烧得最厉害的那一晚,沐毓露生生喊了一晚上穆衾寒的名字,那声音细若蚊蝇,如泣如诉,听得人十分揪心。
哪有人能烧这么久的?
等烧退了估计人也成了傻子了。
心云难过地注视着躺在床上喃喃自语的沐毓露,估摸着小姐平时只是在嘴硬,实际上仍然放不下穆王爷,否则怎会在病中无意识地喊他的名字?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为小姐担心,若是沐毓露当真烧成了傻子,那便更没有机会嫁给穆王爷了。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在心里做下一个决定,起身坚定地往屋外走去。
便在这时沐毓露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她唤住心云,让她给自己倒一杯水喝,一边喝一边问她方才是要去哪儿。
心云不敢隐瞒:“我去山庄找老爷去,让他给些银两,我好再去帮小姐找大夫。”
沐毓露苦笑着摇头:“别白费工夫了,首先山庄的门你就进不去。”
心云声音里满是心疼:“可小姐也不能就这么烧着呀,要是脑子烧坏了可怎么好?”
沐毓露伸手让心云扶她起来,颤颤巍巍地在地上走了两步,她喘了口气:“这几日躺在床上,躺得骨头都软了,沾沾地气儿说不定能好得快点。你放心吧,我还死不了。”
说话间她抬眼望见桌上搁着一件新衣裳。
她扭头问心云:“桌上放的是谁的衣裳?”
心云顺着沐毓露的目光望过去,然后绽开一个笑容:“这个呀是前几日风护院托人送过来的,他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些银两,让我给小姐买药。”
说到这里心云的笑脸垮了下来:“那些药也太贵了,如今药吃完了,银两也没有了,小姐的病却还没有好。”
沐毓露望着那件衣裳蹙了蹙眉。
那衣裳颜色鲜亮,绣工精致,一看便要价不菲,风问棠平白无故的给她买这么贵的衣裳做什么?
不过很快她便看了出来,这件衣裳与沐星子为参加庙会定制的那一套衣裳出自同一家成衣店。
如此她便清楚了,想是风问棠以为她是为了一件衣裳才与沐星子怄气,在府里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所以悄悄去同一家成衣店为她买了件新衣服。
望着那件静静地躺在桌上的衣裳,沐毓露不觉心中一软。
心云观察着沐毓露的表情,适时地为风问棠助攻:“这风护院真是个心细的,待小姐当真是极好。想是他听闻清芜院因为一件衣裳找您的麻烦,这才赶紧去同一家成衣店为你挑了件新衣服,小姐看看可还喜欢吗?”
沐毓露只是笑了笑,没有接心云的话。
心云继续自顾自地道:“若风护院还在京中就好了,我倒也可以去寻他,他一定会替小姐寻医问药,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的。”
沐毓露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风护院此刻不在京中?他去哪里了?”
心云叹了口气:“还不是跟镖局一起运货去了,他来送衣裳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声,有一批很重要的货物要送到白虎国去,老爷不放心镖局,命他同镖局一起护送,今儿一大早就得动身。”
沐毓露在听到白虎国三个字时神情就变得有些严肃,在听见心云说今天一大早风问棠便要动身出发时,她似乎在心中确定了什么事情一般,一把攥住了心云的手。
心云有些吃痛地颤抖了一下,不明白沐毓露怎么在病中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疑惑地转头望着沐毓露,却被她苍白若纸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小姐,你怎么了?”
沐毓露深吸了一口气:“去不得,白虎国去不得。”
倘若前世的记忆没错,大概就是在现在这个时间段,风问棠同镖局一起运送一批货物至白虎国。
也不知是这批货物实在太珍贵,还是这次请的镖局不太行,总之还未来得及进入白虎国境内,那批货便被人劫去了。
其实丢了货倒不算什么,主要是那伙劫货的歹人很不讲武德。
一般来说山匪也有山匪的规矩,劫了货就不会再伤人,可是那帮劫匪抢了货物不说,还杀光了所有运货的人,风问棠因为武功高强躲过一劫,却也在那场横祸中被人断了一臂。
想到这里沐毓露打了一个冷颤。
她慌忙行至桌前,提起笔颤抖地写下一封亲笔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让风问棠速速归来,如若无法归来,也要立马更改运货的路线。
她还在病中,本就没有力气,此刻心中焦急,落笔时手都在颤抖。
前世她关于风问棠的记忆便止步于此了。
失去一只手臂的护院自然没有了价值,他再也舞不了剑,再也保护不了任何人,回到沐府养好伤之后他便就此消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实际上也无人在意。
可是这一世的沐毓露在意。
她将信郑重其事地塞进心云手里:“你现在去镖局,问清楚他们运送货物的路线,然后去找风问棠,将这封信交到他手里。告诉他,如若他必须运送这批货物,无法半道折返,那就立即改道。”
她思索片刻后嘱咐道:“若要改道便索性改为水路,不要再走陆路了。”
心云听得一头雾水,她懵懵懂懂地接过沐毓露给她的信,“小姐,为什么突然要风护院他们改道?”
沐毓露自然是没法向她解释的,此刻情况紧急,也容不得她慢慢解释。
她强撑着力气站起身来,用力地推了心云一把:“先别问那么多了,你快点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心云也跟着沐毓露一起着急起来:“可是小姐你还病着,身边离不得人,我得留在这里照顾你呀。”
她咬了咬牙,想了个法子:“这样吧,我去求府里的婆子,让她们找个人帮忙跑一趟,这也是为了老爷的货物,想来她们不会拒绝。”
“不是为了货物,是为了人!”沐毓露更着急了:“货物没了就没了,人没了才是真的回不来了,你听我的,这封信必须你亲自去送。”
不待心云回话,沐毓露更加用力地攥紧了她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人命关天,别人我都信不过,我只信得过你。”
心云怔在了原地。
她呆呆地望着沐毓露,见她虽然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但说话时仍然很有头绪,不像是烧糊涂了的样子。
最后犹豫了一下,她将信揣进怀里,嘱咐沐毓露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转身朝外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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