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准走。”
带着微不可察颤抖的话语,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谢清晏清晰地看到了萧执也眼中的赤红,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剧烈。有恐慌,有悔痛,有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卑微哀求。
荒谬。谢清晏迅速压下了心底那丝异样,将这归咎于天子又一次莫测的心术。
心口那片早已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起极细微的涟漪,随即更快地冻结成冰。
他微微垂下眼睫,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涩然,声音比方才更加平淡,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陛下说笑了。北疆军务紧急,臣不敢耽搁。告退。”
说完,他不再犹豫,后退一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告退礼,然后转身。
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那玄色的背影,挺直,孤傲,一步步走向殿外明亮的光线里,像是要一步步走出他的生命。
和记忆里那个离开的画面,瞬间重叠!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萧执也刹那间四肢冰冷。
不!不能让他走!
“清晏!谢清晏!”萧执也嘶声喊道,再也顾不得任何仪态,拔腿就追。
“陛下!”傅英惊呼,眼看陛下竟赤着脚就踩过地上的碎瓷片,冲向殿外,他吓得魂飞魄散,“快!护驾!”
宫人们乱作一团。
萧执也赤着脚,踩着冰冷光滑的金砖,踉跄着冲出了太极殿的大门。
殿外阳光正好,刺得他眼睛生疼。
远远的,那个玄色的身影已经快要走下长长的汉白玉阶。
“谢清晏!你站住!”萧执也声音撕裂,带着哭腔,不管不顾地追下台阶。
粗糙的石阶硌着脚底,残留的冬日寒气透过脚心直窜而上,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眼里只有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
守卫宫门的羽林卫看到皇帝赤着脚、披头散发地狂奔而来,全都惊呆了。
谢清晏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眉头紧锁,脚步顿了一顿,最终却狠下心肠,加快了步伐。
他不知道皇帝今日又演的哪一出,但他累了,不想再配合了。
昨夜……或许本就是一场错觉。他这般伤痕累累、满身风尘的武夫,如何配得上真龙天子?不过是君王一时兴起的玩弄罢了。
不如归去。死生不复相见。
决绝的念头一起,谢清晏的脚步更快,几乎要跑起来。
“清晏!别走!求你……”萧执也看着他那几乎要跑起来的背影,心胆俱裂。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台阶,幸好被后面连滚爬追来的傅英一把扶住。
“陛下!陛下您这是何苦啊!龙体要紧啊!”傅英看着陛下通红的眼眶,赤足上甚至被碎石子划出的细微血痕,老泪纵横。
萧执也却一把推开他,指着那快要消失的背影,对着宫门守卫嘶吼,声音凄厉而疯狂:“拦住他!给朕拦住谢将军!谁敢放他出宫门,朕诛他九族!”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守卫们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迟疑,立刻上前阻拦。
谢清晏终于被拦在了宫门之内,距离那扇象征着自由和诀别的朱红大门,仅有几步之遥。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个狼狈不堪、赤足站在高阶之上的帝王,一向清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明显的怒意和屈辱:“陛下这是何意?要囚禁臣吗?”
阳光照在他脸上,苍白而冰冷。
萧执也看着他被拦下,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回落,却因他眼中的怒意和那句“囚禁”而刺痛不已。
他不是要囚禁他,他只是不能让他走。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赤足踏在冰冷的石地上,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向那个被他用皇权强行留下的人。
四目相对。
一个眼中是愤怒、不解和深深的疲惫。
一个眼中是失而复得的恐惧、汹涌的悔恨和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
谢清晏被那浓烈到近乎偏执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萧执也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清晏,我……”
话未出口,却被谢清晏冷冷打断:“陛下究竟想做什么?若是觉得臣今日离去,有损天颜,要杀要剐,臣悉听尊便。”
又是这般将他推向更远的地方。
萧执也的心口疼得几乎窒息。
他看着眼前这人紧抿的唇线,看着那眼底深藏的疲惫与伤痕,前世他抱着骨灰盒时的绝望与冰冷再一次席卷了他。
他忽然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包括谢清晏,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猛地伸出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眼前这个比他还要略高一些、武力值远超他的将军,狠狠地、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仿佛要将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不分离。
“对不起……”帝王哽咽的声音,闷在将军的肩颈处,带着滚烫的湿意,“清晏……对不起……是朕错了……别走……求你……”
谢清晏彻底僵住了,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感受到颈侧那灼人的、属于帝王的眼泪,他冰冷的、布满薄茧的手,无措地悬在半空,推拒不是,回应更不是。
这……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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