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昭的指尖死死攥着并蒂莲荷包,未绣完的丝线深深嵌进掌心,疼得她指尖发麻。对面楚雄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却抬眼迎上那道锐利的目光,声音在幽暗的密室里清晰得可怕:
「侯爷若仍存疑,我尚可说清梦中窥见的几处细节,或能佐证。」
她顿了顿,空气凝滞得能听见烛火噼啪的轻响。
楚雄眯着眼睛,并未打断她。
「其一,父皇在姐姐及笄礼后,确曾想强纳她。」
萧云昭的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目光掠过脸色骤变的楚翩翩与楚惊澜。
「梦里我见他案头拟过密旨,欲封姐姐为‘醇妃’。那道旨用的朱砂印泥,色泽发暗,印钮不是陛下惯用的盘龙钮,是他私章独有的螭龙钮。」
「什么?!」楚惊澜失声低呼,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楚雄的瞳孔猛地一缩,指节无意识攥紧。
私章拟旨?这是大忌!一个深宫公主如何知晓这等隐秘?
萧云昭没停,声音添了丝回忆梦境的飘忽,像真的在重述那段血色记忆:
「其二,母妃被禁足前一日,心神不宁。我远远见她和姐姐在御花园假山后碰面,母妃塞给姐姐个小物件。梦里看得模糊,只记得那物件泛着温润的光,像枚玉佩。后来宫里内侍清理假山下的杂草,拾到过一枚刻着‘楚’字的羊脂玉佩。」
「哐当!」
楚惊澜猛地后退,后背撞在烛台上,烛火晃得厉害,蜡油「滴答」滴在他的锦袍上。
他脸色煞白,嘴唇颤得厉害,看向萧云昭的眼神像见了鬼——那枚玉佩是他年少时偷偷潜入昭阳殿,想给母妃留个念想,仓促间塞过去的,是勇毅侯府的标记!这事除了他和母妃,再无第三人知道,怎么会遗失?还被内侍捡到?
楚雄的呼吸骤然粗重,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这两个细节太具体,太致命,绝不是凭空编造。尤其是那枚玉佩,几乎是把楚家与柔妃私通的证据,明晃晃送到了景帝眼前!
萧云昭看着他们剧变的神色,抛出了最后一击,声音冷得像冰:
「其三,梦中八皇姐出嫁匈奴前,父皇曾吩咐副使陈锋——‘待文和入匈奴王庭,便将此信呈给匈奴王。告诉他,朕予他方便,楚家子……不必再回中原了。’」
死寂。
楚雄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他猛地抬手撑住冰冷的石壁,指尖几乎要抠进石头里。
那双历经风霜的眼死死闭上,再睁开时,里面的疑虑、权衡、震惊全没了,只剩沉沉的愤怒与杀意,像要燃起来:
「皇帝不给我们活路!」他周身戾气暴涨,「那便休怪我等自行开路!」
「吱呀」,密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陈锋一身劲装走进来,衣摆上还沾着夜露的凉。
萧云昭心头一震,浑身紧绷。
楚雄已开口解释:「陈锋是当年被抄家的兵部侍郎之子,老夫用死婴换了他性命。这些年他在京中,一是护着惊澜和翩翩,二是查景帝的动向。」
萧云昭想起北行路上,陈锋替她挡过王嬷嬷的刁难,把披风解给她御寒,那些细碎的暖意此刻却像刺。她往后退了半步,声音发涩:「你早知道我要做什么?」
「知道你要和亲,却不知为什么。」
陈锋的坦诚没让她释怀,反而更觉这一路的「巧合」,全是早有安排。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楚惊霆适时打断,语气紧迫,「陪嫁里的眼线得尽快清理。」
侯府暗卫动作极快,半个时辰不到,就揪出了大半眼线。
王嬷嬷被押来时,还在尖声叫嚷:「我是陛下亲派的人!你们敢动我,陛下饶不了你们!」
楚惊澜眼都没眨,挥手让暗卫拖走:「拖下去,处理干净。」
萧云昭别过脸,不是心软——她太清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画春拉着她的衣袖,眼眶通红:「公主,我想跟你去匈奴。」
萧云昭拍拍她的手,声音轻却坚定:「你在北郡待着,等我们掀了这烂天,再带你回家。」
萧云昭忆起上一世,她被匪徒掳掠之时,画春与她互换衣服,引开匪徒,可她终究没逃过,画春被凌辱至死,尸体惨不忍睹。这一世,她一定要保护好画春,不能让她再涉险。
「公主,往后我护着你。」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萧云昭转头,见个穿墨色劲装的女子,腰间别着短匕,眉眼锐利如刀——是侯府暗卫统领之女秦筝,她看萧云昭的眼神里,满是审视。
两人行至陪嫁厢房,萧云昭的目光扫过洒扫的丫鬟,其中一个埋头擦花盆的身影动作僵硬。那丫鬟的袖口微动,一线金属冷光闪过——是枚刻着「景」字的银哨!
萧云昭用眼神示意秦筝。
秦筝如影随形,匕首瞬间抵在丫鬟脖颈,声音冰冷:「昨日奉茶,你握笔的茧子露了底;方才引路,对侯府路径熟得可疑。」
丫鬟脸色惨白,瘫在地上。
萧云昭拾起银哨,指尖触到金属的凉意,对秦筝颔首。
暗卫无声出现,将人拖了下去。
秦筝收刀,看向萧云昭的眼神里,审视淡了些:「公主眼力心思,出乎意料。」
「深宫待久了,若没这点本事,早成了宫墙下的枯骨。」
萧云昭拢起银哨,声音里藏着无人知晓的苦涩。
楚雄这时走进来,手里拿着份名册:「陪嫁的人全换成侯府亲信,秦筝会带你熟悉侯府在匈奴的间谍网络。」
他顿了顿,看向楚惊澜和陈锋,语气严肃:「你们俩随公主去匈奴,等她大婚过后再回京——一来让景帝放心,二来盯着匈奴动静,有变故也好及时接应。」
楚惊澜撇撇嘴,却没反驳,语气带着纨绔的调笑:「知道了,等你大婚,给你送份‘厚礼’。」眼底的担忧却藏不住。
陈锋看向萧云昭,欲言又止,最终只道:「若有危险,传信给药王谷据点。」
萧云昭没应声,只是攥紧了荷包——经此一事,她再不敢轻易信谁。
秦筝将匈奴王庭图纸铺开,指尖点在主营标记上:「三日后要让匈奴大王子动心。」
她突然抬头,眼神锐利:
「对了,公主可知王庭里还有个景帝安插的暗桩?连我们都摸不清他的身份。」
萧云昭心头一凛。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像一张噬人的网。
北疆的风雪,似乎比宫墙更让人胆寒。
「从棋子到棋手,要走的路往往沾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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